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林着火了,倒是没酿成什么大祸,多亏了东留灭火及时呀!
  可就是这样,东留还被二师兄骂了个狗血淋头,结果东留似乎是生气了,“口出狂言”后撇下众人,转身就走。
  二师兄指着鼻子难以置信道:“……我这是被思春期少年给反抗了?”
  清黎:“你看着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小六。”
  二师兄又看着青画。
  青画叹了口气,所以你看着我我也不知道呀!干脆跑过去追东留了。
  “东留,东留,等等我!”他走的极快,青画小跑着去追他还很吃力。
  东留忽然停了下来,青画……一下子跑到他前面去了。
  “……”
  东留挑了挑眉,“要我等你,干嘛。”
  “你生气了?”青画小心翼翼的问。
  “没有。”东留摇摇头,“是我做错了。”
  四周黑乎乎的,是大火留下的残骸,偶尔还有星火跳动燃烧的哔啵声传来,可在往里走,还有绿色遗留,那是没有烧完的青竹,是东留救下的生命。
  青画笑了笑,“嗯,你犯的错可大了,娘亲又要把你关进小黑屋了!”
  东留的眉稍抖了两下。
  “可是啊东留。”青画错身抱住他,“你救了小竹林,你救了所有的精怪,你听,它们在向你道谢。”
  微风吹来,小竹林沙沙作响,像是恋人在耳边喃喃细语,温柔轻昵,那是小竹林在像东留感谢,谢谢他救了它们。
  “你说的对,这里很值得你这么做。”而且我也要感谢你,承载了我所有温情回忆的地方,是你守护住了。
  小竹林不仅是青画最喜欢的地方,对东留来说,它更是家,比起青丘,小竹林、澜微院,更像是东留真正的家,要东留眼睁睁看着家被烧毀,青画做不到,他更加做不到。
  “青画……”东留顿了顿,“你还要抱着我抱多久?”
  “……”一瞬间,所有的气氛都被破坏了,青画好不容易憋出来的点泪花都咽回去了好吧!
  “拥抱,应该是这样的。”东留用力回抱住青画。
  青画:“……”
  无言以对,唯有脸红。
  “东,东留……”
  “抱够了。”东留淡定十分,“我送你回去。”
  “嗯。”
  嗯……等等等等,不对,我们不是说来找知离的吗?可是……为什么我和东留又回来了?
  站在门外,我欲哭无泪的抬头,“东留,我们把知离给忘了。”
  东留:“哦,好像是吧。”
  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箩姜揉着眼嘀咕,“怎么还不回来,青画姐姐也真是的出去玩也不带我们……”
  随着门的敞开,接着知离也揉着眼出现了,“明天我就去拔了清黎的鸟毛,呵啊,好困……”
  呵,呵呵,怎么忘了,跑出去的小狗是可以自己回来的呀,知离到底是谁家阿猫阿狗呀……
  折腾了一宿,青画也困了,实在不想和她们俩个废话,别过东留青画就直接倒床上睡过去了,迷迷糊糊中,知离好像爬上了她的床,抱着她的手臂,“青画,一起睡。”
  “嗯。”青画翻了个身道。
  可越睡却越清醒,最后索性睁开眼。
  知离还睡在她身边,鼻翼起合,呼吸轻微,酣睡容颜有如孩童。
  谁曾想过,这样天真容颜的知离在不久之前还用愤恨的眼光看人呢?莲祗说的对,给她一个空白的过往,换她此后幸福的生活。
  “知离。”青画凑过去喊她,“呐,我睡不着,我们起来说说话好不好?”
  知离翻了个身,不理她。
  “知离?”
  “唔……”
  “快起来!”我睡不着能让你安生?不是有句话说的好,睡你某某,起来某某。
  知离缓缓睁开眼,不知是不是睡迷糊了,眼神空洞的很,她轻声道:“哦,是白狐帝姬。”
  青画愣了愣,知离称呼我……什么来着?
