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龙海鲜后面的密室,康鸿不安地坐在椅子里,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浓浓的烟雾在他面前像一个游魂一样飘过来飘过去。他身前的电脑桌上,摆着一个插满了烟头的烟灰缸,有的烟头还冒着烟,烟灰缸旁边,正是让他深深恐慌的信和照片。
古人杰来回踱着,一张瘦脸因惊惧而变得更加阴森可怖,他现在不得不慎重考虑自己的后路,信和照片已经将他逼上了绝路,他唯一的出路就是尽快离开此地,而且只能出国,否则,像他这种身背几条人命的人,在国内走到哪里都会像丧家之犬那样,无处躲藏,迟早都会落入公安机关之手。然而,他虽然身为德龙海鲜总经理,经济大权却由康鸿的另两个心腹掌管,就连公司账户密码也只有康鸿一个人知道,那两人也仅仅各自知道一半,任何一个人都休想从公司账户取走一分钱。这就是康鸿的高明和毒辣之处,从来就不会完全信任任何一个人,对他来说,跟手下的关系,除了利用,还是利用。
烟头都烧到他手指了,他却浑然不觉,怎样才能弄到钱逃走呢?
康鸿使劲将未抽完的烟按在了烟灰缸里,过度的担忧和尼古丁的刺激,使他眼里布满了红红的血丝。他抬眼看着不停踱步的古人杰,嗡声问道:“阿杰,你认为,究竟是谁出卖了我们?”他的声音低缓而凝重,却充满了浓浓的杀气。
古人杰猛然惊觉,像突然经受了寒风的吹拂那样,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他立时感到手指的灼痛了,急忙将烟头扔在地上。他疾步走到桌前,指着桌上的照片说道:“康总,我们当时所有在场的人,照片上没有谁,就是谁出卖了我们。”
“你是说阿彪?”康鸿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他在走进这间屋子重新看过照片后,就已经锁定了谁是背叛自己的人了,只是让他感到悲哀的是,阿彪可以说是除了古人杰之外他最亲近的人了,居然也会背叛自己。
“不错,应该就是他,”古人杰站直了身子,接着说道,“我记得,他当时打过手机,他肯定是趁大家没注意做的手脚。”
康鸿微微点着头,“你说说看,阿杰,我一直把他当最好的兄弟,他怎么还要背叛我?”
“是么?”古人杰脸上浮起了嘲讽的笑意,将两手抱在胸前轻轻抖动着,“康总,说句不多心的话,这么多年了,你究竟信任过谁?陈季?阿彪?还是我?”他冷哼一声,继续说道,“你只不过是把我们当作你杀人的工具,供你利用罢了。”
康鸿用一种怪怪的眼光看着古人杰,他已经从古人杰身上看到了更大的危机,但他却没有发作,现在还没到跟古人杰彻底决裂的时候。他从椅子里站起来,欣赏地看着古人杰,拍着手笑道:“说得好,阿杰,总算有人敢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了。我不怪你,可你也要理解我的苦衷,我不这样做,我就会把自己置于一个危险的境地。”他摊开双手,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你看见了,我信任阿彪,结果怎样了?还不是被他出卖。”
两人都不再说话,脑袋却都在不停运转着,敲着各自的算盘。屋子里的空气像凝固了似的,处处弥漫着瑟瑟逼人的、让人窒息的宁静。
康鸿重又坐回椅子,首先开了口:“阿杰,信任也好,利用也罢,不管怎么说,现在我们俩可以说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蚱蜢,无论谁有了麻烦,另一个都别想好过。你说对不对?所以,我希望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合作,共同度过眼前的难关。”
古人杰想的是,无论如何要在康鸿那儿弄一笔钱,然后再考虑逃走的事,所以他还不想过分跟康鸿过不去,当下说道:“怎么合作?”
