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阳看着他那张坚毅的神情已然老实、安静许多,与清醒时迥然而异,不再浮滑诡谲、一肚子坏水,嬉皮笑脸,反而安静下来简直判若两人,从那张痛苦的表情看出他这是以苦作乐,不愿与人相告,独自饱受着一切,心里说不出的怜悯,叹道:“你你本可以成就一番大业,却为何总是颠沛流离,吊儿郎当,不过做事常常出人意料,层出不穷,何不坦荡磊落,让大家肯定呢?”一想到此处情不自禁冒出这般念想,难以索解,似乎只有这样彼此才能更懂对方,才不会敌视怨恨,看着华刚不敢再对自己动什么歪念,自然放心,也说不出这种安泰释然,甚觉踏实。
曹阳的右手被华刚紧紧攥着,从未有过这么踏实、放松,甚至也不再浑噩,一阵胡言乱语之后又变得酣然入睡,也不管曹阳真对自己施毒手,是真心诚意的,还是暂时消除隔阂,共度难关,;还是虚与委蛇,博得华刚的信任,让其带着自己逃出乱世,避开尘嚣,这些华刚都无从而知,不加细想,他永远那么淳朴、厚实,绝不会怀疑这位心中敬若天神的姑娘,纵然真杀了华刚,也不会感到痛快。
这一夜是那么安详,华刚与曹阳二人距地百尺,上面的他们下不去;身处谷底的林振堂、及其重金聘来的川内好手也无人能登越陡峭的危崖,守株待兔般地死守绝地,似乎要困死山上的华刚和曹阳,让他们不出十日就饿死,渴死,甚至受不了煎熬自然会铤而走险地自投罗网,到时候以逸待劳,毫不费力,曹阳这个交换的筹码又将回到手中,毋庸担忧,他们也没有涉险对华刚、曹阳施以歹毒的手段,相反安安静静地在山谷里尽情享受山谷中得天独厚的优越条件。
华刚因伤重病得浑身无力,几经接二连三地激发潜能,已然疲惫不堪,精气亟待回复,神志模糊时说的一些话也自然记不起,反而睡得很踏实,很舒坦;曹阳对林羽的怄气几乎快要绝望,一时气恼,在华刚那凄婉的胡言乱语、道尽心声,重拾旧遗中感到莫名的亲切,反而愧歉怨怼,不忍丢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里自生自灭,油生一种同情与怜悯,无比踏实地陪在华刚身边,以防他病危恶化,以至害他因而受累。
次日,华刚的高烧退了不少。体温渐恢正常,说来奇怪,他手里那么重的内伤、剑创,就是依仗惊人的内功护体,常理揆度,不死也要躺上个一年半载,至少也会留下病根,功力大减,华刚反而没有任何颓弱病危的迹象,相反脸色也多少有了几丝血色,曹阳为其欣慰。华刚此番幽幽醒转,见曹阳的俏影黄裳、清丽端庄、安安静静地坐在身旁,心中安心,一改他往常的嬉皮笑脸,语气也虚弱不堪地道:“你你为何不沉昨夜杀我解恨?”曹阳见他神情虽是和睦亲切不少,说话依旧死性不改,回了一句:“趁人之危,背后伤人,非本姑娘擅长。”
华刚苦笑,心里说不出的欣喜,摇首道:“多谢你昨夜的不杀之恩,华刚才不至于撒手人寰。”曹阳嗔怒,转身不愿见他轻薄的神情,说道:“我才没有那么好心,怕你一命呜呼,姑娘所遭受的羞辱又向谁去索还?”华刚躺在草地上大笑,笑得那么释怀畅意,没想到重伤未愈,不能性情激动,牵扯到腰间的“关元穴”,正是昨日曹阳那记差点要了性命的剑伤,但无心挂念,豁然开朗,这一动气,又令伤口如虫嗜,似火灼,不住强忍呻吟。
曹阳吃吃偷笑,怨嗔地咒骂道:“活该!难道你们就知道逞能,自作自受。”华刚疑色地问道:“我们?除了我之外这里就只有曹姑娘,还有谁?”这句话本事逗她开心,没想曹阳因林羽对自己不值一顾想不透,突然大发雷霆,冷峻地道:“你这枉然狂徒,为何从中作祟,令我和羽哥之间不再如初之好,也令我羞耻为人。”华刚见她双肩微微抽搐,娇首脉脉,定是伤心,欲对她感到愧疚,以示安慰,没想到自己伤口疼痛难忍,加上她对自己的看法仍未有丝毫戒除,一再提及林羽,自然还对他抱有幻想,说明她的人是林家的,心也是林羽的,不能再移情别恋,好叫华刚知难而退。
华刚知她伤心,一向在心目中都是粲之如兰、甜美天真的笑容都被自己弄得伤心欲绝,一切美好都终由自己的出现破灭,说不出的亏欠,既已讲到此节,亦然无力回旋。华刚不由暗运功力,逆转真气,不住地哼唧呻吟。
