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蜷起腿用两手抱住,下巴抵在膝盖上想了会,突然站起身来,拉起墨麟道:“哥哥,咱们将所有的山神土地招来,问问便知!”
墨麟恍然明白,就按她说的!神识一开向周围所有的山神土地发出召唤令,不一会就见眼前陆续跪下了有二三十个怪人,叩头行过礼,墨麟让起身回话,他们皆不肯,只盯着雪儿跪在那等候询问。
墨麟无奈,拉着雪儿坐下,又吩咐他们都围过来坐下说话,众山神土地这才勉强跪着围了过来,雪儿开口问道:“你们这一个月来,怎样排的班次?妖魔围困时可有外人来过?”
这话问出,众山神土地都扭头看向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雪儿认得,正是这山的主神,心下会意去看老者,但见他只是笑着也不说话,心中猜着八九,点点头,手一挥让其他人都退去,只将这老者留下。
雪儿见其他的都散了,恭敬施了一礼对老者说道:“老丈勿有顾忌,我们只想知道妖魔为何围而不攻,还望老丈能如实告知。”
老者赶忙还礼,笑呵呵的对雪儿说道:“老朽见过雪儿姑娘,别人喊我老丈倒还罢了,姑娘您尊称老朽,我实在是不敢答应,更不敢受礼。”
雪儿明白这老丈知道她身份底细,也就不再客气,笑呵呵的说:“要这么说起来,你还真是小辈,你叫什么?”
老者行礼道:“禀过姑娘,老朽唤作巍石公,虽然立于这天地间也有几万年了,但要比起您来,那是微不足道。”
雪儿点点头,又重复问了前面的问题,只听巍石公说道:“姑娘当真是心细如发,就连这么隐秘的事都有所察觉,不瞒您说,妖魔军队之所以围而不攻,是老朽前去向魔界护法传达了女娲娘娘的懿旨,老朽划出界限他们自是不敢逾越。”
雪儿这才醍醐灌顶般明白过来,又问道:“女娲娘娘只是要你传达这个吗?没有给我们留下什么话?”
巍石公摇头又说:“没有,下旨的使者告诉我,等你和尊家来了,这事便会了结。”
雪儿点头谢道:“如此先谢谢巍石公极力周全。”
巍石公又向墨麟作揖说道:“不敢受谢,老朽能有缘分同时得见尊家和姑娘已是我的造化,只恨自己老胳膊老腿行动不便,若年轻些就是给两位牵马缀镫也心甘情愿。”
雪儿和墨麟皆拱手说道:“巍石公客气了。”老者见事已禀明便知趣告退。
墨麟见老者退去后,呆呆的看着雪儿问道:“巍石公刚才说他都几万岁了,比你却是微不足道,你到底又是多少岁了?”
雪儿认真看着他说:“这天地生成,每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为一劫,玉帝是经过一千七百五十劫苦修而成,要问我多少岁,这没法告诉你,只知道这天地生成便有了我的生命。”
墨麟听完这话,登时感觉自己的神识被雪儿狠狠向远古宇宙间抛了出去,如一颗流星般一边燃烧着一边穿过星河,又缓缓地落向自己,一时似回不了身体,竟晕了过去。
似是在虚幻中,似是在混沌中,似是在星空中,似是在海洋中,似是在高山中,似是在大漠中,感觉自己一会是块石头,一会是颗小草,一会是棵大树,一会又是一条鱼儿,一只鸟,一头兽,一个人。
雪儿见他晕倒,忙抱起他的脑袋枕在自己腿上,怜惜的看着他的脸,轻轻的抚摸着他的眉毛,他的鼻子,他的嘴唇。
墨麟感觉自己飘到了宇宙空间,所有刚才看见的和还没来得及看见得都瞬时变成了无数的光点,迅速的像雨点般冲入自己的身体,他一会感觉热,似火烧,一会又感觉冷,似冰冻,一会又似被春风吹过般的无比舒适。
雪儿也不着急唤醒他,默默地看着墨麟的脸色一会红,一会白的变着,嘴角是深深地笑意,手指间是浓浓的温柔,轻轻地看着,慢慢的抚摸着。
墨麟突然觉得自己有了意识,看见自己在星空奔跑了起来,开始是自己在跑,跑着跑着,来了一个长着白色毛发的狼伴着他一起跑,跑着跑着,又变成了一个姑娘,他知道那是雪儿,他拉起了她的手和她一起跑,后来越跑伙伴越多,黄英来了,加入他的队伍,再后来还有兰媚,好些人都跟在了他的队伍里面,他感觉他们都好似有用不完的力气,拼命地一直跑一直跑,突然他觉的体内的力量似要把自己憋得炸开来,张开嘴一声狂吼喊了出来。
