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起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浓烈的苦涩,眉眼微闪。
  “陛下怎么又用回这浓茶了呢?”
  司彦清君坐在云端的对面,黑眸深沉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云端抿唇轻笑,捏起茶杯喝了一口,苦涩难当,之前还觉得根本就咽不下去,可现在竟然能面不改色的喝完,她真是佩服自己。
  看来不仅是司彦清君变了,连她自己也变了呢。
  “晨贵妃的肚子应该很大了吧?”云端兀自开口,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只能找一些无聊的话题来。
  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和男人变成了这样。
  从无话不谈到没话可说,当真的讽刺之极。
  司彦清君垂眸,还是没有说话。
  秦霓和琼英的速度很快,不多时新菜就上桌了。
  云端离开茶桌,走向餐桌。
  坐下来后才看向一直静默的司彦清君,不由的勾了勾唇,扬声道:“陛下请吧!”
  司彦清君放下茶杯,起身走了过去。
  云端给司彦清君盛了碗汤,秦霓和琼英将菜送上来后便退了下去,殿里一时间就只有司彦清君跟云端两个人。
  司彦清君看了看云端给他盛的汤,黑眸微闪,胸口窒闷不已。
  “唯长风好些了吗?”他找了一个安全的话题。
  云端正在吃菜,听到这话后顿了顿。
  “半死不活!”能捡回一条命当真是万幸了。
  司彦清君没动筷,只是静坐着:“这件事是我欠缺考虑了!”
  云端一惊,司彦清君这是解释吗?
  她不由的苦笑,都这种时候了,解释还有什么意思,心都凉了。
  “我之前有想过他会受伤,但以他的本事,断不可能丢了性命!”
  云端吃一口米饭,牙关紧咬。
  “所以你就让他去了对不对?”
  司彦清君没有说话。
  云端点头:“你想要独霸天下,想要所有人都对你俯首称臣,我从来都不知道你的胃口会大到这个地步,司彦清君,这还是那个当初的你吗?你不是最厌烦这些皇权的吗?可你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司彦清君抬眸,看向云端。
  “你想要的太平盛世不是安于现状就可以实现的!”
  云端张了张口,心里酸涩的厉害。
  “所以你这是为了我吗?”她眸光中沾染了几许泪花:“为了我,你就这般大肆的杀戮,为了我,你就将这万朝多年来的平和都毁于一旦吗?”
  好一个为了她,到头来,还都全部成了她的错。
  司彦清君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汤,视线盯着汤水:“只有权势越大,力量越多,这天下才能平稳,才能和顺!”
  云端心里微颤,说不出话来。
  这一顿晚膳两人用了很久的时间,根本就没有吃上多少,谁都没有胃口。
  最后撤下去的时候秦霓担忧的问云端,需不需要煮一碗白粥。
  云端摆手让她下去了,她是真的吃不下。
  司彦清君没有走,就坐在云端的软榻边上,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此时却像个耍赖的孩子,不说话,但也不走。
  就好像是等着别人哄他一样。
  云端站在软塌前面,背对着司彦清君,她的视线落到很多地方,可都没有找到焦距,只能漫步目的的看着。
  “你之前不是说想去上云谷嘛,这两日我会安排好时间!”
  司彦清君开口,声音落寞。
  云端侧眸:“陛下这么忙,空得出来吗?”
  又是静默。
  半晌后司彦清君起身,来到云端的身旁,长臂伸出将她牢牢抱在怀里,云端能感觉到司彦清君对她的眷恋,可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更觉得悲哀。
  难道就因为权利,所以她跟他的爱情都要成为垫脚石吗?
  “两日后我们就出发,就我们两个人!”司彦清君的下巴搁在云端的肩头,又如两年前一般,亲昵又温柔。
  云端没有说话,不知道说什么。
  大地回春,云端期间去看过一次晨露,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反正就是去了。
  晨露的肚子确实是大了起来,不过美人儿终究是美人儿,哪怕是挺着一个大肚子,看上去还是分外的漂亮。
  “姐姐!”晨露开口,声音娇美。
  云端睨她一眼:“身子都这么重了就不要再出来走动了!”
  两人站在花园的走廊里,春光很好,云端本无意跟晨露一起出来,也就是想着看她一眼,可晨露说想出来走一走,所以她也就陪着她了。
  “医师说要时常走动才行,不然生的时候会很痛苦!”
  晨露扶着肚子,一脸的甜蜜。
  云端视线扫向远方:“既然是医师说的,好倒要好好记着才行!”
  “姐姐,我听陛下说这几日他要外出,也不知道去哪里,他有跟你讲吗?”
  晨露眨着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云端。
  云端收回视线,想了想后摇头:“没有,陛下是最宠爱你的,有什么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告诉你,再说他有事外出,也无需跟我讲!”
  “姐姐的性子真是好温和!”怎么都激不起来的感觉。
  云端轻笑:“姐姐也是,不过温和总比暴躁的好,不是吗?”
  晨露扶着肚子勾了勾唇:“姐姐说的在理!”
  云端又陪着晨露走了一会儿,然后便离开了。
  她觉得晨露一直都将心思隐藏的很深,完全的猜不出来。
  不过也罢,跟她没有多少关系。
  左右是司彦清君宠爱的女人,她这个王后还得端着温和的架子,娴熟的看着她们才行。
  第二日,晴空万里,是个好天气。
  云端看一眼出现在眼前的司彦清君,一身白衣,长发慵懒的束起,眉眼深邃,薄唇微勾,没有穿龙袍时的威严,却更贴近了原来的他。
  “走吧!”
