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思远接过来举目细看,发现那东西竟是隐隐的有暗光流转,眨眼间就转换了七八种颜色,再定睛细看却又似什么光都没有了,实在不知是何宝物,只好对师傅说道:“弟子孤陋寡闻,不识的此物。”
  张天师淡淡一笑,也不解释,继续往下说道:“从你师弟和真儿小姐到了张家庄后,真儿小姐的身体倒是一日比一日好,虽然怀着麟儿却逐渐比以前强了许多,只是肚里孩儿甚是奇怪,十个月上也没半点要分娩的样子,你师弟十分不解,可真儿小姐却一脸的不在乎,说她怀的可不是凡夫俗子,墨渊也只当玩笑”。
  “这样又等了一月还没见动静,你师弟就要送妻子去看郎中,但真儿小姐却死活不肯。每每夫妻恩爱时将手摸在真儿小姐的肚子上,都能感觉到孩子心脏强有力的跳动和小手小脚的踢抓,你师弟觉得无恙也就只好着急的等着,就这样,那孩子在真儿小姐的肚子里一呆就是两年”。
  一日真儿小姐告诉墨渊,孩子就快出世了,墨渊喜道:“你怎么知道?是感觉吗”?
  真儿小姐撒娇的坐进了墨渊的怀里,看着墨渊认真的说:“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墨渊笑吟吟的问道。
  真儿小姐接着说:“我梦见女娲娘娘了”。
  “哦?娘娘怎么说”?
  “娘娘告诉我,我肚子里的本是天地的灵根,上古的神身”。
  墨渊听说就哈哈笑了起来:“快别瞎说了,这世间哪有人生的神?我看你是盼儿子盼出幻觉来了”。
  真儿听墨渊如此说,知他不信,正想争辩却又转念把话咽了回去,顺着墨渊说道:“可能吧,我是盼孩子出生盼糊涂了”。
  从第二天起真儿就忙活着逐岁给孩子做起了衣服,开始墨渊没有在意,看着小衣服小鞋子甚是可爱,只劝妻子不要累了,慢慢休息着做。
  真儿却是笑着说:“累不着,你别管”。
  可后来见衣服越做越大,心中顿生疑惑,又想起前面妻子说的那个梦,不禁惊慌失措的跑去抱住爱妻再问那梦,李真儿却是闪烁其词,一个所以然都不说了。
  墨渊无法,只得迅速传书求助师傅,可当师傅接到书信,急急赶去的时候,已是真儿怀孕的第二十三个月了,当着张天师的面李真儿知道无法继续隐瞒,就把那梦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墨渊这才知道梦是真的,在梦里女娲娘娘连孩子出生的日子都告诉了李真儿,还告诉她,诞下孩子后给她真身正果,并许她永驻仙班。
  张天师听到此处,心里已然清楚这不是什么梦,而是女娲娘娘的神谕!真儿要为生下这怀着的神身而付出生命的代价。感觉凄凉之际又想到她失去的只是肉体凡胎,而永驻仙班也是件奇好的机缘,于是便把墨渊叫到别处,和他讲了他们夫妻被贬转世的经历,劝他摒弃凡间的痴念,再回仙班。
  墨渊一点都不买账的嚎啕大哭,只羡鸳鸯不羡仙!可着急上火怨天怨地也是毫无办法,只能时刻陪在妻子身边,恨不得天天把妻子含在嘴里。
  张天师觉得这是件奇缘,算算时间将至,便留下来没有回山,在张家庄转来转去,一边欣赏风景一边等着孩子降生。
  村里人见天师住了下来,也高兴的这家邀完那家又请,忙活着给自己的后代修炼走起了后门,张天师难得如此清闲,有时候竟也吃的熏熏的,日子过得倒也平静舒坦。
  一个月的时间眨眼就到,真儿临盆的前一天,墨渊去村里告知了族长,族长喊来村里专门接生的稳婆,又找了两个利索的妇女一起帮忙,张天师见都是按照常规女人分娩的准备似有不妥,还让族长也把郎中喊来准备。
