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阳先是惊吓一跳,全身都吓得呆立原地,却见林羽满脸僵硬的表情,简直就像一只木鸡一样呆滞,俊美的脸上又被人故意涂抹上一团令人烦郁的东西,不由捧腹大笑,指着他的鼻子嘲弄起来,
要不是曹、林两家颇具渊源,恐怕真要当面戏谑他一番,为了顾及
两家的交情,加上他对自己一往情深,也就极力忍耐下来。
林羽此时当着心上人出丑露乖,只恨得牙痒痒,脸上顿然铁青,心中更像是吞了几只活鼠般难受,曹阳几经憋住,这才没有大笑出声,此等凌辱,真是不可忍,见曹阳憋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走近过来,温言安慰道:“羽哥,你你没事吧?”林羽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戏耍一番,那里还沉得住气,四下张望顾盼,不见刻意滋事之人露面,有气无处发作,怒目圆睁,右手紧按腰间剑柄,
“哐啷!”声清脆响起,破口大骂道:“是哪位不识好歹的家伙,有胆出来一见,背地里施展这点不要脸、见不得人的把戏,算什么英雄好汉?”
“不要脸总比没脸没皮得好,这世道真是反了,世风日下,世态炎凉啊!”声音自然是躺在陡崖高处的草丛里的华刚所发,与山谷的林羽、曹阳正面相触,三人相距十余丈,但习武之人眼力惊人
对双方此时的神情一目了然,只见华刚脸上一副惺忪倦怠,就像刚睡醒的模样,但口上没有否认,也就无疑是他所为无疑。华刚的眼神一见到山下二人,先是乍然惊疑,迫于双方处于对立,这倏尔惊疑也就一闪即逝。
林羽也顾不上满脸污秽,顿时暴跳如雷,站在山下,怒目悜凶地对着山崖上的华刚,切齿骂道:“好小子,有种报上名来,我翠羽电剑手下从不杀无名之辈。”曹阳生怕林羽冲动,何况是此次远走异乡,实是藏匿身份、欲盖弥彰,不敢招摇过市,大动干戈。若是被蒙古人得知一群江湖人私下聚集,图谋不轨,定然调兵遣将、不惜大举调过来将自己一行人尽数铲灭;何况此地乃是清净避难的好去处,也并非谁所有,倒是后华刚到来,搅了他人的清静,出于礼数也该向这个人赔不是才对,更不愿将事态闹大,息事宁人,和睦相处才是唯一办法。
曹阳暗递眼色,素知这位至交子嗣林羽,从小娇生惯养,从来就是耀武扬威,神气十足,深得林员外夫妇的宠溺,真算是要雨得雨,要风得风。又是林家独子,林氏夫妇都视为珍宝,不曾打骂,
就连过重的言语也不曾向林羽发作过,一生未遭受挫败,今日竟被一位年纪相当、神情漠然的少年人戏谑羞辱一番,说什么也要扳回颜面,找回亏折。曹阳的神色也由好笑变得肃然,即知林羽的脾气暴躁易怒,最是受不了他人的刺激,自己不想闹出什么岔子,赶紧抛却摘来的鲜花,从袖袋里掏出绢帕,伸手要向林羽脏了的脸上擦拭干净。
林羽本则有气,心想自己仪表堂堂,身份地位又在整个四川中算得上人中翘楚,虽多年未与曹阳修缮感情,但怎么说也算是林家名正言顺的少奶奶,看来曹阳对自己情意尚且不定,左右摇弋,想起屡次卑躬屈膝地讨好于她,想不到却换来冷漠使性,百般屈辱;眼下大意又被这个胡闹小子戏耍一番,颜面扫地,顿然气甚,是谁都无法当着心仪之人将这份屈辱尽数忍耐下来,更加气恨这半月以来的热情尽归泡影,一气之下抢过曹阳手中的手帕,摔将在地,这才看清楚自己脸上的物饰到底是何物,竟然是用泥土混杂着烂草的秽物,凛然转首看向华刚,只见他倨傲地坐在上面的草地上,口衔一根草,模样若无其事地俯视着自己,更加受不了被人轻视这口恶气,但冷静一想又觉不对,此时华刚身处高崖,那里根本没有溪流经过,而此刻更没有秋深晨露,他那里招来的水将泥土与烂草混杂在一团,凑近鼻息一闻,一股刺鼻的怪味直令人感到恶臭难闻,直欲烦呕,好在定力惊人,否则稍有不慎真要吐了出来。华刚这才有意地向林羽伸出一只光脚来,好像在为这个阅历尚浅的大少爷解惑
那团泥污不是别的制成,就是华刚脱掉鞋子,在草地里用臭脚丫搓揉而成,自然有股味道是怪怪的。林羽目赤神裂,整个人都在颤抖几次都气得牙关格格作响,不过又极力抑制下来了。
林羽脸色更甚铁青地骂道:“好哇!哪里来的野小子胆敢消遣小爷,简直胆大包天,自找苦吃。”说着提剑准备冲上去,可是无法冲上山崖,气得自己肺都快炸了。
