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假公子耳聪目明又离得他们近,耳中听得他们要放箭,冷哼一声挽出一朵剑花,以万钧之势朝着那长官劈去,刚刚说要捉活的那人见势不对肩膀撞开身边之人,举刀格挡。他本想着救了长官也好生个小官坐坐,哪里知道这人起了杀心,这一招哪里是他能抵挡的,只听“铮”的金属相撞之声,那把刀应声而断。剑势不减,直劈进这人脑袋,呲啦一声险些将这人劈成两半。看着地上的尸体,众人骇得背后一阵凉气,那长官反应过来见如此惨景,嚎啕大哭直喊着兄弟。那假公子见他们伤心的样子越发觉得好玩,甚至拿身子撞了一撞灰衣人。那长官红着眼直喊放箭,灰衣人白他一眼,疾步冲到一棵树旁飞身上去攀下一截树枝。他二人武艺虽高,但遇上这种羽箭齐发的时刻,其实是不大可能全身而退的,尤其二人手中都没有长兵器,他挥起树枝挡住第一波射来的箭,想起那日他与庄主在梅园中对敌的场景,只可惜身边却是这个不正常的人。念及不正常他又想起了秦小混,这个秦小混就是个混蛋。公主遇袭,调集宫中人手也就够了,偏偏还要拉上龙剑山庄。没错,那个被众人簇拥着戴紫冠的假公主就是他来福,他只是来转移刺客视线的诱饵,真正的公主还跟在他家庄主的身边,安全地抄小路回宫。而他一直在追捕这名艺高人胆大的丫头并不知道宫内出来的消息。
公主其实并没有回宫。
眼前这个俊秀不凡的公子也正是那日的丑八怪刺客。他追了她整整一日,精疲力尽,本来见她被官兵踢倒在地却丝毫没有任何痛苦神色,嘴上哎呦着,行动却照样敏捷,只是起疑,谁知竟然真是那该死的丫头。没想到她除去了那堆烂肉后竟会是个如此俊美之人!
那丫头趁着他们再次搭箭之际,踩住来福腿窝踏着他的身子向上飞去,身体凌空旋下,她自上而下击来,众人还未来得及将箭调整方向,离她近的守卫人头已被斩下。她冲进人群之中,队伍被她一时搅乱,箭只有远距离才有效,如此一番哪还施展得开。来福心惊,这丫头胆太大了些,当真出生牛犊不怕虎!
不远处两匹棕褐色快马奔腾而来,马上空无一人,而马儿却好像知道目的地朝着来福奔来。他虽纳闷手上却丝毫不敢含糊,挑掉守卫手中的弓箭之后借机来到那女子身边对她小声快语:“这两匹马有古怪。”那女子当然是知道的,故意哼了一声,并不搭理。那长官失去朋友见久久无法将二人拿下怒目而视一柄刀挥舞得虎虎生风,他这一套五虎断门刀本源自少林,动作刚猛有力、矫健灵活,但难度很大,对习练之人自身要求也很高,故此不易练成,可一旦练成则威力无穷。他年少习武,后来又投入五虎门,本来五虎门杜绝弟子投靠朝廷的,他入朝做了这么个芝麻绿豆大一点小官本是为了光耀门楣,也为了捞些油水日子好过些。谁曾想上级压根不重视他,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就在这里守门,而同门对他却喊打喊杀,若不是碍着这曾身份,他恐怕早被那些师兄弟宰了或者废了武功,如此,他再也不敢使这套刀法,这套刀法更像是一断昔日江湖传说,或是他不敢再想的梦。他守门守到现在已经忘了自己曾是江湖人物,也忘了当初练武究竟是为了什么,更不再想着立功升职,只盼每日能平安收工,回家喝两盅,吹吹牛皮过过嘴瘾,日子也就那么过去了。直到兄弟的死才让他立时明白过来原来自己也曾是名动江湖人人敬佩的侠客人物。他知这二人剑法卓越,不敢硬拼,使了个挑字诀去挑那女子的手腕,他此时倒不想立时杀了二人了,只想弄断了他们的手脚筋脉,慢慢折磨。况且上面不是说要活口嘛,那半死不活的也算是活口。他的刀虽不轻灵,刀法却稳健有力、灵活敏捷,幸是许久未练,招式生疏。那女子哪里会不知他的心思,怎肯容他!剑花一挽,矫若游龙缠住他的刀身一把刀就在众人面前断成了三截。她这剑法又快又狠,简直不比秦小混差,来福想起这个名字撇撇嘴,而此时马已经来到了近前。