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搅得吴局长几天没睡好觉了,古人杰和阿彪等人的死,不仅使整个案子的线索全断了,经报纸一报道,一时间弄得人心惶惶,市委书记为此亲自召见了他,让他尽快破案。
他眉头紧皱,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桌上的烟灰缸里,插满了焦黄的烟头。他已经这样在椅子里坐了一上午,可问题就像一团解不开的乱麻,依然很不明朗。
调查表明,青田公司的确如信上所说,是一个皮包公司,当时的总经理陈季贿赂会计师事务所所长,取得了假资质鉴定,可这些都不足以证明跟康鸿有什么关系。现在除了信和照片可以证明康鸿跟这件案子有联系外,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两件杀人案跟他有关。可几十年的工作经验告诉他,十有八九是康鸿在背后操纵,否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偏偏在信和照片出现后,这些对他不利的人全都神秘死去,他甚至怀疑,康德超突遭车祸而死也是康鸿所为。
可是,证据呢?
他不得不为康鸿缜密的心机深感震惊,此人竟然能在公安机关收到信和照片的当天就得到了消息,迅速将这些人神秘处决,而他自己却能置身事外,的确是个很难对付之人。
他使劲将未燃完的烟插在烟灰缸里,缓缓地吐出烟雾后,起身缓步踱到窗前。没有阳光,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暗沉沉的氛围之中,让人压抑和不快。
公安机关在古人杰死后,在他寓所搜出了毒品和枪支。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就是,古人杰是这个案子的主谋,他发现事情败露后,先用计毒杀了阿彪等人,然后他畏罪自杀。
然而,问题也就在这里,古人杰如果决意畏罪自杀,就没有理由再杀害阿彪等人,显然是另有其人指使他这么做的,也就是说,他并不是真正的主谋。那么,真正的主谋是谁呢?是康鸿吗?他既然还听命于那个神秘人,就证明他还不想死,应该没有要畏罪自杀的理由。可是,阿彪等人的死是他所为,这已是不争的事实,现场不仅发现了一枚留有他唾液的烟头,每个死者的手机都有他曾在案发前打电话给他们的记录,公安机关还在他的卧室发现了毒死阿彪等人的剧毒药粉。
那他为什么要自杀呢?吴局长轻轻捶了捶额头,踱回到办公桌前,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后,重新坐进椅子里。难道,他不是自杀,而是他杀?可是,枪上除了他自己的指纹外,再没有第二个人的指纹,他脑袋里的子弹也是从他手上的枪里射出的,这又作何解释呢?他手机的通话记录全被删掉了,显然是有人在他死后做的手脚,那这个人又是谁?可以肯定的是,绝不是康鸿,这两件案子发生之时,他根本就不在现场,而在他家里,这一点许多人都可以证明。还有,照片上没有阿彪,为什么要将他也杀死?他会对那个神秘人构成怎样的威胁呢?
吴局长苦苦思索着,眉头却越皱越紧,如果案子破不了,说不定还会有人死在神秘人之手。不能再拖下去了,无论如何也要先碰碰康鸿,来个敲山震虎,看看他有什么反应,然后再做决定。这样想着,他抓起了电话:
“小李,马上通知姚局长和负责这件案子的人到会议室开会。”
一切威胁都解除了。康鸿轻松地坐在办公室里,尽管天气沉闷得让人压抑,他的心情却是好极了。他将身子很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双脚交叉着搁在办公桌上,有节奏地晃动着,一个一个又大又圆的烟圈从他口里哈出,像一个个古怪的精灵,一晃一晃地慢慢上升,淡了,散了,然后从窗隙飘了出去。
办公室的门开了,几个身着警服的人走了进来。康鸿赶忙将脚放了下来,笑吟吟地站起了身,这是他意料中的事,现在最多有照片和信落在警方手里,可那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所以他一点都不慌乱。
“对不起,康总经理,我们怀疑你与一桩毒品走私案有关,请你协助我们调查。跟我们走一趟吧。”其中一个说道。
“你们凭什么怀疑我?”康鸿脸上的笑容就像突然遇到了冷空气似的,顷刻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怒气。心里不慌,样子也还是得做一做的。
“到时你就知道了。”
“作为一个公民,我有义务协助你们调查,可是,这将影响到我在公司的形象和我们康氏集团在外的声誉,造成的后果由谁负责?”他有些趾高气扬地味道。
“对不起,我们只负责案件,给你工作上带来的不便,请原谅。走吧!”