  见人已到齐,张天师又叮嘱众人:“接生时不管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不准大喊大叫,更不准乱动乱跑”。几人虽不明就里,但天师既然说了,咱们照办就是。
  到了被告知日子的这天戌时,李真儿的肚子就疼了起来,墨渊心疼妻子受罪,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泪眼婆娑的看着妻子早已是哽咽难语。
  可李真儿却很平静,说生孩子是女人的事,让他快点出去别在这里沾了晦气。墨渊更是心疼,还想拗着不动,却被接生的婆子架着赶出了产房,无奈之下只好站在院子里等信。
  时至亥时,村子上空道家结界无形的消失,又见院子里的花草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生长,眨眼间便绽开了花瓣。
  空中更是由弱及强的七彩光波流转,空气中也阵阵飘散着万千馥郁香气,还有那不知由何处而来的使者,皆是手持奇花异草静静伫立。
  张天师和墨渊哪见过这种场面,跪倒在地呆呆的注视着夜空,而那郎中却早就不知原因的倒地昏睡过去。
  子时刚交,见空中奇光更盛,一颗流星似的光球从天际被八对金色龙凤簇拥着疾飞下来,径直冲进屋里,而那龙凤则在屋子上空悦耳鸣唱着盘旋起舞。随着屋内如闪电般光芒闪过,方听见一声清脆响亮的孩子哭声传来,天空中无尽的花瓣如雪花般漫漫飘落。
  张天师和墨渊向屋门看去,听见李真儿有气无力地喊道:“夫君快来!孩子出来了”。
  墨渊急忙奔进产房,见那俩妇女和稳婆也早就被奇异的光波耀的昏死过去,竟是半点忙也没帮上,奔到床边,见自己娇妻怀里已抱起新生的婴儿,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先低头看看孩子,心头登时涌起初为人父的激动,又记挂着妻子的身体,忙转头向真儿问道:“你可还好?”?李真儿没有回答,只是深情的笑着看他。墨渊更感心中剧痛,伸出双臂将娇妻爱子环在胸前,久久不肯放开。
  却说院子里的张天师,见孩子诞生后天空中各种异象渐渐散去,站起身来呆呆的发愣,体会着平生仅有的震撼,心神竟一时不能收回,胸口起伏良久,这才渐渐平息。
  也不知站了多久,仙识中突听有人唤他,忙驾云向空中飞去,来到半空见到的却是娲皇的凤鸾,慌忙上前跪倒行礼。女娲娘娘用密语嘱托了他些事情,转身带着万千随从悄然回宫。
  女娲娘娘走后,伫立的使者也都自行散去,天空中恢复了往日模样,等所有的使者全部离开,张天师站在半空施展道家法术,先屏蔽掉村里所有人今晚的记忆,再重新将结界布好,方才落下云头回到院中,见稳婆及那两个妇女此时已醒了过来,正进进出出的各自忙碌。
  张天师喊墨渊出了产房来到堂屋,见他神智丧失只是一个劲的呆傻发愣,忙伸掌贴住后心度了些仙力进去,这才把墨渊的心智稳住。
  打量他慢慢的恢复过来便开口对他说道:“这孩子由你的纯阳与真儿的真阴合上古神魄孕就,日后必为世间成就恢弘伟业,然人有善恶之念,正邪之分,还望你悉心教导,化其戾气,固其正气方能造福天下苍生,反之则是生灵涂炭,无尽灾难,还望你能够明白。”
  墨渊听如此说,忙躬身应道:“弟子谨记师傅教诲,一定竭力培养其先天善念,等他大些便送到师傅处再听教诲”。
  张天师却说道:“此次为师能亲眼见此子诞生已是几劫修来的福气,他本是神身,无需修炼,我等只怕以后还要受其教化,这些你都不用担心,只尽好你做父亲本分就可”。
  说完呆了片刻又说道:“你与妻子尚有三十六个时辰可以团聚,你去同她话别吧,为师去为你寻一件器物”。说完抽身往外便走,到了院里,化作一道金光往北方而去。