众守卫不知怎么平白出来两匹马,向两边闪开,有哪个愿意被踢到呢?来福正不知是敌是友,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低低喊道:“大侠上马!”原来马上并非无人,而是那人就躲在马腹另一侧,众人竟未发现!如此的技艺与胆色令来福深深拜服。马上姑娘此时端坐好,头脸俱被一块白布蒙着,裙角少了一块显然是临时撕下来的。这姑娘便是之前被诬陷关在站笼中的人,她家世代贩马,故此马上本领高超。这姑娘家本在关外开有马场,急着赶这批马来交货,哪知被诬陷是刺客强行扣留,那姑娘的爹只好离开找人想办法以便筹钱赎人。来福向那丫头招呼了一声,二人上马,来福在贩马姑娘耳边悄悄叮嘱,“姑娘,与我同行必定连累你,你还是回乡逃命去吧。”说罢双腿一使力在马鞍上站了起来,又踹了一脚马股,在马鞍上一借力窜到了那丫头的马背之上,搂住他的腰道:“快走!”贩马姑娘还来不及说什么,她的马于马股上受力,嘶鸣一声四蹄翻飞不一时跑得没影了。来福被那丫头一胳膊肘捣过来正中肋下,他本是正要说话的,被这一下打得险些气闭,立时半边身子动弹不得,来福心中连连苦笑。在那长官命令下一阵乱箭,便要将二人射成马蜂窝,来福强行运气调转过身子,挑开射来的箭羽,那不知好歹的丫头坐在前面,箭射不到他,得意得很。来福苦笑着保护着自己与那可怜的马屁股。幸亏贩马姑娘带来的是两匹骏马,带着二人很开脱离了那些箭的射程。那长官愤恨夺过手下的弓箭,他膂力惊人,咬牙切齿拉开,全力射去。
身后只听得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想是援军赶到了,但二人早已逃得不见人影,来福暂时松了口气,却又微微蹙起眉头,不管那丫头怎么不乐意双臂仍是将她的腰搂得更紧,再紧一些。
来人的是秦小混府上以及皇宫派来的一部分侍卫,见到突变忙问缘故,待听完那长官描述急得忙问道:“你说的那灰衣人可是面容俊秀如同女子,武艺却非同小可?”那长官对他恨之入骨,但也无法否认的确是面容俊秀得很。问话的人正是在秦小混府上假扮黑衣人的侍卫贾六与他的好兄弟孟敞,自打协助秦小混骗了周西祈之后就成了她的亲信,以来福假扮公主转移刺客注意力这事他是知情的,对于来福破解那丫头的魔音以及之后追捕她的轻功佩服得五体投地,再加上又是秦小混的朋友更加愿意与他亲近。此时却听说这群人将他当刺客逮捕气得扬手一巴掌把那长官扇得直发懵,待反应过来,还不等他着急贾六直指着他的鼻子大骂混账。
“那是驸马请来襄助的异士,你们这群混蛋居然敢得罪,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秦小混是南宫恺然的红人,即便不是红人也是皇亲国戚,但自己兄弟死于非命,手下也多有屠戮,财路被断了个精光,泥人也有三分气性。当即不顾一切破口大骂,痛数来福私放嫌犯、打伤官兵的罪行。孟敞被气得险些也要给他一巴掌,看了看一排被砍坏的站笼冷道:“那些就是你们的嫌犯?刺客能在咱们众目睽睽之下逃脱怎么会被你们这群废物捉住?我看定是要发不义之财,强行掳来的良家妇女吧。”
“你莫要血口喷人,咱们可都是保卫皇城的人,听的是圣命,你就是诬陷也要长长眼。咱们不认识驸马府的异士,只知道他帮助刺客逃走。”他虽心虚,但嘴上并不讨饶。
孟敞这人虽然不如贾六那么会演戏,那么易讨人欢心,但为人处世冷静,秦小混对他其实更加看重一些。他嘿嘿冷笑,“是啊,保卫皇城,要说起鱼肉百姓、残害忠良这种勾当谁能比得过你们?来福先生这么做定然是有他的计策,你们怎么会知晓?”说罢又颇为欣慰道:“幸好尔等这群酒囊饭袋没能伤到先生,否则宰了你们也不够赎罪。”说罢带着众人纷纷撤去,回府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