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阳双眼涣散无神,心有余悸,大有感激,直愣愣地看着华刚,他已是伤病只身,还在甘愿为了自己奋不顾身,见他面如金纸,毫无血色,气喘如牛,汗流浃背,忍不住柔声致歉道:“对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华刚无暇回应,自己没什么顾虑,有他在,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曹阳一丝一发,见他左手又负轻伤,真是旧伤未愈,又添新创,又是因自己而起,说再多抱歉的话也不能缓解当下的困境,于是乎从地上拾起那柄曾经误伤好人、自己原来随身携带的宝剑向华刚抛去,这一刹那,已是见缝插针,实属不易,幸在曹阳虽被刘松摄住,但心智尚清,武功健在,向华刚送去宝剑无疑是御敌之勇,绝无弥留歉意。
华刚凌空结果曹阳传来的宝剑,上面镂空铭花,轻盈如鸿,甚是合手,一点也没有刘松兵器的诡异,反而显得文雅娟秀,落落大方。正是千金小姐爱不释手之物,虽曾被它刺伤,但也因这样才让曹阳真正释怀认识自己,与它缘分匪浅,满脸感激,溢于言表,顿扫起先的窘迫,笑道:“有姑娘利剑在手,宛如相助我一臂之力,更似你我合力联手,若是弄坏了姑娘的宝剑,别说你会心疼怜惜,连我也会于心有愧,那我可得慎之又慎。”华刚刚一从鬼门关捡条命回来,就连心还在噗通噗通急跳,心绪不宁,竟还是一副死性不改的旧样子,油腔滑调依旧是他的本性,曹阳却不再介意,反而告诫道:“你自己多加小心,千万不要逞能,如是没有你,我我又怎生去找爹爹的下落。”
其实最后是要说“怎生独活?”华刚还以为她会感激自己,以身相许,却是一句恭迎谢绝之礼,难免有些失望,但转即一瞬又不在为之伤神动气,毕竟有位倾国倾城的姑娘对自己的态度大为好转,这一切都说明仍有可能,至于非分之想、奢望多心不敢再多了,释然地道:“放心吧,我自当全力以赴,唯命是从。”
刘松对于二人又一次把自己全当不存在,这无疑是对自己的莫大羞辱,从成名至今还从未有人小觑赶尸门众的威名,谁都知道他们就连腐烂不堪,恶臭生蛆的死尸都不害怕,世上还有什么他们不敢做的,冷冷地笑道:“够了没有?你们这样在我面前缱绻缠绵,将姓林的小少爷又放在何处,不过也是林公子早就心有所属,也早看出曹家小姐视为薄情寡义,风尘放浪之人,这样也好,有姓华的下来与你作陪,黄泉路上定是不会寂寞。”说完,脸色一沉,心情大快,狂笑不止。
曹阳对他口无遮拦、出言不逊没有半点办法,难道世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都以流言蜚语诽谤自己,就要挖尽这些人的眼睛,割了他们的舌头不成,唯有心境空明,无欲则刚者才会对其无动于衷。现在曹阳试着慢慢忍受,不再作予任何反驳,心里却是嘀咕抱怨:“华大哥千万别往心里去才是,他要是沉不住气,才会中了刘松的诡计,若是心浮气躁地应对,定是不是刘松对手,唯有以静制动,出奇制胜。”
华刚顾忌曹阳的感受,今日处境、声誉与较以往一落千丈,自然不能坦然正视,挺身应对,自己一介武夫,粗俗汉子,怎能与这天人相比,将一切罪衍都尽归自己一人承担便好,右手持剑,横置胸前,伟岸异常地凛然道:“姓刘的,手上功夫不怎么样,嘴上功夫可练得出神入化,有些感受你从未体会,自然不会明白,我与曹姑娘清清白白,天地可鉴,你说我什么都行,但再敢出言不逊,我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刘松一听,捧腹大笑,眼泪几乎都快要流下来了,不禁嘲讽道:“还在装什么道貌岸然,你与她之间已然是狼狈为奸,人尽皆知,还在狡辩什么,下面的人更是看得清清楚楚,何必掩饰,刘松以前敬你是个敢作敢为的真汉子,没想到盛名之下,全付虚然。”
