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刚就知道林振堂决计不会与自己真正化干戈为玉帛的,原来是向让自己也充当他潜逃鞑子追捕的向导,带这群虎狼成性的人面兽心走出绝境,其实更是他们投鼠忌器的隐忧,这样两全其美,总胜过鱼死网破。但想这笔交易也算是划得来,沉吟半响后问明道:“林前辈算是答应小子了?”
林振堂不答应又能怎么办?是乎没有比谈判更好的解决办法了,免动干戈,化解戾气,也是自己尽在掌握之中。笑道:“不过我也有言在先,希望你切莫与我等使诈,耍心眼,否则便是自讨苦吃,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时候可别怪我冷漠无情。”
“这个自然,权衡利弊,相互依仗,这无疑也是各取所需,何必搬着石头砸自己的脚?”此时既然谈解,误会暂消,虽不少人隐忧不快,满腹怨气,但对于雇主的意愿却是不敢违背,都各自留心防备华刚就是,至于他的来历到成为众人难以索解之谜,看着前路连绵不绝、一望无际、峰峦叠嶂、巍峨耀眼的大雪山,恐怕在场的谁也见之耸然变色;假使取道反折,犹恐千军万马,别说十余人个个身怀绝技,就是再多上百倍,千倍,无疑是以卵击石、自投罗网,倒不如孤注一掷,将一线希望都寄予这个名不经传的少年身上,或许生机无限。
林振堂果然是老谋深算,能让众多川内有头有脸的高手任由差遣,还从中调解大家的顾忌与误会,其中必有过人智慧、心机、转圜技巧,既已唯他马首是瞻,何况他报酬丰足,无伤众位利益、名誉、性命等毫末,为其辛劳何乐不为呢?林振堂为了安抚众位动摇不定的心,不由又施伎俩,对华刚问道:“那少侠还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我想不会是什么过分无理之言,为难这么多长辈的,你说是不是?”其实是想让华刚答应自己不要想私自逃走,紧紧地跟自己绑在一起,如是违背之间的约定,也不会偏袒哪一方的。
华刚嗤之以鼻,岂管他们到底如何贪生怕死,想要就此生死同济,却也置之不理,不过为了充足场面,唯有暂且答应,说道:“这里地势复杂,幽静开阔,易守难攻,要是被强军困于此地,定是为果腹充饥一事大为犯愁,不出一月定然被活活饿死,前面又是巍峨大雪山,大宋入天,高插及云,终年积雪,随时还要担忧雪崩的危险,路途艰险,想要翻越通过,不容我再过多复述,若然没有深知地形之人,决计会被雪山掩埋。”青城的别云道士随时火爆脾气,但也曾多次来这里采药游历,也知所言不差,但见都听命一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少年,那还沉得住气,催促道:“那么多废话作甚?说重要的,别拿这些耸人听闻的话吓唬人,我等可不是被吓大的。”华刚不予理会,就连正眼也不看他一眼,似乎存有轻视之意。
林振堂也是初涉此地,一直对这里大有耳闻,却未亲眼见过,没想到放眼四顾,对华刚的话也确信无疑,真是唏嘘长叹,就算后有追兵,前无去路,加上临时遇见此人又与自己似有过节,不消他动手,自己等人孤身涉险,只怕也会饿死、冻死、被大雪所埋、要么相互为求生自相残杀致死,或是被蒙古大军所抓,终身为奴,生不如死不由心地直发毛,寒噤不已。对青城别云道长善意提醒道:“曾问道长前后来此不下十余次,我想你深知他所言非虚,但不知道长你是否还有更好的办法,能保证我这干人等安然无恙地走出这里,我等自当心甘情愿听命于他,供他驱使,若然没有,我想列位还是安安静静地呆着,否则休怪林某人不计旧情,与他断绝往来。”别云道长被林振堂狠狠地数落一番,整张脸涨得通红,就像火烧,看来这些江湖人士在他面前还是不敢妄加断言,随意得罪。
林振堂对华刚赔笑,甚为客气地点头道:“少侠勿怪别云道长心直口快,江湖中人有时任性冲动、言语过激也是情理之中,谁都有着急上火的时候,刚才我亦对道长无礼,还望见谅。”说着向别云拱手致歉,别云受宠若惊地回礼。华刚见之真是大感烦郁,不值一哂,竟对着身前一直没敢说话,甚至连身子都不敢动弹一步的曹阳望去,只见她时而焦急,时而微微蹙眉,时而犯难疑色,心事重重,一点也不为双方正在如火如荼地谈论所影响,似乎也从刚才对一向尊敬的叶芸大失所望后变得多愁善感,茫然无措起来,华刚好生懊恼自责,真不知道该想什么办法令她一丝也不受伤害,就眼下的情景来说,自己得幸能与她同行,但身边大奸大恶之徒,说不定临危变节,倒行逆施,只怕于她性命有碍。一时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万全之策来保护心仪之人的安危。
