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抗走出广告公司,回头看着映照在蓝色玻璃墙上的夕阳,长长地出了口气。下午他已经向公司交了辞呈,从毕业到现在,他一直在这家公司工作,公司老总也很器重他,让他做了办公室主任,并暗示他,有意提升他为副总经理,要不是为了康平,他绝不会离开的。现在真的要走了,他还真有些舍不得。
公司对面是一家大型超市,每次康平在家,林抗都要买些他喜欢吃的东西回去,他已经成了这里的常客,服务员都认识他。林抗买了一包带鱼,一袋鸡腿,还有番茄、蘑菇、鸡蛋和一小块腊肉,走到门口,收银台小姐收过钱后,顺便将一张调查表递给他:“林先生,你是我们超市的常客了,你对我们的服务有什么意见,填在表上,你只要按上面规定的时间交回我们的意见箱,你将会获得意想不到的惊喜。”
“好的!”林抗对商家的这种促消手段不感兴趣,出于礼貌,他还是接过了调查表。
转身的当儿,他看见康平正从他的宝马里钻出来,心头一喜,疾步迎了过来:“康平,你怎么来了?”
“我从水天花园回来,反正也没事,就转过来看你走了没有。我去了你们公司,阿宝说你刚刚出来,我就知道你在这儿。”康平说着,接过林抗手里的东西放进车里。
“房子卖得怎样?”林抗坐进车里,关上车门。
“一百二十六万,成交了。”康平边说边发动了汽车。
“这不整整少了四万!”林抗皱了皱眉。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康平苦笑着,“办执照要钱,租房子要钱,我们总不能等吧?”
“这也没什么,嗨,只是觉得,有点可惜。”林抗笑着,无所谓地甩了甩头,“我跟阿宝和杨耘都说好了,我们的公司一开业,他们就过来帮我们。”
“太好了,”康平说,“我刚才给简老师打了个电话,让她给我们物色几个各方面都好的毕业生,她也答应了,我们要不要亲自去一趟?”
“当然要去了,我也有好久没见过简老师了,”林抗说,“还记得她当年是怎么教我们写生的吧,没模特儿,她就脱光衣服让我们画,都五十多岁的人了,对艺术的痴爱竟然到了如此地步,我真佩服她。”
“唉,”康平轻轻叹了口气,“要是有更多的人能理解艺术,献身艺术,她就不用自己做模特儿了,落得个家庭破裂,至今孤苦一人。”
“这个世界还是理解太少了。”林抗说着,扭头看着窗外,想到了他和康平,为什么总有那么多无聊的人喜欢去关注别人的生活状态呢?要是世界多一些理解,他们也用不着偷偷摸摸了。
两人刚走进公寓底楼,大堂经理就迎了过来:“康平,林抗,你们来得正好,我正有事找你们。”将他们让到办公室的沙发上。
“什么事?”康平问。
“是这样的,我们公寓已经开始签明年的租赁合同了,你们还租不租?”
“当然要租啦,”康平说。
“那好,你们就在这份合同上签个字吧,先交半年的租金,一万。”经理说着,将合同书摆在他们面前。
“原来不是九千吗?怎么,你们涨价了?”林抗不满地看着经理。
“现在房市涨得这么快,我们能不涨吗?就这个价,比起同类房子,我们也算偏低的了。”经理大倒苦水,“我们的原则是先满足现有租赁户,二位要是不愿意续租,我们也不勉强,刚才还有几个人来看房子呢。”
“租,怎么不租呢?”康平看了看林抗,大笔一挥,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你呢?”经理满脸微笑地看着林抗,“要是不愿意也没事,我们可以给康平另外找个人合租,当然,也可以是异性合租。”说最后一句话时,他转向了康平。
“谁说我不租了?”林抗瞪了经理一眼,抓起笔签下名字,拉起康平就走。
经理急忙追了出来:“记住,这个月底之前交租金。”
电梯很快就升到了七楼。康平摸出钥匙开了门,提着东西边往厨房走边说:“林抗,你休息吧,今晚我来。”
“好吧,”林抗说,“我先洗个澡,然后再来帮你。”说着,脱下了外面的西装,他看衣服已有些脏了,决定趁洗澡的时间将衣服洗了。
走进卧室,他把里里外外的衣服全换了,然后叫道:“康平,你有衣服要洗吗?”