  伸手牵起云端,一个贴身伺候的都没有带。
  云端也是一身白衣,朴素的打扮。
  “现在的上云谷有些花还没有开!”司彦清君看上去心情很好,眉眼末梢都带着笑意。
  云端坐在马车里,听到他的话时只是勾了勾唇,并没有说什么。
  那次踏青,还是一年前的事情,当时的心境跟现在完全不一样。
  当时她说想去上云谷,那是因为她觉得那里是一个好的回忆的地方,因为就是在那里她遇见了司彦清君,那个时候,日子虽然很烦恼,但还是有几分的惬意,远不像现在这般的行尸走肉。
  “我们在上云谷住上半个月好不好?”司彦清君的声音里带着讨好。
  云端看他一眼,想了想后开口:“朝堂的事情怎么办?你交给谁了?”
  司彦清君见云端终于肯跟他说话了,眉眼都弯了起来。
  云端想,这不像司彦清君,本身他的性子很冷,而且面上向来都是淡漠的,如今笑得这样满足,倒像是她一直亏欠了他什么似的。
  “朝中也没有什么事情,交给大臣们就可以了!”
  云端可不这么觉得。
  “几处神迦都是缴清不久,这种时刻应该很忙才对!”
  司彦清君伸手搂上云端的腰,将她带进怀里,轻声开口:“那都是小事!”
  云端眨了眨眼:“那什么才是大事?”
  司彦清君眯了眯眼,半晌后才回答:“陪着你,才是最大的事!”
  云端身影一僵,真的是完全混淆了,司彦清君对她是时而冷漠时而热情,这种若即若离让她恐慌,也让她厌烦。
  “你能跟我说实话吗?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对于摸不到他的底这件事,她很不安,总觉得还会发生什么更大的事情一样,不安到夜里都无法入睡。
  司彦清君抬起云端的下巴,细细看了几眼,这才开口:“天下和你我都想要!”
  云端眯眼:“难道现在你没有得到吗?”从一开始不是已经得到了吗?
  她是他的,天下也是他的,所以他到底还想怎么样?
  “是不是接下来就是神族了?”云端将自己下巴从司彦清君的手里挣脱出来,冷声问道:“如果族不俯首称臣,你是不是也要将他们全部都围剿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的存在也是因为万朝的强大,他们理应归顺!”
  司彦清君漫不经心的开口,话里有着能毁灭一切的狠厉。
  “我想他们很乐意跟你合作!”不一定要相互制压,也可以友好的合作!”
  “端儿,我要的是他们心服口服的听我的话!”
  云端垂眸,当她没说。
  这一趟上云谷之旅或许不会有什么好回忆的。
  司彦清君的马车很快,不到七天便到了上云谷,云端眯眼想了想,这一来一去再加上逗留的时间,最少也得一个月。
  而这期间,万朝到底还会发生什么?
  司彦清君带她出来难道就真的是只是因为她想来上云谷?
  如果之前他这么说的话她肯定不会乱想什么,而且还会很高兴,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她不能在那么想的简单了。
  远处几只鸟儿飞过,声音欢快,叽叽喳喳。
  “在想什么?”司彦清君从后面拥了上来,亲昵的蹭了蹭云端的侧脸。
  云端站在竹屋前,黑眸微闪:“我在想第一次见到你的情景!”
  司彦清君笑了出来:“那个时候我早就知道你会来,只不过你跟我想像中的有些不太一样!”
  云端扭头看他:“哪里不一样?”
  司彦清君下巴又蹭了蹭云端的脸颊,眯着眼回忆。
  “你很固执,而且倔强的厉害,身上的杀伐之气那么的明显,半夜的时候别人都在睡觉,可你还能在林子里吹招魂曲,吓的山上的野兽都不敢出来,连叫上一声都是不敢!”
  云端眨了眨眼睛,决定暂时放下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既然来到了这里,那就好好相处,可能这也是她跟司彦清君最后的平静日子了。
  “所以后来你就抓着我脑袋一个劲儿的往水里按是不是?”
  司彦清君笑得很是无奈:“没办法,因为你已经魔障了,你曾经在荒山呆的时候太久,身体多少还是沾染上了邪祟的气息,所以只要你心里有个什么不好的念头,那些极恶的东西都能乘虚而入,倘若一旦被它们占了你的身体,你就只能化为傀儡受它们所摆布!”
  云端往后靠了靠,将自己更严实的贴在司彦清君的怀里。
  “那也要怪你不答应我啊,我都死乞白赖的在这里住了那么久,你竟然还能面不改色的拒绝我,当时我真是心灰意冷!”
  “你哪里心灰意冷了,我倒是觉得你固执的厉害!”
  想起那时的云端,司彦清君倒是真的很头疼。
  “我从来都不曾见过那么能吃肉的女子!”
  “……”
  云端想说这个话题再搬出来好吗?
  “我也从来不曾见过能将浓茶喝的那么淡定的男人!”
  司彦清君大笑出声,许是离开了万朝宫,所以身上所背负的就像是完全的卸下来一样,一身轻松。
  牵着云端走向小河边,这里到处充满着女子的气息,不知不觉间,她就是这么的走进了他的心底,等到发现想要反抗时,已经来不及了。
  云端懒懒的靠在司彦清君的肩头,这样平静的日子原本她以为再也不会有了。
  上云谷当真是很美,风景优美,环境清新,这里前两天应该是下过雨,被春雨滋润过的万物生机勃勃。
  也不知道山上的小动物繁衍的如何了,司彦清君一直说她将这里的动物都给吃完了,搞得她好像真的很能吃肉一样。
  或许从前真是如此,可现在身体不如以前了,她对肉也没有那么依赖了。
  所以说啊,人就是会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