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冥府之前,郁尧先回了一趟凤凰竹林。
  他一直都在凤凰竹林,只是他不如莲祗修为高,要震住三生必须和他同住贴身看管,三生秘境虽然在凤凰竹林,可那是什么样的地方,等闲人哪得进去,从此秘境存在到现在,能光明正大进去的统共也就三个,父神、莲祗和郁尧,还有一个东留算是误打误撞进去了,至于青画和清黎,也纯属站在了三生秘境的篱笆外向里张望了一眼,此间种种,不予赘述。
  郁尧大胆,竟把三生带出了凤凰竹林,那是封印秘境的神地,三生又是秘境衍生出来的神识,不管看上去什么样,都是要小心堤防的,长时间离了封印之地,郁尧也怕三生挣脱逃走——那样就真的天下大乱了。
  所以郁尧决定先回凤凰竹林一趟。
  却没想到在那儿看到了烨翀。
  与郁尧的隐居不同,四师兄烨翀是真的回九重天去了,先前也说求,他父亲是九重天赫赫有名的战神,而他是战神嫡长子,于情于理都是要回去的。
  恰好莲祗失踪,战神就趁机把大儿子接回去了,就算是领个闲职,也总比留在凤凰竹林枯等的好。
  四师兄也没想过会在这会儿见到郁尧,莲祗失踪,大师兄继承凤凰竹林这本是板上钉钉的事实,然而郁尧却把一切事务推给了二师兄,自己也跑没影了,凤凰竹林的弟子们从来都不知道,他们的大师兄又跑到哪儿去鬼混了,只是他们每个人都愿意相信,相信郁尧从不曾抛弃他们。
  “大师兄!”四师兄本来正在扎竹楼,一看见郁尧也不管搭了半天的竹楼了,扔下手里的东西就跑了过来,欣喜的望着郁尧,一脸惊喜。
  “哦……是四四呀。”郁尧却有点不知所措,他转过脸像是要躲开四师兄的目光,又看到不远处那一排的竹楼,嘴角微微抽了抽。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四师兄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二师兄让我来看家,我闲着没事就搭了些竹楼,等师父回来了,夏天也好乘凉。”
  可这也搭得太多了吧!一二三四……足足有八座小竹楼,一人一座都嫌多啊,他果然是太闲了。
  “不用搭了。”郁尧淡淡道,“师父不会回来的,也用不了这么多。”凤凰竹林,再也不会有往日的热闹了。
  “师父……找到了吗?”好半天,四师兄才小心翼翼的问,他没有守在这儿等莲祗,在他自己看来,这是一种不孝,可他又没有办法,他生性怯懦,如何也拒绝不了自己父亲的命令。
  郁尧暗暗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到底还是不忍心,“放心,师父在神隐一族,很安全。”
  神隐一族啊……那他们就进不去了,那个封闭之地,只有机缘巧合之下才能进入,这也是神隐族人自我保护的一种办法。
  “既然你在这儿,那师兄我也放心了。”郁尧笑了笑,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犹豫。
  “大师兄!”四师兄喊住他,郁尧依旧没有回头,四师兄紧抿薄唇,清秀的脸上有着淡淡的忧伤,半晌,他微微一笑,“我知道了,大师兄,您慢走。”
  郁尧再也笑不出来了,只是也没有多停留,转瞬即逝。
  三生忽然笑道:“不过去趟冥府,你就这么不放心我?”
  郁尧难得没和他斗嘴,他也有没心情的时候,只是天下苍生面前,他实在不得不小心。
  “那孩子……烨翀,他的结局你不想知道吗?似乎不太好……”
  “三生!”郁尧猛得低斥一声,瞪着他,一双好看的眼睛中有点点红光闪过,三生微微一愣,慢慢笑了,“郁尧,你知道,天命不可改,因为代价你付不起。”
  为了这天下苍生,郁尧也不能付出这个代价。
  “我知道。”郁尧自嘲一笑,再看过来时眼里的怒火渐渐平淡了,举起手中的竹笛,“走吧,去冥府,去见见那传说中是朝暮彼岸。”
  三生一见那枝竹笛脸色变了几变,最后什么话也没说,跟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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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分两路,郁尧去冥府,青画他们一行人去京都,借的是送月神回去的名义。
  还是坐的那辆来时的马车,先前知离是看了一眼,这会儿她有机会坐进去了,拍着软绵绵的皮垫,知离感慨,“先前我就知道这马车里肯定大有文章,可没有想到居这么豪华……那马车的四个顶角上安的是夜明吧,还真大呀,跟我拳头似的。”
  马车里面的确很豪华,那看着普通的木板反过来却是白玉色的,还有地方放着张红木矮桌,桌上放着几本书,香炉里余烟袅袅,燃的是人间帝王才能用的龙涎香,马车内全都铺着厚实的白毛毯,似乎是考虑到了月神的体质,怕她磕着碰着了,全都是柔软的材质。
  “这么大,都够睡下了。”青画也啧啧两声感慨,“月神你与‘大’一直都很有缘啊!”说完眼睛上下瞟了,又啧啧,果然该大的地方真的不小。
  “……”月神又想让青画滚的远远的了。
  “郡主,启程了。”小环笑嘻嘻的拉好车帘,絮絮叨叨的念着,“终于可回去了,我娘快想死我了!”