“既然阿彪对我们不仁,我们就只能对他不义了。”康鸿眼里露出了令人胆寒的凶光,“他知道我们所有的行动,他多活一天,我们就多一分危险。我要你立即干掉他。”他顿了顿,指着照片上的阿光、水蛭和另外两个兄弟,“还有,这四个人,一个都不能留。”
“我可以答应你,把他们一个不留地全做掉,可我想知道,之后你是不是也要用这种方法对付我?我可不想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古人杰料定康鸿暂时还不能把他怎么样,说话也就有恃无恐。
“你不信任我?”康鸿恼怒地低叫起来。
“你从来就没信任过我,我为什么要信任你?”
“好,那你说,我要怎么做,你才肯相信我?”
“我也不想再跟你兜圈子,我要你给我两百万,事后,我马上离开这里。那样,你好我好,也免得你害怕我将你的秘密透露出去。”
“两百万!”康鸿皱了皱眉,乜斜眼睛看着古人杰,冷笑着说,“阿杰,你的胃口也未免太大了吧?”
“钱在你的口袋里,话呢,由我说,你要是觉得可惜,完全可以不答应。”古人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康鸿沉吟片刻,随即笑道:“阿杰,你我是兄弟,又跟了我这么多年,钱的事,绝对没问题,你必须得给我把事情做好,”他从口袋里摸出支票,在金额栏填上了两百万,然后扯下支票对古人杰扬了扬,“这下你该相信我了。我这两天有事,你知道的,完事后你给我打电话,我给你送过来。”
古人杰大喜过望,有了这笔钱,他就可以立即逃离这是非之地,他并不想等正式的出国签证,现在旅游出境方便得很,只要到了国外,他就高枕无忧了。
“好,一言为定,到时我给你打电话,你还是送到这里来吧。”说完,兴匆匆走了出去。这个地方他一刻都不想再呆了,他必须立即行动。
康鸿看着古人杰消失在门口的背影,脸上爬上了阴森的笑意,他现在正按计划一步步实施,到时,这些隐藏在他身边直接威胁他的人不仅会一个个全部死去,他还能将自己置身事外。他将电脑里的所有东西删了,又把整间屋子仔细地查看了一遍,把所有属于他的东西全部放在了一个大包里,然后走到窗前,点燃一支烟,惬意地抽起来。
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了起来。他知道是谁来了,急忙开了门,将来人让到沙发上坐了。
“阿强,古人杰背叛我们了。”康鸿悲愤地说。
“这个狗娘养的,你对他这么好,他竟然吃里扒外,”阿强闻言,立即愤怒地叫了起来,“康总,你说吧,要我怎么做?”他跟了康鸿不到一年,对康鸿特别忠心,再加上做事胆大心细,枪法极好,深得康鸿器重。
“唉,”康鸿叹了口气,假惺惺地说,“阿杰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们也算是好兄弟了,没想到他会背叛我,算了,阿强,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我打算将这里的东西全搬走,以免……”
“不行啊,康总,”不等他话说完,阿强就抢过话去,“对这种背信弃义的人,你不对付他,他就会反过来咬你一口。”
“可是,阿杰他……”
“不要可是了,康总,你要再这样妇人之仁,我们这帮兄弟不全完了?我去干掉他。”说着,撑起了身子。
康鸿立即制止了阿强,他的眉头痛苦的跳了一下,咬了咬牙:“好吧,为大多数兄弟着想,许他不义,就许我们不仁。”他将阿强带到保险柜前,打开保险柜,取出一双白色的手套让他戴上,然后指着里面的一把枪说:“阿强,子弹和消声器早就上好了,今晚他一定会到这里找我麻烦,就看你的了。”
“没问题,康总,”阿强自信地笑了笑,“你想让他怎么死,我就让他怎么死。”
康鸿微笑地点了点头,“我希望你能制造一种他自杀的假象,你知道该怎么做。”他信任地拍了拍阿强的肩,“阿强,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
出了德龙海鲜,康鸿心情愉快地驾车直奔康家别墅。
阿彪、阿光、水蛭和另外两个兄弟几乎同时接到了古人杰的电话,说是有新的任务,让他们到西山黑龙滩会合。
西山黑龙滩幽静得有些吓人的松树林里,阿彪几人不时看着林子外的简易公路,低声议论着究竟会有什么新任务。
“阿彪,康总这次有什么行动呀?”阿光轻轻碰了碰旁边闷闷不乐的阿彪。
“不知道。”阿彪狠狠掐灭了燃着的烟,他对康鸿有新行动居然连他都瞒着很不满意。
“你都不知道?不会吧?我们这帮兄弟,康总可是最信任你的。”
“我真的不知道。”阿彪摔了摔头,心烦地独自走到了一边。
公路上亮起了两束雪亮的灯光,并不是很响的汽车行驶声,在宁静的夜里听起来却也特别清晰。几人立即迎到了公路上,迫不及待地问正打开车门下车的古人杰:“杰哥,究竟是什么任务呀?”