华刚俯视二人,嘴角一撇,一丝也不惧怕,更没有无意冒犯后的紧张惶急,学着林羽的神态,刻意气他,尖着嗓子地怪叫道:“好哇!这是学花旦唱大戏么,这样才像话嘛,才是你本来的模样,才与你那颗色彩斑斓的心极其相衬。”“你你你说什么?小混帐,有种你下来,好好跟本小爷打一架,不让你满地找牙,还道我林羽真是懦弱不成?”林羽恼羞成怒,端无往日气度轩昂的气派,更没有把曹阳放在心上,似乎更不会去过问她此时的感受。全然旁若无人地对着华刚辱骂起来。
曹阳没想到林羽受不了一丝挫败,往日里的修养都一览无遗,
加上刚才对自己的态度完全判若两人,也不像往日认识的林羽,几年不见这位命中注定的情郎,竟是冲动暴躁,动不动就乱发脾气,凶狠起来的模样就连自己也感到可怕,心中疑问这还是不是曾经认识的林羽,而一直考量之间的情意,不料这份感情真是碎裂不堪,变得不经风雨侵蚀,黯自伤心,啜泣不已。
华刚见林羽羞恼成恨的样子不禁好笑,又蹦又跳,简直一点富家公子哥的样子也没有,完全就是个撒泼耍横的无赖,嬉皮笑脸着那副游戏人间的不正经,讥诮道:“呦呦呦,怎么堂堂的翠羽电剑竟然爬不上这道十丈的山坡,还是怕我又趁人之危,对你突施手段,看来江湖中浪得虚名之徒比比皆是,无怪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不如就此算了,早点滚出山谷,免得多遭凌辱。”
“你你说什么?多费唇舌,只争一时之利实非我林羽所为,还是趁早滚下来受死,免遭多受皮肉之苦。”林羽厉声断喝,平日里掩晦的不忿气势今日发挥得淋漓尽致。
曹阳不忍见到林羽就像一头被激怒了失去理智的野兽,正中上面那位少年的诡计,这样下去弄不好会伤到自己,真不知该规劝哪一方才好,一时焦虑、着急、担忧、顾惜、错综复杂,不胜枚举。电闪转念,对着山坡上的少年恳求一句:“我在这里代羽哥向阁下赔不是,是我等喧宾夺主,扰了你的清梦,若是先来后到,理应遵照阁下的意思,不敢打扰。”“阳妹住口!何以向野小子示弱,岂不自堕威名,被江湖人耻笑,若是曹家肯曲软低头,我林家宁死不从。何况是他几次三番羞辱区区,此仇不报,断不能善罢甘休。”林羽的强硬显出了他的态度,决计不会容忍有人向自家挑衅,这是林家的尊严,也是对待人情世故的原则。
曹阳没想到林羽这样执拗,摇首轻叹,大有惭愧,眼眶更加红了起来,哽咽道:“我我还不是为你着想,何况出门在外以和为贵,何必不依不饶,恃强凌弱?”林羽不顾曹阳的抽泣,冷哼一声,傲气凌人,从小到大从未受过他人给自己的羞辱,加上桀骜不驯的性格,说什么也要让华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血的代价,甚至以命来偿还,恶狠狠地道:“这个地方并非谁所有,凭什么就不能允许我们在这里寻欢作乐了?他突然冒出来搅了我们的雅兴,该滚的人他才对,怎有屈服忍让之意?”
华刚见曹阳这位妙龄少女为她心上人不惜向自己求情,可以说是关怀备至,谨小慎微,面面俱到,林羽非但不领情,还大加训斥,真是不可理喻。如一再对林羽难堪,只怕曹阳更加受林羽的责难不可,只怕更加伤心,免得人见人怜的曹阳受苦,心生怜惜,轻叹一声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位姑娘的心地善良,柔情似水,考虑周全,倒是我生平仰慕之极,刚才一切都是在下不是,对不住了。”
林羽见他嘴上道歉,整个人还是原封不动地坐在原地,一丝诚意也没有,甚至一双乌黑贼亮的眼神在曹阳身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完全不在乎自己这个准夫婿的感受,甚至于衽敛礼数毫无顾忌,那像是道歉,其实是被曹阳的美貌所迷得神魂颠倒,不知所措才对,就连说话口气也是温言谦和,引以为奇耻大辱,咬牙痛恨地道:“喂!我道是个无赖混蛋,没想到还是个贪慕美色,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简直痴心妄想,难道羞辱你林小爷的事就此揭过了不成?”
华刚对林羽冷嘲热讽更是充耳不闻,甚至熟视无睹,一双大眼失了神采地呆呆看着下首的曹阳,似乎刚才的话不是为别人说的,是为曹阳一人说的,至于垂怜眷顾,更是可望而不可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