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苑。
墨临渭和衣而卧,在茶室呆了整夜。
冬日暖阳,照得心情豁然开朗。
“小姐,你要吃点早餐吗?”
墨临渭闻声,对她摇头。没有千飞,吃什么都不香甜。莫名,怀念与千飞在西餐厅吃饭时光。
她如今上课、阅读,在西江月捯饬花枝,反倒没有多少时间。
偌大衣橱,竟与公寓一样,分离的组合衣柜,分别放着千飞和她喜欢的服饰。
她起身,在千飞房间换了衣衫,转身去了西江月。
阳光正好,墨临渭穿一件米黄色长衫,白底衬衣和黑色棉布裙,颇有英伦风范。
西江月。
顾朝西宿在花丛中间,衬衣未换,还有淡淡酒气。闻着少女若有似无浅笑,微阖双眸忽然一睁。通红的眼,有了血丝。
夜半狂欢,凌晨三点他才抽身。喝酒、半醉,却硬撑着疲累,来了西江月。
最近,很少宿在香榭雅筑,更不想和虞姜亲密过甚。似乎只要碰到虞姜,脑子就是墨临渭清冷身影,挥之不去。就连身体,也不想被其他人沾惹。
这,很不好。
墨临渭丝毫不见,径自越过他,戴上围裙,盘了黑发,坐在高木椅上。
“临渭,过来。”顾朝西忽然有了恼意,他因她强撑,她视而不见,形同陌路。这无疑刺了自尊心。
“你醉了,还是睡一会儿吧。”冷淡清洌,宛如冰水。她平常如故,毫无悲喜,就是侧脸,也那般冷漠。
“我没醉。”顾朝西站起身,摇晃着走到她身边。黑瞳死死盯着她的眼,执拗道,“昨天来人不过是客户,你编织的玫瑰花环,就是给她。”
他居高临下,想从她眼中看到一丝羞恼。可他失望了,那双眼波澜无惊,毫不在意他的解释。那他又何苦,巴巴赶回西江月等她。
“我知道啊。”墨临渭狐疑,见他眸中含怨,不解道,“不是客户,还是谁?”
顾朝西忽然没了底气,黯然转身,露出一丝苦笑:“不错,只是客户。你昨天的花环,做得极好。你真的,很有天分。”
墨临渭微笑,认真道:“我会更加努力。”
他忽然被抽了精气般,走在原地就要跌倒。
她见状,生生接住那欲跌的身体,闷哼一声:“你那么瘦,却不轻啊。”
顾朝西顺势靠着她手,淡笑:“因为,你还只是个孩子。”
所以,你不懂得我的心。
濪大女生公寓。
墨临渭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硕大的玫瑰花篮,目测101枝。她在西江月呆了一段时间,已经能辨别花朵数量。她狐疑,拿出花篮里的卡片,烫金楷体字,写着千飞。
她生出一股惊喜,哪怕只有一个名字,也值得雀跃。
“有人送花,莫非千飞好事将近?”
她打开房门,忽然被重重拥抱,温热气息,裹得很紧。除了千飞,还会有谁?
“飞?”她惊呼,拥着千飞身体,几乎喜极而泣,“你去了哪里?一声不吭走了,也不联系我。”
千飞莞尔,对着她脑门就是一亲。多日不见,她火热性格丝毫不减,反而越发炽烈。
“我去进修。这段时间,我专门去学了防身术,受益匪浅。”
墨临渭见她气色极好,也是开心。不过,千飞最近瘦得吓人,一双胳膊几乎能见着骨头。
“飞,这里有你的花。”
千飞提着花篮,脸颊飞着红晕。墨临渭不知,原来千飞也会露出这般雀跃笑意。看来,那人对她极为重要。
“是谁送的?”她八卦,只想打听。
“我暂时保密。”千飞眸子稍霁,扯过墨临渭的手,娇笑道,“临渭可会吃醋?”
“有人待你好,我自然开心。怎么会吃醋?你们,进展到哪一步?”
“我们?我只是和他一起练武,在夜半集训,每天晚上11点到凌晨4点。”千飞关上门,环着墨临渭的腰,“最近没见我,因为我回来,你都睡熟。”
“那正是我睡觉时候,怪不得一直看不见你。”墨临渭了然,对千飞作息,她从不多言。
“你白天还去西江月帮忙,也算充实,我索性给你惊喜。如今,我终于学成,真是开心。”千飞灿笑,明艳异常。
“临渭,濪城新开一家汤锅店,味道很是不错。你要不和我一起尝尝?”
