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冬天,凤凰竹林里忽然下起了绵绵大雪。
  青画来了凤凰竹林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到雪花,她那天可高兴了,满山的跑,一边跑一边喊:“呼哦!下雪喽下雪喽!”
  莲祗就负手站在山头,看着满山乱跑的青画微微的笑着。
  三师姐站在他身边,脸上并没有多少喜色,反而满是担忧,“师父。”
  “玄玑。”莲祗看着她摸摸下巴,又点了点头一脸的自我佩服,“为师没记错吧,小三是叫这名字吧?”
  三师姐失笑,福了一福道:“师父没记错,弟子名唤玄玑。”
  莲祗哼哼,“都当为师老了不成?该记得的,为师一点没忘。”
  三师姐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师父,这大雪……不要紧吗?”
  别说是青画了,在这凤凰竹林住了这么久的二师兄都没见过竹林飘雪,这儿,从来都是四季如春的。
  “有什么要紧的。”莲祗拂袖而去,神色淡淡,“就算大雪将整个知焰山都覆盖了,为师还是站在这片茫茫之上的。”
  三师姐抿了抿唇,看着莲祗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
  师父呀,落雪……是无声的,太小看它们,是会吃亏的。
  最后……吃了大亏的不是莲祗,是当初满地撒丫子乱跑的青画。
  她现在都被埋在雪地里了好不好!
  “阿嚏!”青画打了个喷嚏,“东留,我冷。”
  东留没有说话,他的额头上倒是密密麻麻一层汗,只是身下的厚厚雪层化成水染湿衣服很不舒服。
  “东留?”
  “再等一会儿。”
  “什么?”
  “再等一会儿就不冷了。”东留微微尴尬,“我正在取暖。”
  青画看着渐渐融化的白雪抿了抿唇。
  她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东留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我不冷的,就是……闲得无聊,想和你说说话。”青画顿了顿,“东留,你别总这样,对我太好……我会得寸进尺。”
  “你怎样我都能包容。”东留轻笑,“青画,稍微能动了就召唤只千鹤出来吧,我们也不能老是躺在这儿。”
  “嗯。”青画用嘴扯着东留的衣领撕下一条布条,发稍划过他的脖颈,痒得厉害。
  东留微微侧头脸色有些不自然。
  “呃!”青画咬破嘴唇,滴了一滴血在布条上,布条化为千鹤在空中盘旋了一圈飞向知焰山。
  “好了!”青画咧嘴一笑。
  东留看着她唇边上的那一点伤口,瞳孔微微收缩,“青画。”
  “嗯?”
  “低头。”
  青画眨巴眨巴眼,听话的低头。
  “闭眼。”
  “……”青画瞪大眼。
  东留失笑,抵着她的额头声音轻柔,“听话,青画……我想亲你。”
  “……”青画愣了一瞬,用力闭上眼。
  湿润的感觉在唇上略过,青画的心也跟着猛的跳动,扑通扑通,一下又一下,贴着东留,两人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谁也分不清谁的心跳声更强烈。
  青画一直以为,亲吻是温柔的,她仅有的几次亲吻,东留都是极致温柔,而且他也没什么经验,动作也很笨拙。可这次,东留吮吸着青画的伤口,淡淡的血腥味在两人口中蕴散开来,新奇……而又刺激。
  让青画不禁想到澜笙月和紫衣人的那个吻,互相啃噬,又互相吸引。
  只是东留,比他们温柔多了。
  ……然而……呵呵呵呵,她为什么要在和东留亲密时想起澜笙月?
  青画囧囧的。
  “东留……我刚刚干了件错事。”青画闷闷道。
  “嗯?”
  “我居然想起小红了。”青画扁嘴,“我好像看见他了。”
  “……”东留整个人都不好了,青画和他接吻时却想起别的男人,他能好吗?
  青画忽然感觉有人戳了戳她的肩膀,她只能微微侧头,扭断脖子也不知道是谁,只是……东留的神情,怎么这么奇怪?
  “有……危险吗?”
  东留板着脸不说话,他心情不太好呀~
  “喂。”澜笙月又戳了戳青画的肩头,凑过去眨巴眨巴眼道,“你们俩个在玩什么新奇的游戏?我看你们趴这儿好一会儿了,还亲上了。”
  “……小……红。”青画惊的差点把舌头咬下来了,“你怎么真的出现在这儿了?呔,怎么都不重要了,快,帮帮我们!”
  澜笙月蹲着双手撑着下巴笑眯眯道:“我不要。”
  “为什么!”要不是动不了,青画早就跳起来了,先上去甩澜笙月两巴掌,再质问他,“你敢不救你七姑奶奶!”
  “因为。”澜笙月呶呶嘴,示意青画看东留,“我怕我救了你们,六姑爷爷就要一下子把我给灭了。为了生命安全,我可不能……”
  “废那么多话。”东留咬牙,“快点!”
  澜笙月嘿嘿的笑,“你求我呀~”
  “……”东留默了一默,“我保证,一会儿不打你。”
  “成交。”澜笙月一笑,天地失色。
  青画觉得以后有必要让东留远离澜笙月,她可没这自信在容貌上比得过澜笙月。
  坠入爱河的,不管是神是人,都这么患得患失。毕竟,无欲无求的只有佛祖。
  ……
  二师兄正坐在竹林里石凳上教沛渲念书,白面团子终于不是那个要人抱在手上的一点点的小家伙了,可也没多大,一点点高像个小萝卜头,扎着两个冲天角,小脸圆呼呼的。
  此刻,小萝卜头正捏着笔噘着嘴满心的不高兴,却不得不屈服于父亲的“淫~威”之下,正奋笔疾书。
  二师兄瞥了他一眼,小萝卜头又开始闹别扭了,正拿笔戳纸张呢,二师兄想笑偏又要摆出严父的样子,最后只得一瞪眼,对沛渲道:“快写!”
