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亲身入过宫墙,一直以来自己一直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去看,去看那些宫墙里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
是曾想若是换做自己身在这高墙院内,过着这种日日思君不见君的日子,还要应付着他人的明争暗斗。自己是否也能如贵妃榻上的女子一般,稳坐高堂,笑里藏刀。
“烟儿,烟儿,发什么呆呢?”
“嗯?”烟冷有些木楞的抬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温墨宇,扭过头,竹玉也站在一旁,见烟冷看向他时,他很快扭头看向他处。
“聊完了?贵妃娘娘呢?”回首望向殿中的高处,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你呀,贵妃娘娘早走了,叫了你半天也不见你应一声,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温墨宇居高临下的点了一下烟冷的额头。
“嗯,既然聊完了,那就回去吧。”说罢,烟冷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衣服,随手拿出随身携带的面纱戴上,转身便向着殿门处走去。温墨宇跟在烟冷身后叹了口气,最终小跑两步追上她的步伐。
为何是他先遇着的你?看着前方不远处一高一矮的身影,一个是他最敬爱的兄长,一个是他此生最爱的女子。
“竹玉,你在发什么呆?再不走,就不等你咯。”望着回身向着自己招手的身影,我何须想那么多,他们都是我爱的人,我所希望的也就是自己所爱的人可以幸福,而那幸福是不是自己给的又有什么关系。竹玉会心一笑,随后便向着二人的方向跑去。
进宫时坐着软轿,离开时却只能走着出去,直到这一刻烟冷才知道这皇宫是有多大。
“既然来都来了,何不趁着这会儿带烟儿熟悉下宫里的环境,反正过两日她还是要再来的。”温墨宇扭头看向竹玉,见他并无意见索性也就这么定了。
“你们是完全不考虑我的意见吗?”
“放心吧,两个王爷带着你,就算你把这皇宫给拆了也有我们担着。对了,老头子一直想要见你,既然来了,要不去看看?”温墨宇轻描淡写的一提,烟冷和竹玉皆是一愣。
开玩笑,皇上也是能随便见的吗?扭头看了看自己两边,暗自叹了口气。也是自己身边只要有他们跟着,就算我要见皇上,这皇宫里也还没人敢说个不字。
“烟儿,意下如何?”
“不,不去了,反正过两天也是要见的。”烟冷冲着身后挥挥手,低着头快步向前面走去。
身后的两人还未来得及出声叫住烟冷,低着头横冲直撞的烟冷已经与那迎面而来的人撞了满怀。一双有力的手扶住烟冷因冲撞险些不稳的身子,当她抬头入目的是一个男子秀雅的面容,可他的下颚却让烟冷异常熟悉。
“姑娘,你没事吧?”入耳的声音没有丝毫悲喜,平淡如风,那声音好似风轻轻一吹便会散开了。这样的声音,这样的人,在烟冷的印象中只有一个,佳节盛会,空巷偶遇。
“原来是五皇弟啊,今日怎有闲情来宫里转转?”温墨宇和竹玉走到烟冷身边,不动声色的将她拉至身后。
“未曾想今日竟能在此遇到三皇兄和四皇兄,看样子是刚从贵妃娘娘那里出来吧。”
“嗯,五皇弟这是去给宜妃娘娘请安咯?”
“嗯,也顺便来宫里走走,还不知这位姑娘是?”温彦韵将视线落在了温墨宇和竹玉身后的烟冷身上。温墨宇二人皆是一愣,扭头将视线也同样落在烟冷身上。
“民女见过五王爷,方才唐突冲撞了王爷,还望莫怪罪。”烟冷走到二人中间,向着温彦韵盈盈一拜。
“起吧,你既是二位皇兄的朋友,那也就是本王的朋友,方才之事姑娘不比放在心上。还未请教,姑娘芳名。”温彦韵虚扶一把,说到。
“邀仙阁坊主,穆烟冷。”视线交汇,二人相视一笑。
“二位皇兄陪穆姑娘在这宫里先转着,彦韵就先行告退了。”说罢,三人又客套一番才相继离去,烟冷二人擦肩而过时视线交汇,皆是若有所思。
“烟儿,走吧。”
“这人不简单。”撂下一句话,烟冷紧随着温墨宇二人离开此地。
一路上烟冷皆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这皇宫也的环境一时也没了兴趣欣赏,转眼间三人便一路来到宫门口,直到此时温墨宇才问出心中的疑惑,“看你的神情,你与彦韵见过?”