古人杰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赞许地拍了拍阿光的肩膀:“阿光,干得不错,康总说,这几天他忙过了,会给你一笔钱,泡妞儿的时候可别忘了大伙儿啊。”
“不会,”阿光大大咧咧地哈哈笑道,“到时我请大家洗桑拿,有妞儿大家泡嘛。”
古人杰摸出烟给每人散了一支,然后逐一点上:“妞儿算阿光的,烟呢,算我的。”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他最后给自己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缓缓说道:“康总让我告诉大家,最近密切注意康平的行踪,随时向他报告。”
“这么点小事,用不着这样兴师动众吧?”阿彪不解地看着古人杰。
“是呀,杰哥,两个兄弟足够了。”阿光附和着说。
古人杰讳莫如深地扫视了一遍所有的人:“这是康总的意思,可能他有另外的目的吧?”
话音刚落,一直没说话的水蛭闷哼了一声,咕咚一声栽倒在地,其他人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像多米诺骨牌,相继倒在了地上。林子里很快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古人杰潇洒地将烟头弹出,然后掏出小手电逐一查看了一遍倒在地上的人,每人的脸都因死亡前的抽搐,扭曲得十分可怖。他在烟里加了一种剧毒药粉,任何人吸上一口,都只有死路一条。
他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微笑着钻进汽车,熟练地发动了引擎。
康鸿一走进大厅,康平就诧异地问:“二哥,你没回去睡觉?”
“我已经吃过药,现在好多了,”康鸿说,“我不放心妈。”
“妈情绪稳定下来了,大姐、舅妈和韦洁她们陪着她。”康平说,他更是不相信陌生人的话了。
“我去看看。”康鸿说着,径直上了楼。
天边露出了薄薄的晨曦。天快亮了。
古人杰将车开进停车场后,甩动着车钥匙轻快地走进德龙海鲜,疾步向后面的小楼走去。他给康鸿打过电话了,很快就会拿到支票。他止不住一阵兴奋,嘴里哼哼呀呀地唱起了小曲。他已经想好了,拿到支票后,马上带陶耘离开,先到广州陶耘的表哥那里呆几天,在那里办好旅游出境手续后,他就可以远走高飞,再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了。
走上二楼过道,他点燃一支烟,轻轻地哈出一口烟雾后,正准备将身子靠在栏杆上等康鸿。这时,一件他做梦都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一粒子弹悄无声息地飞来,“啵”的一声,准确无误地嵌进了他的眉心。
他的脸猛烈抽搐了一下,大睁着惊恐的双眼,仰身倒在了地上。
阿强端着枪从暗处慢慢走出来,踢了踢古人杰的身子,确信他已经死了,方才长长地松了口气。他将自己的枪放在古人杰的手里,弯过他的手指扣住扳机,又从他身上搜出手机,删掉了所有通话记录后,还回到他身上,然后轻蔑地看了一眼,迅速逃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