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戎骁在堂内设好了长生牌位,嘱咐下人每日间香火贡品不可断。他拿起牌位,一柄刻刀在上面刻下:挚友汤面。秦小混站在门口并没有迈进一步,直等到单戎骁转身出来才小声道:“大哥,我已经为汤面姑娘念了往生咒,你,节哀顺变吧。”
  单戎骁点点头,摸着她的头顶,“你有心了。”
  “大哥,对不起。”她想了很久还是开口说道:“大哥,这事,我实在是惭愧。”
  单戎骁知她心里愧疚,他自己也很愧疚,但是非黑白他并不是分不清,长舒一口气劝道:“与你无关。”他将牌位放好,又接着说道:“这件事从此以后不再是你一个人的事,汤面重情重义,我能做的只有为她报仇。”
  秦小混“唰”地抬头看他,看来这件事对大哥的触动当真很大,既然他也将那人当做了仇人,这对自己以后行事自然更加有利。“大哥不必忧心,丰绩那混蛋,小混必定不会绕过他。”
  只听单戎骁又道:“等你这件事一了,我再去算七杀的账。”
  原来他说的是七杀,秦小混不无失望,牵住他的胳膊,“大哥做什么我都会支持,此事一了,小混再助大哥报仇。”
  二人一阵沉默,灵堂的烛火扑簌扑簌闪烁着,微弱的烛光映在灵牌上,加上不语的两个人,气氛开始越发诡异起来。秦小混还要打破这种气氛门外下人来报竟是那木晋升来了,秦小混迫不及待出去迎接,雪衣已经在招呼着,二人不知说了些什么,雪衣态度颇有些不对,脸颊微微泛红,见秦小混到来简单说了两句便退了下去。
  秦小混这时哪有功夫管这些,拉了木晋升就坐,见他面色闷如锅底不由得心内一紧。“木兄,可是有何变故?”
  木晋升点了点头,脸色凝重道:“丰大人——今日奏请陛下请动了秦王殿下作为下次开审的旁听。”对于木晋升与丁黄氏而言谁来旁听无关大局,然而对于秦小混却是天差地别。秦小混虽然没与他讲过过多关于她和丰绩的纠葛,但拉丰绩下水这事并未对他有隐瞒。
  秦小混要去端茶的手一滑,“什么?”
  木晋升从来没有见过秦小混这么失措过,只好再次道:“秦大人最好做好准备。”
  “做好准备?事到如今我还需要做甚么准备?”她桀桀怪笑,这几个字似是从牙齿中磨出来的一般。主审是周何二人,最高决策的又是秦王,无论结局如何这是将丰绩彻底撇开了。这一定是罗儒疯那个混蛋的主意,丰绩到如今压根不知道自己与他的过节,罗儒疯既然答应了单戎骁,估摸着也不会将这事告诉他。那么他如此如坐针毡急着撇清自己,必是罗儒疯在里面吹的风了。他不是中了自己的计被调开去处置丁有财尸体之事了吗?怎么路上也没见他动过手脚?如今刚一回来就做了这种决定。“这个疯子,当初就是应该杀了他才对。”秦小混咬牙切齿小声念道。
  “秦大人,你说什么?”木晋升见她神色不对问道。
  “没什么,你在这等我,不管多晚,都要等我。”秦小混起身,不管后面的人怎么叫只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找到一套夜行衣穿上,带足了需要的物什便出了门。她找了匹庄上最快的马,马不停蹄奔到了何承畴的府邸……
  自何府出来她没有一刻停留,赶往了刑部,这十八年里面心中从来没有如此的沉重。
  牢内的防御并没有太严,因为从来还没有人去劫过狱,不然上次罗儒疯也不至于那么容易得手。二来秦小混在刑部这么久对里面的情况熟悉得很,哪有守卫哪里没有都在她脑子里。袋中准备足了迷药,一路闪展腾挪加撒药,未惊动任何人地来到了丁黄氏的牢房前。
  丁黄氏十指拶断,在这种阴暗潮湿的牢中每每发作苦不堪言,幸亏了之前自己的嘱咐,环境待遇都有了最大的提升,如今再看她总算有了些人的样子,只是那双眼睛如枯井一般,生无可恋。秦小混一身夜行装的到来没有引起她太大的注意,似乎早就意识到了会有这一日一般。秦小混摘下面巾,小声喊道,“是我,快过来。”
  那丁黄氏本以为秦小混已被刺杀,今日必定是有人派杀手来灭自己的口,可看着秦小混那张如假包换的脸她还是不可置信,加快了几步奔到牢笼前打量了秦小混,左右探看。就算脸是假的,她这身量也错不了,这一下丁黄氏突然笑了,笑得煞是好看。就如饱受暴雨璀璨的野花抖落掉满身水珠重新面向太阳一般,秦小混有一瞬间看得呆了,有一丝不忍。
  “大人,您,您没死!”似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垂下头喃喃道:“您是安全的,小妇人也就安心了。”
  她没问一句关于自己案子的话,秦小混看着她的真诚流露,攥紧的手缓缓舒开放在了身后,“事儿,有些变故。”
  “小妇人知道大人难做了。”她说着低下头,本来满眼的期待渐渐暗淡下来。
  秦小混心中一痛,这时不是说话的时候,她狠下心,冷着语调问道:“你二人的冤情秦某定为你昭雪,但若是要牺牲一人的话,是你,还是陈淑文,你——”秦小混发现后面的话她竟然说不下去,她一直都是不要脸的,可今日面对着丁黄氏她实在说不下去,她实在没法将自己的龌龊想法说出来。就算当初满心利用莫清枫兄弟俩都没这般过。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纵使受尽折磨,其实,我还是想活着。”她低声说道,双手搅在一起,然后她抬起头直直看着秦小混,“虽然如此,我还是希望三少爷能活着,我,我不想死后下地狱。”
  秦小混整个身子后退了一步,她本来要摸上丁黄氏的手缓缓垂下,此刻只要她将丁黄氏掐死,再用带了铁手指的右手插进她的身体,那么,丰绩定然再无法脱身。
  在何府她已经绞死了何承畴,用绳子将他吊于房梁上,脖颈上留下的两条伤痕一定会引起仵作的注意,也一定会判定为谋杀。那么,罗儒疯在丰绩府上食客的身份并不隐蔽,此时再模仿他的手法杀死丁黄氏,丰绩杀人灭口的罪名便是坐实了。她的手停在半空,僵了很久,终于将那只干枯的手搭上丁黄氏的肩膀。她轻轻拍了拍,“我若不救你们,誓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