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来福转移了注意力的公主此时此刻应该在单戎骁的掩护下回了皇宫才对,然而树林里却只有一辆翻倒在地的马车与乱箭,说不出的触目惊心。而公主,也压根不在皇宫。
单戎骁本来驾着马车一刻不敢停留,这条小路他并不陌生,他一直觉得若是自己与来福共同保护这刁蛮公主也并不会有甚么危险。可秦小混非要使个甚么以假乱真之计,来福也颇为赞同,无论怎样他是无所谓的,按说起来秦小混的计策的确很好,谁会想到真公主会与一个强盗在一起呢?
秦小混裹着被子缩在床上,刚刚擦干净的身子又是一层冷汗,昏昏沉沉的脑袋实在想不出中间到底出了什么漏洞?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来福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人揭穿?而大哥与那小娘皮又怎么会在半路上遇到伏击?莫不是这府里出了奸细?她这府上的人是当初皇帝拨来的,若是监视自己那倒是说得过去,可又怎么会对自己亲生女儿下毒手呢?死老鬼难道大义灭亲不成?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便是混进了别的势力。可到底是哪方势力能混进皇帝眼皮子底下呢?秦小混不情不愿又不得不直接将矛头指向了丰绩!他在心里不住感叹,老狐狸,别怪小爷心眼小,谁让你撞到我手上了呢。
“大人,你千万别再费神了,你的身子受不了。”雪衣哭着擦了她满头的汗,那额头烫得人心惊。自己来得时候才知道她的伤远比自己想象的重得多,甚至压根没有好好的治疗过,她不敢想象若是没有自己的话,她会怎么办?等死吗?久久未处理的伤口和纱布黏在一起,换药的时候疼得个秦小混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雪衣看着百里岚安,似是询问,百里岚安耸耸肩,无可奈何状,“谁让她自己作呢?受了伤就好好休息嘛,瞎操什么心?反正是死不了,你不用害怕。”
“雪衣,我冷,也好渴。”秦小混明白自己的状况,伤口迟迟没能得到处理,现在显是发炎引起的高热。为那个小娘皮要自己的命万万犯不上,但她没法不顾及单戎骁与来福的安危,以及那小娘皮皇帝老爹的信任。
雪衣喂她喝了一盅茶,想了想终于决定采取最狗血最原始的方法,脱下了衣服躺进被子轻轻搂着她的身子,把自己的体温慢慢地送给她,抬手在她的头上轻轻按摩着减轻她的痛苦。这样的温柔体贴让秦小混稍稍安心,纷杂的意识收了又收,终于慢慢合上眼,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百里岚安吐吐舌头出去,懒得看她们。虽说大家都是女孩子,可她始终都没法将秦小混看做是女人。
骏马驮着那武艺高超的姑娘与来福在树林中,那姑娘见没有追兵追来也就放慢了速度,见身后的来福抱得仍然紧紧的没有松开的意思,手臂抬起又是一下朝他肋下打去,嘴里不耐烦道:“你这色鬼,都没有追兵了还抱着人家是何居心?”来福侧身躲开顺势一迈腿胯下马来,双脚刚一沾地却一阵踉跄险些站将不稳,连忙抓住马鞍,无耐地撇撇嘴,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能开口。
那姑娘似乎察觉他有些不对,但马上立眉树眼叱道:“怎么,小女子还打伤了大侠么?”
说罢也跳下马来,右手瞬间在腰间抽出宝剑架在来福的脖子之上,“说!为什么那些官兵没有追我们?”不等来福搭话她面色一寒,自顾自道:“哦——我明白了,你给狗皇帝家的女儿做替死鬼本来就是朝廷中人嘛,刚刚帮我就是要骗取我的信任是与不是?”她嘴里问着软剑已经割进来福的脖子,一条血线顺着锋利的刃边渗出来,沿着脖子一直流进衣襟之中。来福并未躲避,将左肩靠在马上,双臂抱于胸前,笑着看她。
面对这张笑脸她的气却更加大了,伸腿去踢他的膝盖,来福仍然笑着抬腿挡开,那条退硬的好似一段石头,她的攻势似乎对他丝毫不起作用。
“你还笑?不想活了么?”
