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恺然下令工部于恒竹城内伐竹修建行宫,一月限期。又于全国选拔美女、伶工,为充裕行宫做足万全准备。一时间全国上下人心惶惶,不安度日。京城之中十五岁以上男丁被征修建行宫,十五岁以上容貌秀丽的女子则被选为秀女。上京之中街道上竟不见年轻男女!
  工部尚书裴枚力荐不果,当庭被叛斩首,群臣求情之下才投入了大牢择日再审。南宫恺然当下委任丰绩督办,丰绩千恩万谢,哆嗦着接了圣旨,他知道皇帝这是终于按耐不住了。
  秦小混虽然是皇恩浩荡恩准“放假”,可这件事后她还是去了一趟刑部,顺便见了见倒霉的裴枚。看着潦倒欲死的裴枚秦小混心口被噎住一般,只嘱咐了狱卒好生照应,更换了最为干净的牢房,又命手下备齐了生活用资。狱卒以她马首是瞻,有她的一声令下谁还敢松懈?裴枚感恩戴德,连连叩首。秦小混不敢再呆下去,更不敢再看裴枚,慌忙着出了大牢。木晋升竟已在门口等着她,那一脸的冷漠,使秦小混自骨子里开始冷。他自跟了秦小混便低调得快让人们将其忘掉,此时出现秦小混已然知道是为了什么。堵住他的嘴,看了眼外面的路,沉声道:“跟我来。”
  二人在如家茶馆坐下,秦小混并未去找楚老九,只与木晋升寻了僻静之处静静喝茶。桌上一只紫砂壶正也如客人一样安静“端坐”,周围四干四鲜四蜜饯,四干是黑瓜子、白瓜子、核桃蘸子、糖杏仁,四鲜则是时令水果,四蜜饯更令人滴口水,那是青梅、橘饼、园肉和瓜条。最为漂亮的却是正中间的一碟末茶绿豆糕,将小茶片蒸青、焙干、磨粉,佐以绿豆面和黄糖蒸制而成。这茶点是茶楼里的面二师傅独家研制,绵软香甜、入口即化,品相又翠碧清新,是秦小混平日最爱吃的茶点。秦小混每次都忍不住要白吃上一碟,茶楼里的人见她会客哪里敢怠慢,将店中最好的东西全部献出来。秦小混这次只看了一眼并为动手,待壶中水温略降,将一壶吓煞人香茶顺着壶嘴缓缓倒入木晋升面前的茶盏之中,“尝尝与平日可有不同?”
  “碧绿清澈、鲜醇甘厚,齿颊生香、余味无穷。”木晋升只抿了一口便不再喝。
  “木兄评价如此高为何却不喝呢?”
  木晋升冷笑一声后将壶端起来,晃了一晃,取下壶盖,“这茶本就香气馥郁,你又在里面加了干桂花,香上加香令人神魂颠倒,简直就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他说完竟一把扔了茶壶,瓷片击在青石地上一阵阵细碎悦耳的响声,惊得四周之人全部注目而视。秦小混一扬手,制止住暗处将要出来的人们。只听木晋升继续道:“孟子曰:仁义礼智,非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荀子曰:人之生也固小人。可我始终觉得人之初没有善恶、不分好坏。人一问世本来就是纯净、纯真的,世间将他们变得虚伪、狂傲、狠毒,是不是秦大人?”
  “孟子本也不是要说人性之善,荀子更不是说人性本恶。世人偏要误解,却也无法。人性既可能转恶,又可能向善。木兄所言极是,除非业报极重,否则人一出生怎么会有善恶呢?而世界又是由万物组成,人也是万物之一。大地生长万物,我们都是大地的子女,又怎么可能是被世间变化?木兄还是不要太过执着的好。”看着木晋升还要开口秦小混一笑问道:“木兄今日必不是与我探讨这些的,木兄知道什么了?”
  “你刚与李兄洽谈大事,天家见了你后便大兴土木,横征暴敛,这是否巧合得有些过了?”
  “不必说了!”秦小混目光一凛“咔嚓”捏碎了手中的茶盏。一线血顺着指缝缓缓滴落,一张小脸从未有过的燥热,比与婢女磨镜被人抓个正着来得还要尴尬、还要无脸见人。这件事是她心中永远无法面对之痛,她到底是为了一己之私陷万民于水火,还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呢?一将功成万骨枯,她只好给自己一个最无力的借口。
  “如果这就是秦大人口中的大事,那木某要考虑是否再追随大人了。”木晋升起身欲走。
  “走吧,小混不敢强留。”
  木晋升看着秦小混疲累怠惰的一张脸,似乎瞬间苍老了许多许多,这个人,自己始终都不了解她。秦小混一拍桌子喊道:“叫你们掌柜的来,茶壶都碎了怎么也没人收拾?”
  楚老九立马颠颠跑出来点头哈腰赔着罪将人引到后屋,秦小混在屋内见到一个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男子,见到她一如既往恭而敬之,作揖拜倒。“梅川见过秦二爷。”
  “行啦,自家兄弟还行什么大礼。”秦小混单手扶起他,楚老九给她放信,那必是有消息了,只是没想到消息来得如此快。她迅速调整好心情,笑着问道:“梅川兄可是有何发现?”
  “正如秦二爷所料,昨日驿丞大人偷偷召见了一名我国剑客,小人打听后得知是驿丞中死了客人,驿丞不懂我国习俗不知如何下葬,请了那名剑客指点。”
  秦小混忍着梅川内酷蹩脚的话,凝眉问:“死因是什么?”
  “伤重,不治。”
  “是否是箭伤?”秦小混神色越发阴沉。
  “咦?秦大人如何知晓?”
  看着梅川内酷诧异的神色秦小混从怀中掏出一枚撒菱,问道:“梅川兄,你看看这可是你国的暗器?”
  梅川内酷一激动拿起撒菱,亲切道:“秦二爷怎么会有我们的暗器呢?”
  “你那朋友可有见过驿馆之中有一名相貌十分俊美,生就一双桃花眼之人?”秦小混觉得答案离自己所想越来越近了,心情也跟着越来越沉重起来。
  “秦二爷,真是神机,妙算。葬礼上,的确有那样一个人。”
  “原来这几个混蛋是住在了驿馆之中,难怪我会找不到。”秦小混低声嗫嚅,转而对梅川内酷道:“兄弟,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