雪儿看着他的脸急剧的光晕闪过,身体也在一阵阵颤抖,忙用双手捧住了他的头,墨麟一声长啸跟着就吼了出来。
这是一声旷世的吼声!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没了,空气静止了,待到这震天动地的吼声过后,周围的空气似是猛地被撕裂开来,一股飓风向四周吹开,随着这阵风波扩散,水沸腾了,树被推到了,山石飞了起来,天上的云彩也如有了生命般的翩翩起舞,许久许久周围才平静下来。
墨麟睁开了眼睛,看见的是一双美丽,深邃的眸子盯着他,浅浅的笑着,他知道是谁拥有这一对眸子,伸出手将雪儿揽住,猛地朝她的嘴唇就吻了上去。
雪儿不防,一时无措想推开他,却似被点了穴一样动弹不得,睁着眼睛看他又觉得不敢相信,闭上了眼睛任他吻着,慢慢的感觉自己也有了回应,竟随着墨麟的嘴唇动了起来,慢慢的又感觉自己被点燃了,身体内有一股火燃了起来,身体也好像要随着墨麟动起来。
时间似过了许久,雪儿猛然惊醒,这样万万不行!着急的狠狠咬了一下墨麟的嘴唇,墨麟吃痛停了下来,雪儿急忙推开他,跑得远远地坐着,不说话也不看他,傻傻的抱着腿发呆。
墨麟静静的躺在那,任山谷中的凉风吹冷了自己的脸颊,等彻底冷静下来这才坐起来看雪儿,说道:“刚才激动了,对不起。”
雪儿没理他这句,反问道:“知道自己是谁了吗?”
墨麟说:“好像知道了。”
雪儿又问他:“还在好奇我的年龄吗?”
墨麟摇摇头,“先有的我,才有的你。”
雪儿继续问:“那知道你刚才经历了什么吗?”
墨麟道:“大概知道了,我好像找回了迷失很久的自己。”
雪儿看着他:“明天我们得去见一见女娲娘娘。”
墨麟点头道:“是得去拜见她了,从我出生到现在,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帮我了。”
正在盘算着呢,忽见天空一道金光急急坠落,一直朝着两人飞来,俩人诧异,忙起身观看,临到近处雪儿已经认出,正是当初给墨渊送去辟荒经的那位黄衣老者,心中大喜说道:“咱们刚想去拜访,娘娘就遣人来了。”
说完拉了墨麟等候来者,至跟前对墨麟介绍到:“此仙名为黄石公。”黄石公来到俩人面前躬身行礼,俩人连忙还礼。雪儿调皮的上前拉住问道:“石公,怎有空来此,快来坐下说话。”说完嘻嘻笑笑竟是老相识。
黄石公完全见了老熟人一般,上下打量了雪儿一通,呵呵笑道:“幻成这个模样倒也俊俏,只是让老夫差点认不出来。”说完笑容满面,也不客气,让了墨麟一起席地而作。
黄石公说:“刚才女娲娘娘突感心潮涌动,于九天之上查看下届,见此处异象闪过,万兽臣服,知道是神尊在此,掐指一算,得知二位有心探望,只是神尊目前人身未褪不便相见,这才急急地差在下赶来告知。”
墨麟没有说话,一旁静静的听着,雪儿笑道:“你不光是因为这个才来的吧?给我们带来了什么好东西?快拿出来。”
黄石公一点都不惊讶,开口道:“雪儿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透彻。”说完从怀里拿出两本书来递给雪儿,俩人忙凑近了去看,却是一本“医经”一本“百草经”。
雪儿大喜,点头道:“我本来就是想去向娘娘讨这两本书的,不想已被娘娘洞悉,专门差你送了来,替我和墨麟好好谢谢娘娘。”
墨麟也谢道:“承蒙娘娘多次施以援手相助,墨麟心存感激至深,既然现在不便相见,就请你帮我带话给娘娘,先行谢过。”
黄石公点头说道:“神尊的话,我一定带给娘娘,请您放心。”
说完又接着说道:“娘娘还让在下告知神尊,既然现在记忆复苏,就放手游历天下,用身心感知天下,不枉您这一趟所为。”
墨麟没有说话,抬头又看着星空,努力在记忆中搜索他是怎样降临人间的。
雪儿见墨麟没有说话,忙对黄石公说道:“你回去请禀告娘娘,我既然来了就一定竭尽所能,助他最终成就伟业。”
黄石公点头又说道:“刚才被神尊一声吼啸,附近人兽皆失去心智臣服于地,现正在逐渐恢复,我也得回去了,齐虎马上就回来,不便相见。”说完起身便走,俩人赶忙送行,一道金光划破夜空而去。
过了不一会儿,果见齐虎急急地跑了回来,见到墨麟就问:“刚才怎么了,发出那样惊天动地的一声吼?”
