何啸侧着身躺在床上,看着杜梦小心地检视自己的伤口,压抑着的呼吸有些慌乱地落在自己赤裸的胸膛上,鼻端除了医院常年不散的消毒水味多了一丝清新的香气,他忍不住又往前凑了凑,香气稍微浓郁了些又退开——是杜梦身上的香味。
  
  “你别动啊……”
  
  女人的脸自从见到自己开始就一直是红的,先是连耳朵脖颈都红得一塌糊涂,好不容易散去了一些热气,见自己凑近,又红了一些,原来镇定的手脚也慌乱了一瞬。
  
  “好,我不动。”
  
  何啸嘴上说着,身体却没有往后移,抬起眼看着女人,一脸“我很老实”的表情。
  
  杜梦只好继续低下头,屏住呼吸,男人身上好闻的味道让她心绪难以平静。
  
  “伤口没什么问题。”离男人远了一些,她的呼吸总算能顺畅了,转过身拿了药端了水过来,塞到男人手里:“吃药了。”
  
  见何啸乖乖地吃药,杜梦将搭在他肩膀上的衣服往下拉了拉,看着他肌理漂亮的上半身,屏住呼吸将脸偏到一边,不自觉地想起自己醒来时,手脚搭在男人身上,把脸深深埋进男人胸膛里的场景……她下意识地用力晃了晃脑袋,浑然不觉自己走神的样子已经被男人看在眼里。
  
  “你在想什么?”
  
  “没……”
  
  杜梦猛地回过神,见男人已经将衣服穿好,敞着领口露出若隐若现的胸膛,匆匆应了声,将自己的东西胡乱收拾起来,就想离开病房。
  
  “等等。”
  
  男人的手又将她的手握住了。
  
  被男人这样轻易地碰触,却又不想挣脱,杜梦心中唾弃着自己的沉迷,又忍不住想要得到更多,更靠近男人一些。
  
  “嗯,什么事?”
  
  她希冀地抬头,想要听到男人说更多的话,好留到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再放在脑子里回放品味。
  
  男人的声音压得极低。
  
  “就是……让你帮我逃走的事。”
  
  杜梦垂下眼帘。
  
  尽管知道男人对自己有好脸色,又是对自己笑又是吃着自己带来的东西又是让自己躺在身边睡觉……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帮他离开这医院,但还是让她暗暗失望了几分。
  
  但她只是心里默默难受了一会儿,就重新抬起眼帘,轻声道:“我没忘。你说,我该怎么做?”
  
  “很简单。”何啸的声音还是轻轻的,听在耳中有一丝缱绻的意味:“你只要把他们其中一个引到这里来,然后……给我一样工具,回形针也好,再带我从后门离开就可以。”
  
  杜梦咬了咬嘴唇。
  
  “好。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呢?”
  
  “越快越好。”何啸顿了顿,又问道:“他们问起我的状况时,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你的状态很不好,进食得很少,伤口恢复得很慢,还有发烧的迹象……”杜梦说着,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间,早就成为了男人的“帮凶”。
  
  “向医生报告了么?”
  
  “嗯。所以,他给你开了一些药,但是安定之类的,我没有给你吃。”杜梦老实地回答。
  
  “好姑娘。”
  
  为着这声简单的赞扬,杜梦的脸上绽开了一个甜蜜的笑。
  
  而何啸却又敛了敛轻松的神情,近乎庄重地凝视笑得甜甜的女人。
  
  “你……愿不愿意说一说你的事给我听?”
  
  他突然对眼前这个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活得如此直白单纯,似乎很是知足的模样,容易害羞,不爱絮叨,何啸不得不承认,她身上的每一点都让他觉得相处起来无比的自在舒服。
  
  更不用说她极好的做饭功力了。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想听什么?”
  
  看看,她对自己几乎有求必应。
  
  何啸难得的生出一点开玩笑的心思,问道:“要是我问你,你的银行账号和密码,你会告诉我吗?”
  
  “……会的。”女人的神情却完全不似作伪,“你现在身无分文,就算逃出去一时间也无处可去,我可以……借给你,等你以后……可以的话,再还给我。”
  
  何啸脸上调笑的神情收得干干净净。
  
  女人的嘴合上又微张,似乎想说什么,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也有问题想问我?”
  
  “嗯。”女人的脸上有一丝难为情,“我也想知道……关于你的事。”
  
  何啸定定地看了她许久。
  
  “我失忆了。”他认真地回答:“以前有很多事我都不记得了,我记得的事情,都不是什么好事,你确定你要听?”
  
  杜梦有些错愕。
  
  失忆了?
  
  那他岂不是一个人……生活了很久?就算逃出去,他也只是一个人,到处流浪,为了生计去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为什么是这副表情?觉得我奇怪?还是觉得我可怜?”
  
  杜梦用力地摇头。
  
  “不是的……”她搜肠刮肚,却无法从贫瘠的脑中找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只好咬了咬牙,低声道:“我……我是孤儿。”
  
  “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从考上高中开始就一直打工养活自己……所以没什么朋友,也没有什么有趣的爱好……这么想起来,咱们两个……是不是差不多呀?”
  
  她轻声地说得飞快,又偷偷地抬眼去看男人的脸,生怕自己这些话哪里说得不妥当,就会男人弃若敝履一般丢出去,然后他再去找别的人“帮忙”……
  
  想到这里,她又有流泪的冲动了。
  
  头上一重,一只手压着她的护士帽,在她的发顶上轻揉。
  
  杜梦傻傻地看着男人温柔的神色,一滴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下,坠在腮边,晶莹着要掉不掉。
  
  “傻瓜……”耳边响起男人有些失笑的话语:“哭什么……咱俩,确实差不多,挺好的。”
  
  另一幢楼里。
  
  徐雨初坐在萧母身边,动作轻快地削着苹果。
  
  萧母接过萧辰递来的热毛巾,要帮萧父擦脸,却被萧父连手带毛巾抓了过去,自顾自地呼噜了几下脸。
  
  “我还要多久才能出院?”萧国建将毛巾往萧辰手里一丢,轻咳一声接过徐雨初削好的苹果,狠狠咬了一大口,边咀嚼边含糊不清地问道。
  
  萧母嗔怪着递了张纸巾,将苹果滴下的果汁吸走:“你就不能稳当点?在孩子面前自己倒像个孩子一样不稳重……医生不是说过了么,要多留几天,观察情况。”
  
  “好好。”萧父无奈地把苹果塞进嘴里,扭开了脸。
  
  萧辰握住徐雨初的肩膀,将人轻柔地一拉,后者会意,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病房,将老小孩一样的夫妻俩扔在了病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