林振堂在旁已将华刚的神情一清二楚地看在眼里,更从他那双含情痴迷、呆傻入神看着曹阳的眼神察觉端倪,心里暗喜:“想不到此人竟一门心思地倾注于曹家小贱人身上,正愁抓不到你的弱点,如今看来,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是人皆有弱点,制服你不费吹灰之力,到时候任你耍什么花招也不愁你不乖乖就范。”暗起歹念之时,嘴上却是问道:“敢问少侠与我等定下的约法三章,这样也好免生顾忌,早日逃离困境,到达圣地,以解燃眉之急。”
华刚被他一言激醒,心中本无计策,好在心思慎密,富于机智,细想片刻,便暗自得意地窃喜,即刻把自己的意图大胆地呈述一番:“其一:你们不可踏上我身后的石窟塔楼,我想若不是轻功超群之人也决计不能到达上面,到时候大家撕破脸,我大可以借助此屏障抵挡各位。”林振堂看了看,也确如华刚所言,自己人多势众,又个个乃是江湖中成名人物,真要是动起手,华刚势单力薄简直不是对手,而那座所谓天然形成的石鼓楼就成了华刚据险御敌的有利地形,更何况那里高及平地足有两三丈来高,下有山堑溪流,但只要趁人不备,足可以登临进去,要是防备,真成了一座牢不可破的碉堡。算来这个足可以答应他,毕竟此番出行,带足了衣帽被褥、干粮肉食、帐篷油纸等等,也打算在外渡过艰险,足有三月的储备,这些对于林振堂来说九牛一毛,信手拈来,毫无怨言地答应了。
华刚又续道:“第二么,以溪为界,望你我相敬如宾,不可越界过来图谋不轨,或是不怀好意,更不要局限我的自由”“难不成什么都要听令与你?难不成你在蓄意拖延与鞑子同为一丘之貉,那破地方有什么好的,我还嫌有失身份呢,难不成你在那里面储备有口粮,还是宝藏?难不成让我等风餐露宿,光这两点未免太过苛刻,甚至强人所难,我恕难从命。”说话之人乃是成都的高氏三兄弟中的高木,他为人阴沉,原是林振堂一道生意上的朋友,同时也是高家碎碑手与鸳鸯剑的传人,最是见不惯屈与人下,连说三个“不成”足见他的反对激烈。
林振堂为了消除华刚的疑虑,在中间不由充当说客,极力调解解释道:“高先生,那石楼别无特别,只是有几个一人及高的洞穴罢了,而且距地之高,谁会闲得无聊驮着一袋东西往上般?何况此次出行我早就备足一切,这些都不足为虑,何况眼下是保命要紧,就多委屈委屈。”高仁泰面色尴尬,缓言附和地笑道:“还是林大官人所言甚是,考虑周详,不知将钱财露白,恐防别有用心之人起了觊觎之心。”
这句话明摆着就是对着华刚说的,冷哼一声,不值一屑地道:“就算你等将此山谷铺满金银珠宝,我华刚决计不取分毫,甚至视为粪土。”林振堂拊掌称快,赞叹道:“年纪轻轻就有此心境,志气可嘉,看来我等真是庸人自扰,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华刚冷漠回应道:“不敢,相比各位几乎举家倾出,典当家底为银票,自然不缺衣食住行,而我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但互不侵犯也算是自谋生路。”林振堂知道这些仗义行侠之人往往都是特立独行之人,假使救济或是帮助,反令他们忌恨,更遭他们反感,唯有任由自留,不予管束。又仔细打量着此处空旷的草地,这里果然是宽敞,足够容纳数百人栖息住宿,根本不足为虑,爽快答应道:“君子之交,和而不同,那这些时日我们可以比邻为友,和睦共处。”
华刚继续道:“说的彼此互不侵扰,我别无过多要求,但望互不干涉,就算各位用强,恃强凌弱,我若一心求死,各位也会成为此地的孤魂野鬼。”林振堂向身旁最德勋嘉著的孙德浩,问道:“孙先生觉得意下如何?”孙德浩淡然一笑,虽心怀不满,但不得不暂时屈就遵从,冷冷地道:“即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料来他孤身一人也决计兴不起什么风浪。”“孙先生自视甚高,那就答允了。”孙德浩等人点头,大有不愠,却也为了大局安危设想,不得不同意。
华刚不动声色,只见他双手对着面前的一丛苍劲的长叶,以手代刀,几片长及尺许的翠叶犹如被快刀斩乱麻般地斩断,就在叶飞激溅的瞬间,华刚眼疾手快地收入手中,均不知他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