  “哼!”小萝卜头可委屈了,他本来在玩,偏被父亲抓过来抄什么《百华经》,实在让人提不起精神。
  “这《百华经》有什么好抄的,又不能当果子吃,小师叔就从来都不要孩儿抄书……”
  二师兄微一挑眉,“你小师叔自己就是个不好好学习的,你还要以她为榜样?看我揍不死你!”
  沛渲一扭头,“哼哼哼!”
  二师兄笑着摇了摇头,他真担心呀,沛渲会不会在青画他们的“熏陶”下变得越来越……这样的事,真是稍微想想都会半夜惊醒,二师兄一个哆嗦,眼睛瞪大的更大了,“哼什么,快写!”
  绝不能让你变得和青画一样无耻!
  忽然,一只小千鹤飞了过来,正好落在石桌上,扑腾了两下,扭头看着小萝卜头。
  小萝卜头眨巴眨巴眼,和小千鹤对视。
  “唔。”小萝卜头一歪头。
  小千鹤扑腾两下。
  “嗯?”小萝卜头又歪头。
  小千鹤接着扑腾。
  小萝卜头乐了,他拿笔头去戳小千鹤,乐此不疲。
  “沛渲。”二师兄头也不抬,“玩够了赶紧抄书,莫要再调皮。”
  “……”小萝卜头撇嘴,“爹爹,是小千鹤自己落到孩儿面前的!”
  “千鹤?”二师兄皱眉,看向桌上的千鹤,一下子站起来了,也不管沛渲了,转身就走。
  “爹爹?”小萝卜头眨巴眨眼,爹爹怎么就走了?那他走了……是不是代表自己可以玩了?
  沛渲立刻丢了笔——爹爹都走了,还抄什么《百华经》呀!
  二师兄推开篱笆门冲了进去,看见院中的人愣了愣,“大师兄,师父呢?”
  “发生什么事了?你这么慌张。”郁尧咧嘴一笑,似乎是很开心。
  “小七的千鹤飞回来了,她有危险。”二师兄道,“我要见师父。”
  说着,二师兄就要进屋。
  “明遥。”郁尧喊住他,“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小六的身世吗,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
  隐藏在暗处的秘密,总要有人去挖掘才能现出来,而这些过程,总是伴随着危险的。
  二师兄脚步一顿,轻笑道:“大师兄,你知道我一直好奇心强烈,除了好奇小六的身世,还好奇……大师兄你究竟来自何处。”
  郁尧挠了挠鼻头。
  “怎样,大师兄要告诉我吗?”
  “怎么可能。”郁尧挥挥手,“算了,你去找师父吧,去救小六他们吧,师兄我困了,要回去睡觉了。”
  二师兄意味深长的看了郁尧一眼,推门进去了。
  郁尧长长的叹了口气,苦笑一声,明遥,去吧,快去救他们吧。
  去救救……我可怜的弟弟妹妹。
  郁尧走出莲祗的小院,看见清黎还跪在那儿,他摇了摇头,走过去蹲在他面前,“小五,还跪着呢?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坚持?”
  清黎只是道:“请师父去救小七。”
  郁尧耸肩,表示自己拿他没办法,他环视四周,没看见四师弟烨翀,“四四呢,前两天不是还陪你跪着?”
  清黎不答,他铁了心了,非把莲祗请过去救青画不可。
  郁尧好奇了,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坚持呢?本来就是你们下山历练,你怎好碰到点小挫折就回来跪着,出息呢?”
  清黎抬头,咬牙道:“我知道,瘟神名叫苡笙,是父神的孩子,是师父的妹妹,我是没出息,我打不过她我救不了小七我不如小六!”清黎粗喘着气,眼眶渐渐湿润,“可是,小七等不及,她这样……等不到我有出息那天就会死的,大师兄,大师兄!”
  郁尧愣了愣,抬手去帮他擦眼泪,“你哭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哎呀,哭得更凶了,好了好了,不哭了,是大师兄不好还不行?”
  清黎像是终于找到发泄口,低着头咬牙哭了起来,那样子,跟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
  正好沛渲提着小千鹤来了,看见清黎哭涕泪横流,小萝卜头好奇道:“大师伯,五师叔怎么哭鼻子了?好丑。”
  “呃……”清黎被一句话弄得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他悻悻的瞪着小萝卜头,恰好看见他手上的千鹤,喃喃,“是……小七放的千鹤?”
  “是小七的,她应该没事了,放只千鹤来通知你她很好吧。”郁尧信口胡诌,拍拍清黎的肩膀,“所以快把眼泪擦擦干,让沛渲看见了羞不羞。”
  小萝卜头嫌弃的一皱鼻子,“五师叔,丑不丑!”
  清黎眉稍抖了两下,“小子,是羞不羞!”
  沛渲歪头,“丑不丑?”
  “……”清黎已经不想和这个低龄幼童交流了。
  他还是暗暗松了口气,只要、只要青画安全了,那就好了。
  可是,那只千鹤……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到底是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