墨麟笑笑说道:“没什么。只是感到胸口有些烦闷,就放开嗓子吼了一声,没想到忘了加以控制。惊倒你了吧?”
齐虎说:“真把我吓了一跳,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没事就好。”齐虎说完又说“二位先去睡吧,我再去琢磨会刀法”。于是俩人分头去睡,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墨麟早早的就起来了,他一夜没睡,虽然好些记忆恢复了过来,但千万年的记忆又郁积着梳理不开,反而更感觉混混沌沌的更感迷茫,走出帐外也没有洗漱,还是负手站在帐前思考着,表情也有些木讷。
齐虎起来洗漱完毕,胡乱吃了些东西又去练刀,喊了墨麟几声没见反应,摇头笑了笑,自顾自的跑去修炼,留他一人静思。
墨麟想了半天不得头绪,不自觉的转头去看雪儿的帐篷,这丫头怎么这么能睡?心里想到雪儿,又感觉对她的依赖是如此强烈,这才一时不在身边,自己竟像丢了魂般的难受,看了几遍皆没动静,摇摇头,抬步便向营外走去。
突然感觉肩膀似被轻轻拍了一下,忙回身去看,没有人,以为自己是想雪儿相出了错觉,叹了口气回过身来,猛见雪儿站在面前,换了一身淡紫的衣裙罩了件深蓝色小褂,正俏生生笑眯眯的看着他,心里登时感觉一片明朗起来,苦笑道:“你可起来了。”
雪儿看了看他的脸色,知道他一夜没睡,拽回来嘿嘿笑着说:“起来也不洗脸,看你脸上像蒙了一层灰。”说完拉着他去盆边洗漱完毕,又把他按在椅子上,认真梳理了头发,问道:“你饿不饿?”
墨麟摇头,雪儿道:“也好,咱们先出去逛逛。”一边抱了他一只胳膊,慢慢摇着朝山涧的溪水走去。
出了营寨大门,雪儿对墨麟说道:“别再去为了你的记忆费神了,时间这么久了,哪是一时半会就全部贯通的?咱们现在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时间长了就会慢慢明白了。”
墨麟点头说:“其他的我不着急,只是在想我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
雪儿听他说出这话,更是咯咯的笑了起来“你想问你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我还想问我为什么来这个世界呢,这问题恐怕这世间有生命的都在问,但最后真正能弄明白的又有几个”?
说完摇了摇墨麟的胳膊继续说道:“娘娘让你用身心感知天下,我觉着就是提醒你该怎样找到这问题的答案。”说完站住了脚,歪着头看着他,墨麟也停下脚步与她深深对望着。
雪儿微微笑着又开口道:“我说过好几次了,你为何来此,这是无上天机,连我的脑子都想不通,你又怎么能想的通,你就放了我也放过自己吧。”
墨麟被她说的也笑了起来,开口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就这样糊里糊涂的活下去?”
雪儿道:“起码现在先这样吧,孩子总会长大,脑子总会成熟的。”
墨麟听到这里忙装模作样的做了个揖道:“墨麟谨遵婆婆教导。”
雪儿哈哈的笑了起来,说道:“这称呼你以后可千万别改了,我听得很受用。”
墨麟忙说:“你想的美,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正说着两人已经来到溪边,说是条溪实则是条河水,河谷里满是巨大的山体坍塌滚落的岩块,湍急的河水就在岩石间穿绕奔流,水花撞击着岩块回响着隆隆的水声,让人听得很是舒服惬意。
雪儿望了望河水,说了句:“跟我来”起身飞到河中的一大块岩石上坐了下来,墨麟忙跟了过去,水声更大了,震耳欲聋。
却听见雪儿于神识间和他说:“哥哥,你看这河水,遇见岩石就绕开,遇见沙土就尽情冲刷,于高处湍急而落。于低处缓缓而行,于越险处越是欢快而歌,于平缓处却是默默而思,它从没想过它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但它却在每时每刻改变着山谷的面貌。“
墨麟听了她这话,头脑间立时感觉似河水般透彻清灵,也没说话,走到雪儿身后坐下,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揽住了她柔柔弱弱的身子,两个人就这样看着水流,听着水声,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