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混看着地上的魏近道踢了两脚纳闷问道:“咦?这个魏大人怎么还没醒?呦,你个死奴才,说了别打死别打死,你非得把他打死,你跟着陪葬去算了,说着抬起一脚将地上已断了四肢的衙役踢翻,“来人来人,扔进鼎里煮熟喂狗。”她话一落只见魏近道轻微抖动了一下,故作不明道:“刚刚他这是在抽筋吗?我这也没上刑他怎么自己就抽上了?”秦小混端起下巴,“罢了罢了,魏大人这么喜欢抽本官就成全他,抬出去把筋抽了再抬回来。”
她话刚一落魏近道突地从地上爬起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大人大人,下官醒了下官醒了。”
“刚刚魏无涯与李大永的话你可听到了?”秦小混来到他身后问。
“下官,下官,下官方才晕倒才刚刚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哦——原来这样,既然耳朵不好使了,就别留着啦,不如给我割下来泡酒!”秦小混说着抬脚在他屁股上踩了下去立马传来杀猪般地嚎叫,震得他连忙堵着耳朵。丁黄氏见当年这一个个恶人受苦受罪思及自己这些年所有的磨难终于忍不住嚎啕痛哭出来,周素臣揉揉站木了的腿,一拍桌子怒道:“刁妇,你嚎甚么嚎?胆敢咆哮公堂?”瞬间将一股怒火都发泄在了丁黄氏身上。
“你给我闭嘴!”秦小混回身单指指向他,看着秦小混那痞气全露的模样以及刚刚惩治手下的狠毒立马闭上了嘴。
“人家是女子,你那么大声会吓到人家的知不知道?”百里岚安颐指气使完全没将这里当做公堂,周素臣见南宫泓对她的态度哪能看不出个一二,也不敢与她交锋,只能怏怏紧闭着嘴,趁着秦小混不在上面,偷偷坐在椅子上。
“丁黄氏且莫伤心,瞧我切下他的耳朵为你泡酒!”说着作势蹲下掏出靴子中的匕首就要割。
“好啦,冠宇,还是正事要紧。”丰绩出言拦住,指着地上的涉案人员,“如今丁黄氏毒杀亲夫之事漏洞百出,已然明了,只是那丁有财究竟是如何死的?还需继续审理。”
“国舅教训的是,冠宇险些误了正事。”秦小混恭恭敬敬向南宫泓和丰绩作揖后来到了丁黄氏面前,柔声道:“丁黄氏,你切莫再要悲伤,你夫君到究竟是如何过世的,你且一一道来。”
“秦大人,我夫君是被魏近道害死,您廉政清明,罪妇一家冤屈全仰仗您了。”
“你就慢慢说吧,本官说过,不还你清白,誓不为人。”
“我夫君身形矮小,做不得重活,一直在外采药供到梅友德的药庄为生。那日里,夫君前往梅府要结上一个月的药钱。哪知,哪知,就命断于此了。”“哦——我知道了,一定是这个狗才为了拖欠药钱打死人命,再来嫁祸与你。”秦小混不等丁黄氏把话说完自己在一边接上话。“哎呦我的大人啊,草民可不敢,不敢打杀人啊!草民悬壶济世,平时见到蚂蚁都不敢踩死一只,怎么会杀人呢!”梅友德哭得撕心裂肺,秦小混在一边想象着自己这个“昏官”草菅人命的场面。“回大人,我夫君的确非是这人杀害,他,又怎么可能有那份胆量血性呢。”丁黄氏话中并未听出些许伤怀,反倒是讥讽着说。“我夫君去讨钱,梅友德借口不在家中,我夫君知道他这是又要拖欠了。”丁黄氏说着往事没有一丝情感,好像在将一段别人的风花雪月。“既然这狗才如此无良又何必还为他家采药?”秦小混听着也有气,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这么一点药钱都不痛快地给,想来平日也不知道坑害过多少人。“大人说笑了,不采药,还能做甚么呢?”丁黄氏一丝苦笑接着道:“罪妇之前也曾让夫君将采来的药送到临县的药庄,虽然路途远一些,但临县地势不好,因此药材收价高,又不用受那个姓梅的气。哪知,哪知,两次以后,梅友德家中养的打手护院便来罪妇家中拿人、打人。连屋顶都被捅了个窟窿出来,夫君怨恼小妇人,打哪后也再不敢卖与别家。”