  墨渊见师父走了,又急急跑回妻儿房间,此时婆子们已经帮真儿收拾完污秽,重新换了衣服和被褥,孩子也用早就准备好的小被包好,放在妻子身侧,真儿却在闭着眼睛休息。
  稳婆见他回来急忙上前拉住衣袖,连比带划的拽着他往外就走,墨渊无奈只好跟她来到院里,稳婆这才慌张说道:“墨爷,夫人她。她……她的肚子”。又不知该如何往下说,只是不停的浑身哆嗦。
  墨渊见她惊恐至此也慌了神,忙问道;“她的肚子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稳婆紫涨个脸憋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的词语表达,只好跺脚摇头道:“你还是自己去看吧”。
  墨渊感觉情况严重,急急跑回床前,揭开被子和亵衣去查看真儿肚腹,见却是已经完全裂开,外面血水虽已擦掉却还是触目惊心,身子一震登如万箭穿过,晃了两晃差点跌倒,又感觉手被轻轻的握住,低头看时,是妻子觉查动静醒了过来。
  墨渊忙抱住妻子说道:“你别动,我这就寻高明郎中与你缝合伤口”。说罢想要挣脱离去,但妻子拉的结实,根本不愿放手,墨渊怕她疼痛不敢强挣,只能满脸泪水的看着妻子。
  李真儿一脸的安详,温柔开口说道:“夫君不必再为此挂心,咱俩尚有三天时间可以相处,我只想你好生抱着我说说话”。
  墨渊想起师傅说的三十六个时辰,心下明白,这皆为定数根本无法改变,虽是感到万分凄惨,但也只能一直陪在妻儿旁边,妻子醒着时就拥着她体贴耳语,听真儿交代着怎样照顾婴儿,睡着了就在一旁垂泪守候,虽有万般柔情却也化不开即将永别的凄苦,思前想后实在是无计可施。
  第二日,真儿竟有了奶水,抱起娇儿第一次给孩子喂了奶,看着小家伙吃的滋滋作响,脸上洋溢出无比的母爱怜惜。轻轻的问墨渊道:“孩子的名字起好了没”?
  墨渊看眼前情景早就满脸是泪,听见询问忙回答说:“我做将军时曾和两位哥哥有过约定,男长子就取龙,虎,麟三字,女孩则由母亲随意选字,年龄相仿的男孩女孩长大后就结为夫妻。如今龙儿,虎儿早就降生,咱们这个就叫做墨麟吧”。
  “墨麟,墨麟”。李真儿喃喃的念了两遍。
  墨渊以为妻子不喜欢忙说:“你如不喜欢这名字,可以再给他选一个。”
  “不不,这名字很好,我很喜欢。”真儿说完,脸对脸摩挲着逗孩子笑道:“咱们宝宝有名字咯,就叫墨麟,就叫墨麟”。那孩子竟被他娘逗得咧嘴露出了笑容。
  第三日傍晚,李真儿对丈夫说:“你去将我那套新做的衣服取来”。
  墨渊明白离别的时刻就要到来,颤抖着将妻子准备好的衣服取来,见是一件藕色的衣裙,做的是针脚绵密,手工精细。流着泪服侍妻子穿戴妥当,又取来妆盒亲自为妻子梳好头发,施了脂粉。
  真儿收拾完毕,依恋的对墨渊说道:“我走后你勿要思念,此生能与你为妻我已经心满意足,你对我的好我都深深记在心里,也不知来世我们可还有缘分,如若有缘我还嫁你为妻”。说完拉过墨渊胳膊,张口在小臂上咬了下去,直咬到流出鲜血为止。
  此时的她已是力气全无,只这样咬了一口便累得娇喘吁吁,抬起头又说道:“我留个记号在此,来世我就凭这个记号找你,你休想躲掉”。说完抬起头来温柔的看着墨渊微笑。墨渊早已是泪湿衣襟,也不做声,只是一个劲的点头,点头。
  真儿最后将孩子抱入怀中,侧过身子将乳头塞在孩子嘴里嘬着,看着孩子吃的正欢,李真儿喃喃说道;“麟儿,麟儿,娘要走了,以后可要记着娘哟”。
  墨渊在后面将妻儿搂住,任自己的泪水疯狂奔流,李真儿慢慢的闭上眼睛安详睡去,再也没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