走出办公室,所有员工都惊异地看着他们,除了王小玉,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王小玉偷眼瞥了一眼康鸿,发现他不仅没有丝毫的慌乱,反倒神清气闲,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的心咯噔了一下,急速下沉。几天前听到阿彪和几个弟兄身亡的消息,她就知道康鸿抢在警方之前行动了,现在他应该扫除了所有威胁,不然,他不会这样轻松。这次失败了,以后再想获得康鸿的证据恐怕比登天还难,一想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个恶魔的手掌心,她就感到十分沮丧和害怕。
她转念又一想,警方将康鸿带走,说不定有新的证据可以置他于死地。这样一想,她心里稍稍好受些了。她就这样反反复复,心神不定了整个下午。
公安局审讯室里,康鸿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翘着的二郎腿不停地抖动着,他对面的长条桌后,坐着一男一女两个警官。另一间办公室里,吴局长和几个副局长正坐在闭路电视前,关注着审讯室里的动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如果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找不到有力的证据证明这一连串案件跟康鸿有关,他们就得规规矩矩把他送出去,所以他们只得立即审讯,看能不能从他的口供里找到蛛丝马迹。
“康鸿,你认识这个人吗?”女警官提着一张阿彪的照片走到康鸿面前。
康鸿看了看,摇摇头:“不认识。”
“真不认识?”
“对不起,警官,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他笑了笑,“我不认识这个人,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女警官回到桌前,抓起另一张照片:“这张照片上的人你认识吗?”她边问边注视着康鸿的神色。
康鸿仔细辨认了一下,指了指上面的古人杰:“除了这人,其他的人我都没见过。”
“连你自己都不认识?”
“请问警官,如果将一张你自己的照片放在你面前,你会说,我认识这个人?”他微笑着反问。
女警官不想他会有此一问,微微愣了愣,接着问道:“你跟他什么关系?”
“许多人都知道,我跟他只是一般朋友,”康鸿顿了顿,问道,“我可以抽烟吗?”
“可以,”女警官说,他们也仅仅是怀疑康鸿而已,他的身份和地位,都使得他们并不能像对待犯人那样对待他。
康鸿悠然地点燃一支烟,吐出一口烟雾后,补了一句:“我们很谈得来,经常在一起喝酒聊天。”
“就这些?”
“嗯哼!”康鸿叼着烟,潇洒地从喉咙里发出哼声,算作回答。他歪头看着女警官,她妈的,生得也太没品位了,人倒是年轻,就是满脸青春豆,让人看了恶心。
“你知道他平时都干些什么吗?”
“喜欢打麻将和台球,其它也没什么特别的喜好。”
“康鸿,你在撒谎,”女警官的脸色猛地一沉,声音也提高了八度,看来她精于此道,先软后硬,不然吴局长也不会将这个难啃的硬骨头交给她。她提着后一张照片走到康鸿面前,“这是一张正在进行毒品交易的照片,站在你对面的,就是正被国际刑警组织通缉的泰国毒枭蝎子,桌上摆的都是毒品,这又作何解释?”
“你是说,他们在买卖毒品?”康鸿惊得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康鸿,你不要再演戏了,我们已经掌握了证据,我们这样做,只是想给你一次机会,你不要执迷不悟。”
“哈哈,”康鸿仰天大笑起来,“警官,你的意思是说,我参与了这起毒品走私案?”
“你敢说你没有?”女警官咄咄逼人。
“我敢说,绝对没有。”康鸿脸色一沉,一字一顿地说道,“当时,我跟古人杰正在屋里聊天,这些人突然闯了进来。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夹在他们中间旁观。记得其中一人从包里掏出十几包糖果,古人杰取出一颗碾碎后,对他身边的一个人示意了一下,那人立即用硬纸片卷成筒对准碾碎后的粉末猛吸了一口,然后附着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话,接着他们就带着糖果离开了那间屋子,他不让我跟去。前后不过几分钟,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在进行毒品交易,更没听说过蝎子这个人。”
他的话尽管值得怀疑,可警方并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他在撒谎。女警官看了康鸿一眼,走回到桌旁的椅子上坐下,面对康鸿滴水不漏的回答,她已经没有问题要问了。
审讯室一下子安静下来,仿佛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康鸿乜斜眼睛不屑一顾地看着女警官,心里却在不住的冷笑,他就是一个惯会使诈的人,现在居然有人用这种方法来诈吓他,哼,真他妈不自量力。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站起身来,好像坐累了似的,扭了扭脖子,微笑地问:“我可以走了吗?”
两个警官相视对望了一眼,又将目光齐刷刷投向他,没有说话。这个问题显然超出了他们的职责范围,他们根本做不了主。
“你可以走了,”随着话音,吴局长推门走了进来,把手伸向康鸿,“康先生,谢谢你能协助我们工作。”
康鸿却没有跟他握手,懊恼地吼道:“吴局长,我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了,我可陪不起。”说完,怒气冲冲地绕过吴局长,疾步走出了审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