“求之不得。”墨临渭调笑,和千飞嬉闹一团。
黄晕,餐食。
飞亭序。
濪城新开的汤锅店。店面极大,装修华贵。尤其汤锅极具特色,锅底有粥、米粉、面条,可自行选择主食。配菜极为丰盛,即使濪城地处西北,也有生活海鲜,菜蔬,瓜果。
开张不过月余,必须提前预约。因每天菜品限量,反而让更多人驻足。能来此处,几乎全是濪城显赫,名声大震。
墨临渭坐在千飞对面,最贵包厢,格调极佳。
她是南方人,锅底选了粥,千飞轻车熟路,选好最鲜美的时蔬,慢慢放进锅里。
芳香四溢,食指大动。
“临渭,尝尝。”千飞兴奋,接着墨临渭的碗,把鲜贝放到她碗里。
墨临渭细品,唇齿留香,赞叹:“新鲜至极,果然好味道。”
千飞莞尔,笑得优雅。
“这家店名字起得极好,飞亭序。”墨临渭喃喃,啧啧称赞。
“那是当然,因为这是我开的。”千飞神秘微笑,“不要告诉别人,这是我的产业。”
墨临渭惊呼:“飞,你真的好厉害。”
“砰砰。”
礼貌声响,墨临渭微怔。千飞对她做噤声姿势,应声道:“进来。”
只见服务生推着鲜嫩西瓜、草莓等大盘新鲜水果,解释:“庄先生让我为您送来,这是欧洲进口,才从地里摘来。”
千飞摆手,服务生走了出去。至始至终,那服务生似乎都未看见墨临渭般。
“庄先生是谁?”墨临渭请问,见千飞脸颊有一丝潮红,打趣道,“难道是送玫瑰那人?”
千飞正色,银匙挑了草莓,递给墨临渭。
“这可是你的庄先生巴巴送来的,我怎么能先吃?”笑颜中把草莓递了回去。
“临渭,如果那人,你不喜欢,你会不会怪我?”千飞试探,慢慢吃着草莓,竟食不知味。
墨临渭摇头,认真道:“你的生活,我绝不干预。只要那人对你好,我不会介意。”
千飞轻呼口气,依旧吃着新鲜瓜果,索然无味。
餐后,消食。
千飞拉墨临渭走了出去,叮嘱:“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临渭,日后来飞亭序吃饭,直接记在我账上。”
她话未说完,只见一女子身着大红衣裙,骈俪张扬,身旁站在清秀裴非衣,笑得灿烂。
“舅舅,这家飞亭序果真好吃?”裴非衣挽着虞闻阑的手,亲昵异常。
“小馋猫。我可是预订了一星期才得了今天的位置,能吃上这家店餐食的,非富即贵。”虞闻阑微笑,冲虞姜说道,“姜姜,你怎么不叫朝西一起?”
“他正忙着。”虞姜应声,相比裴非衣四处打量,她倒端庄得多。养尊处优多年,见怪不怪。不过这飞亭序的确花了许多心思,她心中感叹,面上却不显。
墨临渭听得那声音,是西江月客户,今日一见,果然美人如画,精致妖冶。这样的女子,光是背影就足以让人生出好感。
她挽着千飞的手,一时怔忡。
“墨临渭?”裴非衣见少女穿着高级时装,画着精致妆容,倒不像平常乖顺模样。不过这样打扮让人惊艳,竟没看出是她。
“你倒是攀上了高枝?”轻蔑不屑,刺耳异常。
虞闻阑蹙眉,裴非衣时常念叨,对她本就不喜。好不容易订餐,又遇见她,不满道:“好好的学生,来这些场所,真是碍眼。”
他却忘了,身旁裴非衣也是学生,和墨临渭还是同专业同学。
“我们走。”墨临渭扯着千飞衣袖,不愿理会。
千飞面色不虞,对她耳语:“狗仗人势,你别说话,我来对付他们。”
墨临渭阻拦不及,千飞已经走上前去,她站得笔直,眉眼也长开不少,对着虞闻阑冷讽:“这位裴小姐,也是法学院学生呢?最近在法学院风头正劲,又是攀上谁家高枝?”
裴非衣气结,小脸煞白,对虞闻阑扭捏:“舅舅,你看她,你看她……”
“牙尖嘴利,还不快让开,可别挡着我们用餐。你这样的平民,也只有端盘子的份。”虞闻阑维护裴非衣,已顾不得礼仪。
“虞副校长好大口气。”人群忽然传来一阵男低音,副字咬得格外重,却是让大厅所有人侧目。
只见一个高大男子从人群中走出,黑色皮衣,白色内衬,还有修长健美的长腿。唇上勾着邪笑,慢慢朝虞闻阑所在方向走来。
庄序。
墨临渭倒吸一口气,见千飞眸光微闪,竟是动人非常。她捏着手心,透过千飞的眼睛,似乎看到许多情形。
莫非,庄先生,说的是庄序?
她敛下心神,再也呆不下去。只看着千飞和庄序看在一起,越发和谐完美。怪不得千飞会问,若是她不喜欢,会怎样?
都说英雄美人,看二人熟稔,恐怕这段时间经常一起。回想千飞唇角笑意,墨临渭忽然顿悟,她爱上庄序,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二人早是一对眷侣。
心,有一丝空。更多却是祝福。
她与庄序虽有不愉快,但千飞面对非议,庄序挺身而出,这份责任和担当,就值得她祝福。
墨临渭慢慢脱开千飞的手,慢慢退出人群。
千飞,已经找到幸福。她不该隔在二人之间,成为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