丁黄氏说着并不去看梅友德,倒更像感怀自己的过往身世。秦小混虽然活得艰难,但早年与师父、义父在一起的日子颇为得意,锦衣玉食、鲜衣怒马。之后闯荡也从未为了吃饭发过愁,丁黄氏口中那个永远弯着腰艰难过活的世界似乎只存在于她四岁之前。她记得不真切,但知道那是一个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世界,那是每天都在为了吃饭而绞尽脑汁、不择手段的岁月。她轻叹一声,“你接着说吧。”“我夫君知他就在府中故意不出来,便在门口等待。哪知厄运就这么开始了——”她望向趴在地上的魏近道,像是指着一名恶魔,声嘶力竭着喊道:“就是这个魔鬼,是他杀了我夫君,就是他!”看着终于失态的丁黄氏秦小混只能安慰道:“你切莫激动,细细道来。”丁黄氏咬牙切齿着说:“小妇人后来打听过,梅府门口护院的人曾言,当时夫君像那魏近道行礼,魏近道命我夫君为他拴马,他明知我夫君身量矮小又不懂马性,结果被他那马一脚踢中胸口和额头,本来小妇人谁也怨不着,只能怪他合该命不好,又是个趋炎附势的胚子,可这个混蛋愣说是夫君惊扰了他的马,将夫君抽了一顿鞭子。我夫君回到家后,回到家后,就一直嚷着胸口疼,罪妇恐怕他骨头被伤了,这大夫还未等请来先夫便又气又伤,一命呜呼。罪妇便知道这个冤屈是没有地方去申了,哪知道他反而倒打一耙,他怕罪妇将他的事抖落出去便借着三少爷当日来过构陷三少爷与我毒害亲夫。魏近道百般刑求,暗无天日,罪妇惧刑招供,害了三少爷,请众位大人们还三少爷公道。罪妇罪该万死,不求赦免,只望洗清谋杀亲夫的罪名。”丁黄氏言辞恳切,南宫泓听得连连叹气,从不知民间疾苦的他这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人间惨剧。即便是百里岚安也颇为感怀,恶狠狠盯着地上的魏近道。
陈淑文此时看着丁黄氏,对她再无一丝一毫憎怨,黯然道:“丁家大嫂,此事本就不怪你,也不该怪你。”说罢望着堂上的秦小混当即叩头道:“秦大人明察秋毫,蝼蚁尚且求生,何况是人,那日在公堂上草民还是举人之身上不得刑,这狗官对丁家嫂子一味酷刑逼供,事后又派人吓唬她谋杀亲夫要叛凌迟处死。想她一介女流又怎么可能经受得住,还望秦大人念在她已吃了这么多苦楚的份上不要再追究诬告的罪责,草民也不愿追究。”
秦小混心道你二人互相倒是看得开,当下冷笑回道:“丁黄氏有罪与否先不着急,咱们先来说一说魏大人打杀人命这一回事。”魏近道最怕的终于还是被说了出来,吓得连忙解释,“秦大人明鉴啊,当日是那丁有财他自己非要凑过来讨好下官,谁晓得那畜生它认生,就这么不小心踢中了丁有财。大人啊大人,下官与姓丁的无冤无仇怎么会故意害死他呢?而且,而且,当时丁有财是自己走回去的,他走得虎虎生风、健步如飞,到家后再死与下官何干啊?再说了,谁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下官大意伤人,下次再也不敢了,一定管束好家中的畜生,秦大人您就网开一面吧。”一边说着一边去看丁黄氏。
秦小混心里腾地燃起怒火,即使是一开始这群小人如何百般抵赖她都没有真正上过心,但此时案子已经明朗她却如何都压制不住这份怒气。因为魏近道诬陷丁黄氏之事即使明了,按着律历仍是判不了他的死罪,但丁黄氏诬陷举子却仍是要重判。她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无力,第一次觉得这世间的事当真不是依靠她的武力与头脑就完全可以解决,就可以撕开一条缝隙让窒息的人们有一线呼吸。她强叛魏近道死罪也并非不可,但难免令眼前的南宫泓看轻,也难免被朝中那些人诟病。如今要魏近道死只能从他杀死丁有财着手,数罪并罚要他的狗命才能堵住所有人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