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塞农民揭竿起义,朝廷派出大军镇压,安海,便是其中负责运粮的长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豫陕一地沟壑纵横,运输困难,再加上旱灾影响,他这个运粮官为此操碎了心。准备粮草本就困难重重,榆林一地的征粮队伍,又接连遭受流民袭击抢劫,这让他勃然大怒,不惜亲自率兵前来征讨。非常时刻,当用非常手段,这一次不赶尽杀绝,杀鸡儆猴,其他地方的灾民纷纷效仿,只会更加麻烦。在临来之前,他只当是一小股灾民,灭掉易如翻掌。等到抵达米脂,他却发现连灾民藏身的地点都找不到,若不是姚伦主动找上门来,只怕他到现在还在大山里,像无头苍蝇般乱转。得到情报的他,立即赶了回来,在入口处遭遇的阻击,让他更加肯定绝不能任由他们坐大。
  此时,安海在军队后方压阵,目光在李信、姜朔、李自成三人的身上转来转去。依他的眼力,自然看的出这三人的与众不同。
  “枉你们一身本事,却和这些暴乱的灾民为伍,真是自寻死路!”眼看着灾民向山坡上逃跑,安海镇定自若,毫无慌张。果然,在灾民跑到山顶上时,他提前埋伏的官兵出现。数量不多,但对付溃不成军的弱势灾民,仍然绰绰有余。
  “母亲!”眼见母亲身处险境,李自成大惊失色,拼命的往上跑去。由于跑的太急,他顾不上四周,被官兵的长刀一下子砍中后背,顿时鲜血淋漓,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似觉察不到疼痛,李自成快步冲出战团,下坡容易上坡难,饶是他拼尽了全力,却仍然鞭长莫及。这时,一名官兵已来到李母的背后,高举手中的长刀,要斩向李母。李母弯腰抓起一把土,洒向对方,官兵迷了眼,长刀“砰”的一下斩到地面上。他费劲的睁开一条缝,去追这个害自己迷眼的老婆子。李母刚刚趁机逃出几步,但终归年迈体衰,腿脚不灵便,再加上山地不平坦,躲了没有两下,身体就失去重心,从山顶上滚下。好在李自成这时赶过来,一把接住母亲。饶是山坡上大多数都是软红土,李母仍然被地面上的碎石,在身上划出了大大小小的口子。
  “哼,我看你们还敢造反!”官兵不依不饶的追上来,大刀劈向两人的头顶。李自成怒火中烧,抢先一步,格住对方手腕,一拳打中对方的喉咙。在拜入榆林百花门前,他就会一手功夫,加入百花门后,不像姜朔东奔西跑,而是一直练功,武功得到进一步的精进。这一拳挟愤挥出,十分的有力,只见官兵喉咙一下子瘪掉,两只眼睛仿佛要迸出眼眶,身体直挺挺的向后倒去,登时气绝身亡。
  “自成,你先带婶婶先走!”姜朔喝道,自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瞄向敌军后方的安海,加快脚步冲上去,打算擒贼先擒王。
  “不自量力!”安海连对付姜朔的兴趣都欠奉,大手一挥,身边的官兵全部冲了出去,构成了一条又一条的严密防线,姜朔他一个人,就算是手段通天也冲不过来。
  此次讨伐,安海手底下的官兵,足有两百余人。以灾民的数量,倘若众志成城,方能一战,偏偏各自为战,这才被打的狼狈不堪。随着战局的发展,越来越多的灾民惨死,仅仅依靠李信几人负隅顽抗,已是无力回天。尤其是姜朔,他一心要杀安海,反而身陷重围。若非他牵扯了小部分的兵力,只怕灾民的处境会更加糟糕。
  山谷里成了一片血的海洋,刀光剑影闪烁不止,哀嚎惨叫连绵不绝,诺大的一片区域,完完全全的沦为了人间炼狱。十个人之中,大约只有两三个逃出,被杀的更多的手无寸铁的平民。
  “你放了他们,这里的人都是灾民,并没有造反!”把一幕幕惨绝人寰的场景看在眼里,李信双眼通红,咬牙切齿的喊道。
  安海神色冷漠,眼神里略带着一丝不屑,淡漠的道:“你们抢劫官粮,便是造反;他们与你们一起,自然是同党。是你,害死了他们。”
  李信脸色一变,对方的歪理邪说让他格外愤怒,偏偏胜者为王,在残酷的现实下,他根本无力反驳这句话。
  “李大哥,抵不住了,快走吧!”有位兄弟凑到李信的跟前,喊道,“再不走的话,连咱们都走不了了!”