  月神只是笑笑,转头对知离笑了笑,“还没向你道谢,谢谢你救了我们的命。”
  “哦,没什么大不了的。”知离摆摆手,自顾自的躺下睡了。
  马车缓缓行进,渐行渐远,不一会儿就上了官道,驶向京都。
  知离这样任性的动作谁也没怪她,只有清黎把羲让抱了放在她身边躺下睡觉,羲让还没醒,先前二师兄看了他一下,只说是喝醉了,可也太能醉了,这小孩子到底喝了什么酒啊……
  月神朝青画使了个眼色,青画歪头,伸手在马车壁上拍了两下,“好了。”
  月神终于松了口气,道:“去京都之前,有些话还是要和你们说的。”
  “什么?”
  月神道:“前朝覆灭是两百年前的事了,江家业大,投了新主没跟着一起灭掉,只是月神身份稍微特殊一点,不能做为江月神出现在众人面前,所以顶了如今江家小姐的身份做了郡主,好在名字还是差不多的,我叫做月神,她名为月莘。”
  青画点头,“我们一定,不会露出马脚的。”
  月神沉默片刻,皱眉道:“此去京都,危险重重,国师大人真的不好对付,小环也是他安排在我身边的侍从,要多堤防。”
  “别担心。”青画笑着拍了拍月神的肩膀,“我们陪着你,干什么都不用怕!”
  确实,还真像是最强……吗?月神哭笑不得的看着身边的人,东留、青画、清黎、知离,每一个看上去都那么不靠谱,却又都让人特别安心,他们可能不是最强的,却是最胡来的,胡来的让人安心。
  “其实,有句话我一直想问。”知离忽然转过头来,一双大眼忽闪忽闪的,直直的看着前方,“我们为什么非要坐马车去?”
  “呃……”青画一拍脑袋,“对啊,我们干嘛要坐马车?慢死了!”
  当晚,青画已经坐在了月神在京郊的小四合院里,当然,说是小——四合院,都比石阶子化出的房子大。
  而另一方面,小环已经到了临近的镇上,一行人住进了客栈,吃了饭各回各屋,安静的睡觉,谁也没出去找乐子,安静的有些不寻常了,只是小环也不认识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是寻常样子了。
  “青画,烤地瓜要吃吗?”知离递了个小个头的烤地瓜过去,青画接了,两人并肩坐在檐廊台阶上。
  “我们像这样坐在一起吃东西……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青画笑了笑,“知离……吗?”
  知离啃地瓜啃的正欢,含含糊糊的说着:“是知离呦,她教会我很多东西,我在一天,她就永远不算消逝。”
  青画愣了愣,笑了,“也是,知离该是个可爱的女孩子,你学的很像。”
  “学?”知离叼着地瓜直皱鼻子,“我就这么不可爱?”说完把地瓜一拿,往青画脸上一扼,捻——
  被地瓜包围的青画只觉得好烫呀!快窒息了!地瓜屑……进鼻孔了!
  “看在你还算聪明的份儿上,地瓜送你了。”
  “谢!谢!”青画愤愤去洗脸,她才不想被这种方式感谢,一点也不想。
  青画想出的策略其实很简单,捏了几个泥人化为他们的样子和小环一起上路,他们则带着月神先回京都,那位国师如何,还是要先见识一下的,然后——速战速决!
  临分手时,郁尧对东留说了五个字,“时间不多了。”东留追问什么意思,郁尧却不肯再多说一句。
  “师兄!”
  “?”郁尧凝视着他。
  “三生……究竟是什么?”东留握紧双手,“我在三生秘境中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郁尧一愣,最后只是笑笑,“小六,你是聪明的孩子,总有一天,我会把所有的事告诉你。”
  东留没有迟疑,立刻说:“我等着。”
  他知道所有事不能立刻告诉自己,但他愿意等,只要青画没有危险,他一无所知又如何。
  难得糊涂罢了。
  客栈里,小环端着木盆从房间出来了,“郡主,您早点休息,小的就守在外面。”
  “嗯。”泥偶月神应了声,躺下睡了。
  没一会儿,几个黑衣入落到房顶,潜入客栈,守在房间外的小环掀了掀眼皮,将一封信随手扔到地上,打了个呵欠,嘀咕道:“……聪明反被聪明误。”然后笑了。
  黑衣人拿起书信,也没和小环交流又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