  “知离?你醒了吗?”
  “醒了。”知离坐了起来,看着她冷冷一笑,“看,白东留在那儿。”
  循着她的视线看去,东留果然站在不远处,一身玄衣沉重,简直要和夜色融为一体。
  “东留?”青画赤脚跑向他,知离却一把抓住她,眼神闪烁。
  “白狐帝姬,你一定要回来。”说着往她手中塞了一个尖锐的东西。
  “这是什么?”看着像一包针。
  “去吧。”知离道,眼神忽然又变得冷漠了。
  青画将信将疑,刚抓住东留的手,他却像一阵烟似的消散了,接着四周的光芒全部消失,漆黑来龚。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青画等待了片刻,可黑暗就像是在四周扎了根一样,不曾消退一星半点儿,反而延绵无边。
  这样的漆黑,真让人心生畏惧。青画终于知道什么是怕了,伸出手微微颤抖着喊:“东留——东留——你在哪儿?东留!”
  话音刚落,手腕就被人抓住了,东留惊讶的声音传来,含着惊讶,却飘渺无边,像是从天边传来似的,“青画?你怎么在这儿?”
  “我是……不是你来找我的吗?”青画瞪大眼努力去寻找东留的身影,可四周实在太黑,除了手腕上的触觉,再感觉不到一丝气息。
  东留沉吟片刻,安抚道:“不用怕,我们在青丘,出了什么事叔父和姨母定会知道的,而且这儿像个阵法,破了就能出去了。”
  “嗯嗯!”青画忙不迭的点头,可这四周黑乎乎阴森森的着实可怖,要她安之若素的确是难了点。
  “青画,没关系的,我在这儿。”东留轻声道,抓住她的手紧了紧,仿佛要把力量传递给她似的。
  “嗯。”青画软软的应了声,低着头喃喃,“东留,到我身边来。”
  “好。”好半天,东留才轻声回答,声音柔的像是要化在她心里一般,“我来了,你等我。”
  只是伴随落音的不是东留的身影,而是连手腕上的触觉也消失了。青画沉默了半晌,恐惧渐渐消失,理智与勇气也回来了,这陌生的境地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危险,至少要她还能够自保,于是手伸到怀里去掏凰羽扇……
  ——啊!刚才睡觉时,她把凰羽扇搁床头去了!这是多么痛的领悟啊!
  如今只剩手臂上缠着的不逢琴弦,还有知离临了塞给她的一包银针——她要包针干什么,又不是裁缝,难不成是让我做小白飞针?
  这次第,怎一个囧字了得?
  可是急也没用,想到东留也在这鬼地方青画稍稍的安心了,也不敢乱跑,干脆一屁股坐下来等他。
  也不知等了多久,忽然有道声音戚青画背后响起,轻嗤一声,像是谁在笑。
  “东留!”青画惊喜的回头,一点星光在这片漆黑中亮起,越来越大,吞噬黑暗般飞速袭来,白亮的刺眼,青画连忙抬袖遮住眼睛。
  片刻,又听那声音响起,温和清朗,似曾相识,“可以了,把手放下来吧。”
  青画迟疑了一下,眯着眼打量四周,没有漆黑一片,没有刺眼白光,入眼点点星光璀璨夺目,盈盈间竟有星河损落的架势,壮观的令她都怔惕住了。
  “这是……”
  “你怎么会在这儿。”那人问她。
  “哦!”青画被惊醒,转头看着眼前人时不免又是一愣。
  在这片无垠璀璨的星河中,那人负手而立,青衫微扬,三千乌丝披散,只随意执一根白带束着,还有几许零落肩头,这样潇洒出尘的样子,当真是九重天上的帝君也不及的吧!
