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几人离开,姜朔叫来店小二,从怀里掏出钱结账,顺便问道:“你可知这河头沽,是什么地方?”
“哦,河头沽,出了城往东行三十里便是。”店小二收了钱,眼睛眯成一条缝,手指向东方道,“客官,你是不是也是听说河头沽的神奇,所以特地想去见识一番?”
“神奇?”姜朔闻言一奇,“这河头沽,有何神奇之处?”
“说也奇怪,这天津明明靠海,地处平原,偏偏从地底涌冒出的泉水,汇聚成了一条河流,东流到海。那河头沽,便是河流的源头,也因此得名。”店小二在这里工作生活了十余年,对于这些再清楚不过。
姜朔轻轻一笑,生怕跟丢了对方,道了一句谢谢,连忙出了客栈。
虽然赵奎四人刻意不与他人接触,尽量抹消自己的痕迹,但是独特的外貌和气味,令他们仍然被行人所注目。
姜朔找人问明几人离开的方向,牵马便跟了上去。在客栈时,姜朔的冒失引起了对方的注意,他只能严格的控制好距离,以免被对方发现。
“根据他们在客栈说的话,十有八九是针对苏天瑜,但是不知道他们对苏天瑜的情况掌握多少,是否已经探明了她的行踪,以及制定好相关的计划。”路上,姜朔一直忧心忡忡的想着,对方果然奔东而行,等到临近傍晚的时候,他们来到一处小树林。他们停下脚步,手掌放到嘴边,学着老虎的声音,低吼了两句。没过一会儿,树林里传出野兽穿过密林的“咔咔”声音,其中有一道声音,恰恰是由姜朔的背后,由远及近传来。姜朔吓了一大跳,四周搜寻了下,连忙爬上了树。他刚刚爬上去,身形隐藏在茂密的枝叶中间,脚底下就跑出来一头老虎。似乎觉察到气味的异样,老虎并没有着急响应主人的号召而赶过去,而是在树根处停留了片刻。它左嗅右嗅,扭动着粗壮的脖颈,向四周围看去,发现没有什么猫腻,这才皱了皱眼皮,离开了这里。
“老虎的嗅觉灵敏,看来接下来的行动,要更加的小心才行。”姜朔松了一口气,轻轻的拨开遮挡住自己视线的枝叶,露出来一只眼睛,谨慎的朝下看去。
以赵奎为首的四人身前,各蹲着一头老虎,百兽之王的老虎,就像家里养的猫咪一样顺从。
“带我们去找他们。”赵奎摸了摸身前老虎的脑袋,轻声说道。
老虎像是听懂了人话,脑袋点头似的低了一下,掉转过头朝另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跟上它。”赵奎冲左右说了一句,随即四人三虎,在一头老虎的带领下,朝着前方走去。
由于对老虎敏锐感官的担心,姜朔一直等他们走出很远,这才敢从树上走下来跟踪。
他哪里想得到,对方挑选的路况越来越复杂,加上夜色愈发的深,渐渐的,他竟跟丢了对方。
“可恶,刚才明明在这里的啊,这么短的时间内,会去哪呢?”在树梢间穿梭,苦苦寻找一番,却始终见不到敌人踪迹,姜朔从树上落下来,“按照店小二的说法,这里差不多应该是河头沽的地界了,必须要尽早找到他们,或者是找到苏小姐,提醒她有危险。”
主意打定,姜朔却没有准确的寻找方向,只能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在树林里乱窜。
突然,他鼻孔间嗅到一丝熟悉的老虎骚味,他心下一喜,顺着味道便向前寻了过去。还没等走到近前,耳边便传来潺潺流水声音,平原的河流温顺而详和,在夜色里,浪花撞击到松软的两岸,只有刷刷的细响,像是母亲的手掌轻抚儿女的头发。
姜朔先拐到河边,然后借助流水声掩饰自己的脚步,再顺着味道慢慢的摸过去。随着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隐隐有许多人低声议论的声音传来,就像是由地府渗出来的靡靡之音,在深沉夜色的衬托下,显的格外的诡异。时不时夹杂的一两声兽吼,更让人冷汗迭生,寒毛倒竖。
姜朔谨慎靠近,拨开草丛看去,只见人类和野兽混杂的队伍,围聚在一处空地上。弟子穿着明显的驭兽山庄服饰,有虎、豹、熊夹杂当中。史玉虎和史玉豹不在,令姜朔诧异的是,早些时候见到的赵奎,此时赫然处在最中间的位置,想来在驭兽山庄的地位极高。
“李扬,你负责探查苏天瑜的踪迹,探查的怎么样了?”赵奎问向旁边的弟子。
“她正被困在河头沽东北方一个小村落,咱们的人已经把那里团团包围,就连河头沽通往外界的交通要道,也都被我们控制,这下子她插翅难飞!”李扬答道。
“好!”赵奎伸出手掌,在身前一揽,随即握紧拳头,振臂高呼,道,“走,我们出发,这一次无论如何,也得把苏天瑜给捉住!”