  安海带来的人数虽多,但大多数人都在拦阻四处逃窜的灾民,兵力分散无法集中,以李信、姜朔等人为箭头人物,仍有很大的机会突围出去。然而,若是等到灾民们被剿灭,官兵回来,那他们在重重包围下,绝对插翅难飞。
  李信回头望了一眼,昔日穷困却和谐的山谷,早已换了一幅模样。官兵们犹如恶魔,挥舞着手中的屠刀肆虐,一具具尸体倒在血泊中,仍有少数人在挣扎着,试图逃脱这地狱般的杀戮。李信双眼一定,已有了主意:“你先逃命去吧,只要山谷里还有一个平民没走,我就不走!”
  那兄弟怔怔的看着李信,知道李信的性子,一咬牙,和他站到一起:“你不走,我也不走!”
  “快走,你留下只会拖累我!”李信把对方一把推开,那兄弟翻了几个滚,滚到了外围。他不舍的看了李信一眼,终归知道留下来会拖后腿,喊了一句“李大哥你保重”,便掉头往山上跑去。可惜他跑了没有两步,就被官兵们追上,一刀划过,斩下他的头颅。
  “……!”李信眼角抽搐了下,随即恢复正常,专心应对眼前的局面。他知道,现在无谓的生气,只会让自己乱了阵脚,反而会被敌人趁虚而入。
  在他的前方,姜朔身处战团之中,看到这一幕,内心染上一层悲凉。他打的极为郁闷,这些官兵身体素质出众,但并不会多少武功,更别提内力,吞脉神功根本派不上用场。至于封骨术,一来不敢轻易使用,二来对方身披甲胄,效果也不佳,姜朔只能用普通的拳脚功夫应对。虽勉强能够自保,但杀伤极小,更别提突出重围,去对付安海了。
  把李信的话听进耳朵里,安海双眼一眯,扬声道:“李信,姚伦已告诉我,你是这群灾民的领袖。只要你放弃抵抗,随我回去领罪,我可以答应你,放那些灾民走。”
  闻言,李信刻意保持的平静眼泪忽然一颤,内心产生了些许动摇。
  “李兄,千万不能听他的话!他连屠杀平民的事情都做的出来,还有什么事不敢做!”姜朔提醒道。
  李信看向姜朔,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他与朝廷打交道的多了,何尝不知其中官员大多十分狡猾。然而,对方的筹码是数十灾民的性命,哪怕仅仅有一丝的希望,他也得去争取。
  “都住手,我投降!”主意打定,李信立即大喊,同时高举双手,不再战斗。官兵们适才听到将军的话,自然没有继续进攻。
  安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大手一挥,立即有官兵上前,把李信押住。
  李信被人捉住双臂,按的低下了头。他余光一瞥,只见敌人还在奋力的围剿姜朔,当即使劲的大喊道:“将军,我已投降,你为何不信守诺言,放了他们?”
  “诺言,和尔等大逆不道的乱民,何必谈什么诺言?你们既然造反,居然还想活命,真是可笑!”安海在心底嘲笑李信的天真,手掌轻轻的挥动。得到示意,在李信身旁的官兵抽出长刀,斩向李信的后颈。
  “李兄!”姜朔歇斯底里的大叫,发了疯的想冲过来,无奈距离太远,根本够不到。
  李信只感觉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随即转化为愤怒的火焰在体内熊熊燃烧着:“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畜生,混账……”气急败坏之下,他的嘴里吐出一连串粗语,虽竭尽全力想要反抗,无奈手臂被制,完完全全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夺命的长刀,即将落到李信的后颈,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冲将进来,一脚把持刀的那人踹翻,却是李自成把母亲暂时安置后,去而复返救了他一命。
  “快逃!”李自成一肩膀撞开抓住李信的官兵,喝道。
  李信恢复自由身,愤怒的看向死绝的山谷,跟着李自成朝相反方向冲去。这时,本来计划救李信的姜朔也冲到跟前,与两人汇合。
  三人开头,领着伤痕累累的十余名灾民,朝一边的山坡跑过去。
  三人爆发出强悍的战力,三三两两上前阻拦的官兵,只有被震飞的劲。
  “别让他们逃了,抓住他们!”安海脸色阴沉,下令道。
  大批的官兵跟在他们的屁股后面追击,这时,三人已抵达山顶。穷追不舍的官兵正要冲上去,李自成忽然把一辆堆满燃烧稻草的马车推下山坡。
  火焰炸开,官兵们四处闪避,等到历经一番手忙脚乱再次爬上去时,只见山坡后遍地沟壑,早已不见了他们的踪迹。他们顿时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