“你若是还在这里和我耽搁时间,不用动手我也快没命了。”来福的笑容越来越浓,脸却苍白得吓人。
“你——”那姑娘听他如是说才惊觉他整个人再不是以往的神采飞扬,那么苍白无力地将身子倚在马上,只有欠扁的脸还在笑。
“你怎么了?我真的,真的伤了你嘛?”她问着有些心虚,一步蹿过去扳过他的身子查看,后背右肩出赫然插着一支箭,此时血已经凝固不再流了,但看留在外面的长度也知道射的有多深,她惊呼一声嗔道:“为什么不说,你不要活了么?”
“刚刚不是逃命为上么,现在想说了你又不给我机会。反正我也快不行了,你现在动手也方便。想不到那笨蛋看大门的功夫不咋地,箭法倒是挺准,死在你手上自是比死在他手上来得痛快。快快快,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动手!”来福故意将责任推到她身上,此时这丫头若要走,凭现在地自己别说抓住她,不被她杀了已经算幸运,只好反其道而行。好在这丫头本领虽高,涉世却不深,若是秦小混那样的滑头,自己这点小心思怎会瞒得过?
“你怎如此多废话!杀你一个半条命的人传出去要我荆九九还怎么在江湖中立足?”
“哦——原来你叫荆九九啊!哈哈,好名字!好名字!”来福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便身子一软,顺着马滑了下来,再也没有力气。这一箭深浅他还是知道,必定是射进了骨头,刚刚全凭着一口气支撑,现在已知那姑娘逃不出自己手心,眼前一黑再也站立不稳。瘫软的身子滑进了荆九九的怀中,荆九九心惊着将他架起扶到一棵大树底下,将他靠在树干上,绕到了背后。
“我先给你拔箭,若是想活命就忍着些。”说罢她自牛皮平底快靴中掏出匕首,匕首一出鞘便带着寒光,直逼人眼。她又找了些碎木,用火镰点着后将匕首在上面烤。来福听她在后面忙活,与她没话搭话,以防自己随时因为失血过多晕倒,“你叫荆九九,莫不是上面还有八个兄弟姊妹么?”
“你少套我的话,想知道我的家人然后拿来威胁是与不是?本姑娘孤家寡人,哼!”说罢一把撕开来福的衣服,整个右肩已经被血沾满,看得她倒吸口凉气,却丝毫不犹豫,伸刀划开伤处。
“我只是与你话话家常,你怎么也能误——”来福那一个“会”字还未出口,一阵钻心的疼伴随着嘶嘶炙烤之声传出来,他闷哼一声将手插进地上的泥土之中,再没发出一点声音。荆九九以为他晕倒了,这才有些害怕,忙问着:“喂,喂你这个臭狐狸,死了没有?”
“你,就,那么盼着,我死吗?”来福咬牙切齿回她,眼前的事物已经快看不清楚,他将所有重心都靠在树上,只觉得身子似是在不住地下沉。
见他未晕倒,荆九九这才放了心,手上毫不停留,一把将箭拔出,一股血水喷射而出,荆九九连忙闪开才避免被溅一脸,伸指在他后背点穴止血,才又掏出药来撒在上面,可刚刚一撒上便被血冲走,如下反复了几次血才止住。来福紧咬舌尖,保持一点清明,缓了一缓才道:“你这婆娘,下手倒是狠。”
荆九九将身上袍子扯下一片在他背上包好才道:“我不狠你能活命么?”说着她捏着嗓子细细喊道:“哎呀,救命啊救命啊,人家怕血!好怕怕!”说着自己先被逗笑了,抬手在他后背拍了一下,直将个来福痛得死去活来,不住求饶,“好姑娘,莫在捉弄我了。”
荆九九抬手又拍了一下,哼道:“我偏要捉弄你,看别人倒霉我才开心呢。”说罢转到前面见来福已经没了声息,头低低垂下,双手瘫软在土地上,指甲中满满都是泥土,定是刚刚痛极了插进去的。她心里这才有些害怕,这人伤的如此重始终都没能叫一声倒是叫她很佩服,可若是被自己拍死,这可如何是好?她心虚地扳起他的头,轻轻拍了拍脸颊,整张脸白的吓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