“凳子上全是脏衣服。”康平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那我帮你洗了。”林抗大声说。事实上,他们住在一起的几年,家务基本上是林抗包了的。他将康平的衣服一件件抖开,一个口袋一个口袋地搜着。也许是林抗迁就的缘故吧,康平换衣服除了钱夹外,从来不仔细看口袋里有没有其它东西,每次洗衣服,林抗都能从他的口袋里搜出零钱、纸片和纸巾之类的东西。
他提起最后一件衣服的时候,看见一张纸片随衣服的拖动滑到了地板上。他拾起来一看,是一张发黄的照片,这时他才发现了丢在被子上的相册,不禁哑然失笑,将照片放进相夹,搁在了壁橱原来的地方。他曾戏谑地问过康平,怎么会还有这种古董照片,康平却是笑而不答。他料定照片上的人必定跟康平的关系不一般,可能是小时候最好的朋友吧,要不,他也不会如藏珍宝了。
林抗将脏衣服一股脑儿塞进干洗机,启动清洗按钮,然后才走进浴室。浴室里立即响起了喷水的声音。
康平煨好了鸡腿,在平锅里倒入足够的色拉油,等油沸了,才小心地将拌好佐料的带鱼放进锅里。看着锅里一块块被炸得焦黄的鱼,康平脸上漾起了浅浅的微笑,林抗最喜欢吃油炸带鱼,他今晚一定要让他成为供实验的天竺鼠。
微波炉的指示灯亮了,他将番茄蘑菇汤倒进一个小盆,送到客厅。“林抗,还有多久?”他冲浴室叫道。
“好了,”林抗拉开浴室门,边用干毛巾擦身上的水珠边向卧室走去,他全身赤裸,健美的肌肤在白炽的灯光下焕发出迷人的光彩。
康平看得都有些痴了,“林抗!”他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
林抗回头看着康平已经变得非常柔和的眼神,心里猛地颤了一下,“哦,康平!”他扔掉毛巾,近乎呻吟的扑进康平的怀里。
“林抗,林抗,我爱你!”康平捧着林抗那张俊美的脸,低叫着,热热的嘴唇从额头一直吻到了鼻子,终于,他的舌尖滑进了林抗的嘴里,两条香舌在他们嘴里相互搅动着,舐舔着。
林抗快活地闭着双眼,感到康平的两只手就像柔软的波浪,在自己光滑的身体上游动,摩擦,他呻吟着,将康平的身子搂得更紧了,仿佛一松手,康平就会从他身边滑走似的。
一股焦糊味从厨房飘了过来,“遭了,”康平惊叫了一声,急忙推开林抗跑进厨房,平锅里的油已经干了,带鱼被烤得焦糊,根本无法吃了。康平移开平锅,转回到客厅,看着还怔在那里的林抗,哈哈笑道:“带鱼没了。”
“没了!?”林抗还沉浸在美妙的感觉里,神情迷离地看着康平。
“全糊了,”康平说着,轻轻推了林抗一把,“快去穿衣服吧,小心着凉。我去端菜。”
林抗穿好衣服走到客厅,桌上已经摆好了鸡脯肉块、香肠、小炸虾、鸡腿、番茄蘑菇汤,还有色泽鲜亮的煎蛋饼。
“哎,康平,你又做这么多好吃的,我的体重已经增加两公斤了。”他用手指拈了一片香肠放进嘴里,冲着端饭出来的康平嚷道。
“你可以不吃呀,”康平笑道。
“这么好的菜,我不吃?你想一个人吃独食呀?我才没那么傻呢。”
“坐下吃饭吧,”康平笑着将一碗饭递到林抗面前,“你不吃,我一个人怎么吃得下。”
“慢!”林抗神秘地一笑,转身到冰箱里拿了一瓶五粮液,又拿了两只杯子,“我们今晚得喝两杯。”
“你这是……”康平不解地看着林抗,“你不是不喝酒了吗,今天怎么想起要喝酒?”
林抗只是笑着,拧开瓶盖,斟满一只杯子递给康平,然后又为自己斟满,举起酒杯叫道:“来,为了我的新生,干杯!”说完,一仰脖子,将酒一饮而尽。
“你的新生?”康平更是被弄得如坠五里云雾中,端着酒,愣在了那里。
“是呀,”看着康平愣头愣脑的样子,林抗这才哈哈笑道,“告诉你吧,我今天辞职了,从今往后,我就跟定你了。老大,你不会不要我吧?”
“你小子,这点事,直说不就得了,你糊弄我呀,”康平也被逗乐了,指着林抗哈哈笑道,“好,大哥以后就带着你吃香的喝辣的,干!”
两人相对而坐,一边吃,一边交谈,笑声像长了翅膀似的,在屋子里飞来飞去。他们都感到很轻松、惬意。
林抗笑着,又给康平倒满了酒,“来,再喝点,让我们把这些菜都吃完。”
“你就不怕体重再增加两公斤?”康平戏谑道。
“两公斤算什么?你做的菜这么好吃,我都快变成一只贪吃的猪了。”林抗说,“对了,你跟韦洁……”
“噢,她是我舅妈的侄女,我好象跟你说过,”康平微微一愣,立即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小时侯常在一起玩,很要好的。”
“这我知道,我是说,她怎么就这样信任你,为了你,将美国的公司都处理了?”
康平急忙将一块蛋饼夹进林抗碗里,借此掩饰内心的慌乱,呵呵笑道:“还不是舅妈起了作用,再说了,她已经回国,哪里还有心思顾及美国的公司,资金在那里闲着也是闲着。”
“那她怎么不在国外发展?”林抗打了个小嗝,立即将手指竖在嘴唇,制止继续打嗝。
“也许是在国外呆得太久了吧?你知道的,我们中国人走到哪里,总是对故土有一种浓浓的依恋。”他伸出手,抓住了林抗搁在桌上的手,握在自己的手掌里。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骗林抗,如果要叫他在林抗和韦洁之间作一个选择,他还是爱林抗多一点的,先前他还想着应该告诉林抗真相,然后告诉他,自己决不会离开他。然而,他还是撒了谎。
接着他们一言不发,四目热烈地凝视着,灯光轻轻地吻着他们的脸颊,从开着的阳台门送进来的微风清爽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