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焚心似火
康平回到博达公寓,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林抗上班去了,屋子里一点声响都没有。他利用这段时间将有关广告经营的书看了一遍,今天又去工商行政管理局咨询了注册广告公司的有关事宜。他必须尽快行动起来,他不能再等了。
坐在客厅的沙发里,他无意间看见了映在大镜子里的自己,嘿,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像以前一样精神,真是奇怪极了。他以为这次事件会使自己有所改变,但是没有。他非常清楚,如果没有林抗的理解,让他感觉不到一点压力;如果没有韦洁鼓励并资助他开一家自己的广告公司,让他雄心勃勃的干自己想干的事情,他绝对不会这么快就从失落中解脱出来。
林抗和韦洁就像他的两个翅膀,缺一不可!
一想到这两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使他感到深深的不安。他努力控制自己尽量不去想,让事情自然发展好了,可这种消极的做法,对林抗和韦洁都是不负责任的。他不可能不去想。但是,要让他选择和舍弃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对他来说,都是极其艰难的。
“我该怎么做?”他大声地叫了起来,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转了一圈,落在了某个看不见的角落。
他烦躁地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像被击懵了头似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走进卧室,他的身子重重地落在了柔软的床上,眼睛漫无目的地搜寻着。要找什么呢?他也不知道,潜意识里,他的确在找一件东西。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壁橱角落的一本相册上。对,相册!他从床上一跃而起,拿到了相册,急速翻到最后一页,一张发黄的老照片端正地躺在相夹里,照片上,有一个戴着红领巾满脸傻笑的男孩和一个紧绷着脸的稚气女孩。
究竟有多长时间没看过这张照片,他也记不清了,大概十年了吧。有很长时间,他几乎都弄不懂自己为什么还要珍藏这张照片,那应该是一段过去的感情呀!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珍藏它。
他轻轻地取出来,重新躺倒在床上,仔细地端详着,足足有十分钟。他感到自己正在被剥离,他能清晰地听到内心的挣扎。
他坐起来,将照片顺手放在凳子上,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白兰地,端到阳台上,躺在一把安了弹簧垫子的躺椅上,阳光便立即温暖地洒满了他的身子。他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想同时拥有这两个都对他好的人?他明知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但他还是天真的希望这样。说来也怪,他和林抗之间,完美的两性性爱似乎并不那么重要,他依然痴迷他,这个让他深深爱恋的男人,已经成了他血液中的一团火,和他呆在一起才是至关重要的。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吻或是不吻,只要和他在一起,他就感到快乐和满足。
可是,韦洁呢?这个默默爱了他十几年,现在依然深深地爱着他的女人,自己真的能舍弃吗?他不愿接受这样的现实,他内心深处一直是爱着她的,这一点他骗不了自己,只不过这些年将那份感情隐藏起来了,现在一旦再次面对,爱情的火焰就更加旺盛和炽热,几乎能将他融化掉。
他意识到自己这是在自欺,就像一个头脑完全理智的人,明明看见眼前是一个美丽的陷阱还要往下跳,然后是身心疲惫甚至满身伤痕,再然后又陷入窘态。他不敢想象照这样下去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他甚至无法透彻地搞清楚自己究竟想怎样。头脑里乱糟糟的一大团,活象印第安人信笔涂鸦的抽象画,那是块属于怪人的禁地。
他已经陷了进去,现实终归是现实,它比短期国库券、期货交易和企业期票兑现快,容不得半点幻想。
重新回到客厅,时针快要指到十二点了。也许是阳光晒久了的缘故,他感到头有点晕。他在沙发上坐下,林抗中午不回来吃饭,自己下午又要带一个客户去看水天花园的别墅,时间不是很多。
约韦洁出来吃饭吧,他想。拨通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了韦洁的声音。
“很忙,是吧?”康平问。
“有点,”韦洁的声音听起来很快活,“不过,现在忙过了。”
“那好,一起吃午饭吧,我来接你。”
他们俩坐在申伊大厦附近的一家小餐馆里,老板是一个殷勤的胖哥,像吐枇杷似的给他们念了一大堆菜名。两人相视一笑,“你想吃点什么?”康平问。
“随便吧!”韦洁无所谓地说。
“那就随便弄几个菜,”康平转向立在一旁的老板,“先拿两罐饮料。”
老板答应一声,转身拿来了饮料。
韦洁拔开盖子,将吸管插进罐子,轻轻吸了一口:“这些天过得还好吧?”
“还可以,”康平点点头,“你呢?习不习惯?”
“当然习惯啦,”韦洁笑着,看上去很开心,“比起美国虽说差了点,可在国内已经很不错了。我很知足的。”
一个年轻的女服务员很快就将饭菜端上来了,一个麻辣鸡丁,一个红烧里脊和一个糖醋鱼,外加一钵色泽鲜亮的番茄鸡蛋汤。康平盛好一小碗饭递到韦洁面前:“你知不知道糖醋鱼是怎么做的?”
“不知道,”韦洁摇了摇头,“听姑妈说,你挺会做菜的。什么时候也让我尝尝你的手艺?你不会吝啬吧?”
“怎么会呢?”康平笑了笑,“不过现在不行,等我将心情完全调理好了再说吧。”说着,夹了一筷子糖醋鱼放进韦洁碗里。
“你是说心情不好就做不出好菜?”韦洁欣赏地盯着康平,“原来做菜还有这许多讲究呀。”
“是呀,就跟唱歌差不多,一个人在悲伤的时候,绝对唱不出快乐的歌。”康平示意韦洁,“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韦洁夹了一点放进嘴里:“嗯,真的很不错!”她指了指桌上的菜对康平说,“你也吃呀,我可是不客气了。”
两人吃了将近一个小时。走出餐馆,康平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天空中明晃晃的太阳:“今天天气不错!”
“是很好!”说这话的时候,韦洁两只纤巧的手在身体前方不停晃动,使得地上也有了两个左右摆动的影子。
“还玩这个?”康平看着兴致很高的韦洁,笑了。
“嘿,挺好玩的,”韦洁说,“不信你试试?”
“我不玩,看着你玩我就挺开心的。”康平连连摆手,“要不要我开车送你?”
“算了,又不远,”韦洁说着在一棵树下停住了脚步,“对了,康平,你的广告公司筹备得怎样了?”
“这段时间我将广告经营的有关书籍仔细揣摩了一遍,今天又去咨询了有关注册的事,地址打算选在帝豪名都,那儿大公司云集,商业气氛浓,已经联系过了,明天去看房子,至于人手,林抗说他将从他们公司挖几个过来,我想再去美院招几个。”康平将身子靠在树身,双手习惯性地抱在了胸前,“下个月初正式运营,应该不会有问题。”
“你可真行啊,康平,这么快就将事情搞定了。”韦洁右手摘下一片黄叶,拇指和食指轻轻捻着叶柄,叶子随着手指的捻动转成了一个黄色的旋涡,“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已经委托律师将美国公司的一切事务处理完了,资金也已汇出,估计这两天就到吧,绝对不会耽误你的正事。”
“谢谢你,韦洁,”康平激动地抓住了韦洁的手。
“好好干吧,康平,无论如何,我都会支持你的。”韦洁说着,轻轻抽出手,“我该走了,记住,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康平一直看着韦洁远去,直到看不见了,他才钻进汽车,向水天花园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