  更让她惊讶的,是他的容貌,薄唇轻抿,鼻梁高挺,细长的眼闭合着,眉稍轻挑,几分潇洒中带着点点闲适,闲适中又好像含着些许讥诮,这样的神情中,依稀还能看出一点孩子气……若是今晚之前青画大概还认不出来这是谁,可现在,她一眼就认出来眼前这潇洒出尘的人分明就是桓夷!
  “你!你!你!”青画指着他的手抖啊抖,“桓夷!”
  桓夷哦了一声,好笑道:“许久不见,白榕你又热情了……还年轻了不少。”
  青画:“……”
  这场景,也很似曾相识呀!
  “我不是……”青画无力的又解释了一遍,“我是白青画,白榕的女儿!女儿!要我说几遍呀?”
  “哦?”桓夷愣了愣,自嘲般轻笑一声,“原来我见过你了。”
  他笑起来当真好看,潇洒柔和中又融合了些许忧郁,简直叫青画挪不开眼。
  此刻的桓夷,清清爽爽,笑容优雅,除了一双眼仍未睁开,和后山上她见到的顶着毛绒绒脑袋的桓夷根本不像一个人。
  “原来你不傻。”青画看着他半晌,猜测道。
  桓夷笑了笑,唇角轻扬说不出的温柔,“哦?你的意思,有谁说过我傻?”
  青画毫不犹豫的把莲祗给出卖了个痛快,“师父说的!”
  “你师父?”
  “莲祗老祖宗,他总说自己很厉害,你可曾听过他的大名?”
  “莲祗……”桓夷低喃一声,尔后复笑道,“你竟是他的弟子,倒也是缘分了,你师父的确够资格让四海八荒的仙家称一声老祖宗。”说完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他若是不够格,这世上大抵没人能有资格了。”
  青画扯了扯嘴角,嚯,莲祗这么牛逼?
  “他说你傻呢!你还说他好话?”
  桓夷摇了摇头,“这个世上,究竟谁傻又有谁知道?”
  青画愣了愣,下意识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装傻充愣?”
  桓夷没有回答她,反而挥袖一扫,“你可知道这是哪儿?”
  “不知道。”
  “盘古开天,混沌蒙化,那时候天地间留下了四大上古遗境,一曰三生,预古往今来,由莲祗镇守;二曰苍生,看天下纷争,封印在虚无;三曰九曲,合九洲万物,铺设于忘川;四曰玲珑,度人心悱恻,于始尊司掌,这儿就是九曲尽头,玲珑之首,也叫九曲玲珑湾。”
  “……哈?九曲玲珑……你逗我玩儿呢,九曲玲珑湾不是在白骨洞府被师父破坏了吗?”青画大叫道,一丝恐惧游上心头。
  “你以为,九曲玲珑湾是什么?”桓夷忽然嗤笑一声,讥诮的样子与刚刚温润如玉的样子简直相反,“莲祗纵有通天神力这么多年来不还是没驯服三生?更何况,这是生死相存的九曲玲珑湾。”
  生死……相存?青画环视四周,星河点点中再也没有任何人任何物,便是桓夷,也站在星河的另一边,遥远而不可及。
  好像……孤零零的只有她一个人,这样的寂寞让她有种活着就是死了,而死了,其实和活着没什么不同。
  “东留呢?”青画轻声问,“他和我一起来的。”
  “一生一死,你还活着,那他恐怕已经死了。”桓夷轻笑,“就像你曾在白骨洞府,你是杀了谁才能出得去的呢?”
  杀了……娘亲……
  “你骗我。”青画心头一跳,下意识的反驳。
  桓夷又讥笑一声,“你信与不信,与我何干?”
  青画抿了抿唇,握紧双手,“哦,那我也不要活了。”
  桓夷看了她一眼。
  青画强颜欢笑道:“若你所说非言,那我现在还在这鬼地方,就表示东留还活着,那我去死好了,这样,这样,这样东留就能出去了……”
  桓夷微微皱眉,“你真的愿意为他去死?”