赵奎下达命令,随即率众浩浩荡荡奔东北而去,最终来到一处小村庄。正值深夜,村庄里不规则的低矮房屋,一幢幢连接在一起,投射出绵延、重叠的黑影,气氛诡异。本该狂吠示警的家犬,似是闻到猛兽的气味,销声匿迹,没有一丝声音发出。
驭兽山庄的人马,在小村庄前的空地化整为零,潜入村子里面。另外分出一部分,守住村庄的交通要道。野兽们训练有素,脚步很轻,饶是姜朔听力出众,但当野兽消失在视线中时,仍然难以分辨。
“假如苏小姐真的在里面的话,哪怕是强闯,我也要闯进去!”姜朔向左右一看,发现了一处空当,刚要跳下树钻进去,岂料肩膀却被人一下子拉住。
“……!”一想到有人在自己的身后,自己却毫无觉察,姜朔不禁吓了一跳。他猛的回过头去,顺势挥出一拳,但当看清来人是谁时,他的拳头一下子定住。
“是你?”姜朔吃惊的问,对面赫然是虞羽寒。
虞羽寒伸出食指,抵在自己的嘴唇上,道:“不要说话。”
姜朔一时失声,忙担心的朝下看去,果不其然,他的动作引起了一众野兽的注意,原本匍匐在地面上的它们,纷纷抬起头来,耸着鼻子,朝着四面八方看去。它们也不确定声音传来的方向,最终眼睛里冒出疑惑,又把头垂了下去。
见状,姜朔松了一口气,随即压低嗓音,问道:“你怎么来了?”
虞羽寒白了对方一眼,没有回应。
姜朔一拍脑袋,暗道自己问的真是废话,对方前来这里,唯一的可能自然是担心自己。想到这里,姜朔不禁有些尴尬,道,“早前的事,真是抱歉……”
“不必说了,我不是那么斤斤计较之人。”虞羽寒冷静的道,随即岔开话题,“现在是什么情况?”
姜朔张了张嘴,他对先前之事有些难为情,正好避而不谈,当即当前遇到的情况简单说了下,“……我从客栈一直跟在这河头沽,听说苏小姐被困在里面,正想进去看看。”
虞羽寒皱眉思索片刻,随即伸出手来,扒开挡在身前的树枝,审视了一番夜幕中的村庄,道:“不行,我不同意你去。”
“为什么?”姜朔暗暗吃惊。
“有古怪。”虞羽寒的话十分短促和坚决,她明白,把话点明到这种程度,依姜朔的智慧,绝对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嗯?”姜朔心底泛起一丝好奇,低头看去,只见村庄中毫无光亮,异常安静,这不禁令他心头一颤,“这……”
倘若驭兽山庄前去搜查,虽说不至于鸡飞狗跳,但至少不会像此时这般平静,其中一定有什么猫腻。
“我对苏天瑜这个人有所耳闻,以她的智慧,绝不会才刚刚逃到天津,就被驭兽山庄的那群莽夫困住。”虞羽寒点头,附和姜朔的想法。
“那……他们大费周章,做这场戏是为谁看呢?”姜朔想不通对方故意掩饰的意义何在。
虞羽寒转过头,直视着姜朔,一双眼眸在暗夜里发出淡淡的光泽。
“是……”姜朔突然想到一个恐怖的可能性,忍不住脑袋一震,瞳孔狠狠的颤动,“是因为我?”
想到从客栈偶遇驭兽山庄的弟子,偷听得到的信息不多,但恰恰是其中最关键的部分,姜朔一下子感觉到可疑起来。尤其是他一路跟踪过来,虽说自己处处小心,但路途未免太顺利了些。驭兽山庄对朱雀坊的万凤图谱看的极重,又怎么可能把如此重要的讯息,如此轻易的透露出来。
“有很大的可能是这样。”虞羽寒点了点头,“他们抓不到苏天瑜,只能对她身边的人动手,而对苏天瑜极为重要的人,在这京师内只有你。”
“我?”听到这句话,姜朔难免有那么一丝失神,随即恢复正色,“想不到我差点弄巧成拙,连累了苏小姐。”
“多愁善感的事情放到以后,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些离开。”虞羽寒催促道。
姜朔转过头看向虞羽寒,刚要应和,一道声音忽然从树下响起:“两位既然来了,不见一面就走,未免太失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