抬首看向二人如出一辙的表情,烟冷淡然一笑,“怕是不光见过,还与之交锋过。我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今日见了他我就明白了。”
“何事让你想不明白?何事又需要见了他才能明白?”竹玉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
待三人上了马车,烟冷才缓缓道来,“拉拢不得的棋子自然是毁掉方可安心,棋高一筹的就是借他人之手毁掉这颗棋子,我于他而言便是这颗拉拢不得的棋子,二王爷便是他借的刀。”此番厉害关系这般一说再明了不过,二人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皆是记忆犹新。
“没想到当初暗杀的另一批人竟然是彦韵派来的,未曾想他们伪装成杜府的守卫反到露出马脚。”温墨宇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不仅如此,那日的夜袭怕也是他的人干的,杜景傅那时与我可还未结怨到非杀我不可的地步。”那日的刀光箭雨让温墨宇手心里捏了一把冷汗,他不敢想那日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将会有怎样的后果。
“那时的我于他也不是非杀不可,只不过无论那日被袭的人是谁,是死是伤都没有关系,他想要的无非是坐山观虎斗,等我们自己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竹玉一拳砸在车厢壁上,引得烟冷二人纷纷侧目,“未曾想五皇弟表面上温文尔雅,两袖清风,背地里竟然是这般心狠手辣。”看着他咬牙切齿的模样,一旁的温墨宇拍了拍他的肩膀。
“知人知面不知心,即便我们是兄弟,就算是亲兄弟也有明算账的时候。他们所犯下的错自有他们还的时候,无论是大哥的,还是母后的,都有人一笔笔记得清楚。”看着这兄弟二人义愤填膺的的样子,烟冷静静地坐在一旁。
在这不知不觉间,这条路已经不是烟冷一个人家仇得不得报的事情,一旦与这朝廷有所牵扯,必定会陷入在这漩涡间不可自拔,唯一的出路就是浴血奋战到最后,斩尽每一个敌人。
看着身边的他们,都说自古无情帝王家,他们自己又真的愿意双手染满亲人的鲜血登上那最后的高位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又有几人能明白。”自嘲一笑,不经意间竟呢喃出声。
“好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若是所有人都能像烟儿这般看得通透,也就没有那么多权益相争了。”温竹玉注视着烟冷,面上的惊讶一闪即逝。
“主上,到了。”掀开车帘,入目的正是邀仙阁的大门,烟冷径直下了马车。回过头望向马车上的二人,“要进去坐坐吗?”
“你进去吧,今日你也累坏了,早些回去休息就好,再过两日便是寿宴,今年邀仙阁要进宫献舞,你这边应该也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我们就先回去了。”
“那也好,我们就在寿宴当日见吧。”目送着他们的马车离开,烟冷转身回到邀仙阁。心中虽有思绪万千,却又无从说起。回想今日在宫中所听所闻,还有被墨宇他们打断了的谈话。贵妃娘娘吗?怕是烟冷与墨宇想要在一起,这条路上又平生出这么一个坎。
“回来了。”闻声抬头,云殇斜倚在门框边,看他的样子在这里应该有一会儿了,“等了很久吗?”
“刚来,不久。”他的一双蓝眸温柔的似要滴出水来,看着烟冷移开目光,他也不过讪讪一笑。
“出去走走吗?”停住刚刚迈出去的脚,站在原地看了看眼前的屋院,又回首看看身后的门外,“你陪我吧。”
“好。”
他们有多久没有行这样一起散步了?细细想来,记忆的深处早已模糊不清。两人一直走到往日烟冷常去的漓水岸边,这里的柳枝已经抽了新芽,一路上二人都未曾多说过一句话,就这么静静的并肩走着,走着,直到走累了,就随意寻处地方休息。
“记着我们第一次相遇,那时的你被关在铁笼之中,却倔强的像只受伤的野兽。”烟冷的话语随风飘散,从相识到相知,这是他们第一次提及过往。
烟冷看着远处平静的水面,久久的伫立,直到刚才的话语险些成了我一时的幻觉,耳畔才再次响起那熟悉的声音。
“若不是你,或许这段过往我永远不会再提起。当时的我年少气盛,以为会那么一点拳脚功夫,便可游历江湖,行侠仗义。可谁知自己反到重了他人算计,被人当做铃铛卖到苍月。”烟冷抬头看着他,这是烟冷第一次听他讲诉自己的过去,那段尘封的记忆是他一直不愿直视的伤,而烟冷也一直不愿强求他忆起过往。
“我其实本名不叫云殇,只是儿时被一对姓云的夫妇收养,才改做了这个名字,当时的邻居是江湖上退隐的前辈,他交了我些拳脚功夫,说是强身健体,必要时也可防身。”烟冷看着他嘴角的笑容,想来他的养父母和这位前辈都对他很好吧。
“那后来呢?你又怎会一个人出来闯荡江湖?”两人走到一处柳树下,背倚靠着树干,肩并着肩。
“当时村子里染了瘟疫,爹娘都相继病倒了,也是在他们临终前我才知道自己的身世,我们以前居住的村子靠近祁辰国的边境,阿爹常到那附近去砍柴打猎补贴家用,而他也就是在那里捡到我的。他们死后,我曾想回到最初住过的地方去找找线索。”
“可找到了?”烟冷伸手折过树上的柳枝拿在手中把玩,此时的云殇眼眸中透着的淡淡忧伤让烟冷心中一紧。
“没有,我根本都未能回到最初住过的地方,说来惭愧,在半路上我路过一家黑店,少年心性中了埋伏,身上的钱财被他们收刮一空不说,自己也反被他们卖到了人贩子手中。当时曾仗着自己学了些拳脚功夫,便想着寻个机会跑出来,可直到那个时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弱小。”
“我陪你回去吧?等给皇上办完了寿宴,我陪你去一趟祁辰国可好?也去祭拜一下你的养父母和师傅,顺便看看能否找到你家人的消息。”
“烟儿。”云殇侧过身,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烟冷,“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瞧你,我几时骗过你?”烟冷笑着,如同他们初见时那般。
“哈哈,你可知道我现在有多高兴。”
“啊!”云殇拦腰将烟冷抱起,看着他激动的神色,烟冷环住他的肩任由他抱着自己旋转着,这一刻天地间只有随风飘摆的柳枝,荡漾的河水,和两颗彼此靠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