  “愿意的。”青画扯着袖子抹了抹眼睛,“我真的愿意的。”
  桓夷没有说话,只有背对着她负手而立。
  他忽然不说话了,这一片星光中更安静了,简直安静到压抑。青画颤抖着蹲下来,再也忍不住轻啜起来。
  “你哭什么?”
  “不知道。”青画顿了顿,道,“我要是死了,东留会不会就忘了我了?以后我投胎转世,你说他会不会去找我?我还能不能再见到他?就一面……在我死之前……”
  桓夷笑了,“你这样子,真是滑稽,一点都不像白榕,她可是到什么地步都不曾流过一滴泪。”
  “嗯,我就不能像我父君?”青画扯着袖子“呼啦”一下,擤鼻涕就是舒畅,“喂,你怎么这么惦记我娘亲,不会是喜欢她吧?”
  桓夷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个彻底,“我还惦记白析呢!”
  “呵——”青画倒抽一口冷气,魔尊的喜好,果然不同凡响!
  “不许乱想!”桓夷一把揪住她的耳朵,“我是有媳妇儿的人!”
  “疼的疼的!”青画嚷嚷着,倒把刚刚衍生出来的小忧伤给抛之脑后了。
  桓夷又变着法子和她闹了半天,忽然静了下来,弯着唇角温柔一笑,“白青画,以后我也会惦记你的。”
  青画愣了愣。
  “好了,你陪着我够久了,快和他一起回去吧。”
  青画猛的一回头,身后,东留提着墨缝剑站着,握着剑的手上满是鲜血。
  “东留。”青画站起来,笑道,“我就知道你没事。”
  东留长叹一声,慢慢向她走来,“你怎么又哭了?”
  “就高兴啊……然后就想哭了。”青画使劲擦着眼睛,又是想笑又是想哭。
  “傻丫头。”东留拉住她的手,“都快擦破皮了。”
  “嗯。”青画点点头,顺便扯住东留的袖子——“呼啦”!
  东留:“……鼻……涕……”
  青画眯着眼直笑。
  “你们两个小鬼,能不能别在我的地盘上腻歪?”桓夷咬牙切齿道,“赶紧手拉手滚出去!”
  东留淡定道:“嗯,不打扰前辈清净,我们这就离开。”
  说着,东留就要拉着她走。
  “喂东东。”
  东留一个转身毫不犹豫就给了桓夷一拳,桓夷笑的开心,轻松的躲开了。
  “东东呀,你应该知道了吧,自己的能力。”
  东留又嗯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淡定来形容了,或者说冷漠更准确。
  “司掌玲珑之境,始尊。”东留道,“前辈说的是这个?”
  桓夷嘴角抽了抽,“噗,原来你不知道呀。”
  东留:“……”
  青画:“……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东西?”
  东留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走吧。”
  “喂东东!”桓夷又喊道,“不是玲珑之境。”
  东留:“你再叫我东东试试!”
  桓夷微微一笑,“我提醒了你,你还要怪我?还有青青,记得告诉我,我很好,别担心了。”
  “嗯?”青画眨眨眼,桓夷的身影却渐渐模糊,消失,四周又变成一片漆黑了。
  “青画,走吧。”
  “呐,东留,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大抵。”东留望了眼桓夷消失的方向,“只有在这儿桓夷才是桓夷吧,出去了,桓夷就是魔尊了,他们是同一个本体,也不是。”
  这个漆黑一片,充满绝望的地方,青画连待一会儿都受不了,桓夷居然能住这么久,而且还要长长久久的被困在这里不得出去。
  想想都觉得绝望。
  青画默了一默,皱眉,“话说,那个傻缺刚刚喊我青青了。”
  东留:“傻缺?还真形象,谁说的?”
  “是吧!师父说的!”
  东留:“……当我没问,走吧,我们回去。”
  青画抓紧他的手,仰头一笑,“嗯,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