曹阳一听他伤口又裂,痛不欲生,收住心神,回过神来关切的眼神充满如春风和熙般的温柔,问道:“你你怎么啦?谁叫你劳心费神,又自作自受?”华刚见她真心关怀,不敢让其看出都是自己故装可怜,讨她同情,索性将真气倒逆,逼至头顶的“百汇穴”,使着暗劲,脸上痛苦的面色变得更加骇人惨白,汗珠涔涔而下,连衣衫都侵湿一大片,曹阳没想到华刚伤势恶化,自然不知道这是华刚故意使诈,与他虽疏离,但总不能见死不救,于心不忍之下手足无措,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解救,只得细心地为其擦拭额角的汗珠,以示关怀,问道:“你你不要紧吧?别吓我,也别动气了。”华刚神情痛快,心里却在嘀咕:“我若立即收力,你定然更加厌恶我,还道我是个不折不扣的的轻薄浪子,从此更难亲近,甚至见不到你一粲开心,与其被你误会,不如装得更像些,反正这剑伤,内伤做不了假,若良心大受谴责,也是迫于无奈之举,望上天垂怜。”一时呻吟不止,在地上痛得翻来覆去地打滚,足见华刚的痛楚定是千真万确。
曹阳着急的香汗淋淋,忧虑不安地道:“你且先暂且咬牙忍忍,我略懂些医术,不及家父博学,事到如今,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怪我当时未肯用心,否则”一时怨尤自哀,令华刚几次都不忍心欺罔于她,可又怕这片刻的亲近又会因自己的优柔寡断换成曹阳的怨怼气恨,所以骑虎之势,尚不可泰然,继续倒逆真气,弄得自己苦不堪言。曹阳在旁捧心焦急,手足无措,无计可施,任由他一阵痛苦地就地打滚,急得她眼泪悄然轻搐。
大约一刻之后,曹阳轻泣自责,眼睁睁地看着华刚的苦痛却无能为力,对于自己的医术又无多少把握,埋怨道:“以前我以为孤傲清高,自以为是,无所不会,谁想一遇紧要关头竟然一点办法也想不出,一点忙也帮不上,我我真无用。”看着华刚就地挣扎,面色惨白,双目苦楚紧闭,神情扭曲古怪,气息也紊乱粗喘,是不忍心再受到伤痛的折磨在旁独自泫然而泣。
华刚喘息地笑道:“曹曹姑娘,这一切都是我我咎由自取,自自作自受,与你无关,有此心意,我我”他一句话出气多,进气少,看上去即将不久于人世,直叫人看了着急。
曹阳颔首欺凌地痛苦不敢见他,虽对他印象不好,却也至始至终未对自己做过任何过分的行为,心底向来慈善的她平日里就是一只小小的蚂蚁不慎被惨死,也要伤心难过半日之久,如今华刚就要似在自己面前,都因自己引起,说不出的惋惜,泣不成声地道:“你你你就要死了,我却无能为力,与亲手杀你有什什么分别?”华刚强忍痛楚,也抑制自己演戏的好笑,答道:“我死死不了,曹姑娘放心,切莫为我难过。”“可是你面色愈来愈差,气也若游丝,我该如何才能救你?”曹阳哭着,似要极力挽救这个既恨又不忍心的轻薄少年,那怕暂缓苦痛也是好的。
华刚感激不已,真心实意地道:“你你能给我讲故事么?我一听故事,伤痛立忘,说不定说不定伤也好了。”
曹阳深知这不过是转移注意的一种办法,不过是心灵上的慰藉,自己讳疾忌医,胡乱医治,反而无益华刚伤痛,说不定还会加俱痛楚,为今之计只有将计就计,既然听他央求自己讲故事给他听,于是暂收泣声,端坐在他身边,为华刚缓缓地说起来:“既然如此,我又对自己的浅薄无用的医术没有几分把握,说道一心二用,我想到一个故事,发生在东汉末年,群雄并起,正好与此时情景大有异曲同工之妙。”
华刚见曹阳此时对自己毫无抗拒,更无敌意,能与其多挽留片刻的真挚快乐也就知足了,不住地点头,以示答应,口中尽被哀呼痛叫所占据,自然说不出话。
曹阳眨了眨眼,眼睫毛细长如墨,说不出的动人好看,华刚紧咬牙关,强忍痛苦,不再翻来覆去地打滚,似乎要静下心来听她给自己讲故事。曹阳道:“当年关羽关爷爷与桃园结义的刘备刘爷爷一起打天下,关爷爷义薄云天,对刘爷爷患难与共,荣辱不忘、生死不弃当年结义誓约,千里走单骑,推却了当时位高权重之人的威逼利诱、高官厚禄,重回刘爷爷身边,瞻前马后、鞠躬尽瘁。有一年关爷爷与当年囚居他的大对头争天下,双方各尽所能,谁也不让谁,对头很是器重关爷爷身上的气魄、胆色、才华与义气,一心想生擒为他所用,双方交战本事生死由命,成败天定,关爷爷凭借着过人的本领将对头赶跑了,但不幸的是他左肩头不慎中了对头的暗箭”华刚听她心平气和地述说着三国为人津津乐道,脍炙人口的“刮毒疗伤”的故事,说得引人入胜,扣人心弦,自己也似乎忘却痛楚,忘乎所以地在其惊心动魄的情节之下全神贯注,不时还情不自禁地配合曹阳所讲到紧张刺激时惊呼大叫,一时又生怕曹阳担忧自己的伤势,连忙用手捂嘴,不敢扰乱心绪,专心致志地听她讲着,不敢打扰,也不敢捣乱,更不敢令其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