华刚双目红赤,气得难以抑制,身形暴走,立即施展出行云流水的步法,手中握着宝剑直冲向刘松,口中断喝道:“住口!你这奸邪小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刘松眼前一花,没想到华刚重伤之下完全就像是凶性大发的猛兽,竟然身手与刚才颓微之时截然不同,有点拼命的感觉,但余威犹存,不免令自己都忌惮三分,于是抱元守一,护住要害,仓皇之下应变招式,又与华刚斗在一起。
刘松本欲从心里彻底击垮此人,不费吹灰之力将其制服,没想到华刚对于别人怎么看曹阳甚过自己的性命,一交手便是进攻不守的杀招,先是拆开一招“雪天云霁”,刘松见难以施展开手中的长索相攻,以飞鬼爪挡住华刚的长剑,展开身形闪至一处开阔的草地上。
草地上草飞激溅,金鸣交替,火光迸发,二人在不足十丈的地方闪避腾挪,刘松双手各持兵器,忽长忽短,长及丈许,短可护身;华刚虽受了一记轻伤却毫不放在放在心上,也不为伤痛流血所影响,呈现出凶悍强盛的气势,手握之剑,皆朝刘松要害招呼,招法井然,迅捷凌厉,完全是“峨眉剑法”的精髓。
曹阳见二人的情景简直是对换了方位,刘松被激怒了的野兽一样,对着华刚穷追猛打,丝毫不容对手有丝毫喘息之机,心里难免为他着急、焦虑,长此下去,华刚力竭气衰,败势将定。犯了对敌的大忌,只攻不守,纵然有使不完,用不竭的气力终有枯涸之时,本欲在旁善意提示,不惜一切要迫使刘松就范认错,不由无从开口,就地蹲在原地祷告,愿保华刚平安无事。
刘松脸上再无得意不起来,连说话的机会也被华刚刚逼至手忙脚乱,只得哇哇怪叫,心里暗自叫苦,惊疑地暗骂道:“怎么回事,这小子如疯了一般,丧心病狂地进招,怎么身手比刚才还快还要诡异,难道真激怒了他不成,一味瞎打蛮干,无从寻迹怎生是好,真是不该招惹这个小煞神。”
一想刚与之交手时自己接二连三地直取要害,令华刚手足无措,虽未能遂愿,可是也能让他狼狈不堪,谁料不出片刻,竟然双方形势颠倒过来,一丝招架的机会也找不到。
华刚看似杂乱无章地喂招,表面上急躁,其实是一己之长,攻彼之短,刘松的兵器能长能短,中间连着铁链,远攻是长处,能当作流星锤、软鞭、长索之类的兵器十步之外取人性命,可惜近身相搏却是运转不灵,虽左右开弓,能以两端的奇形短兵较量,但此时华刚手中既有宝剑,频发怪招,令刘松抵挡不及,一招还未看清楚,又被华刚电光火石的下一招奇快攻至,真是目不应暇,左支右绌,如此近的几尺距离,恐怕华刚赤手空拳、狂风骤雨般地进攻也能令刘松手脚受束。
比武较量与生死相搏截然不同,却又异曲同工之妙,妙至颠毫,刘松招架拆解虽快,连华刚使出的什么路子、招式也来不及看清楚,自然无迹可寻,无招可拆,以快制快,应接不暇,完全陷入背地颓势,左挡右拨,心神凌乱,大不如刚才神定气闲,不出百个回合,定会急躁自乱阵脚。
“臭小子,你这是什么怪招,这哪像是什么武林高手,简直与泼皮无赖没什么两样。”刘松忍不住大叫起来,华刚置之不理,是高手也好,是泼皮无赖也罢,在此时的景况来看足让刘松应付不及,狼狈不堪自然不会再起什么歹念杀意,唯有吃力拆解的份,完全腾不出手来对付旁人了,他身后的铁链拖曳着草地,将苍劲的草丛压倒一片,如同风过海面,荡起波浪,又像是黄牛犁地,翻土复地,原本得意的杀招却毫无用处,一点也使将不出来,不免心急如焚,但又无可奈何。
华刚唯凭着一息勇猛奋然攻之,深知自己内伤外伤多不胜数,不能与之纠缠,否则无益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速战速决,以快打快,攻得这个赶尸门的高手回护不及。
曹阳暗地为华刚着急忧忡,知他此时正在为自己的安危奋力拼杀,可这样豁出性命的打法,虽是稍占上风,但潜藏的风险着实太高,忍不住痛惜地道:“华大哥,你你这样下去会被自己累得半死,千万慎重。”
曹阳善意提醒华刚,出于关切真心,没想竟被刘松有了戒心,大有点拨,于是不露声色,将计就计地暗起歹念:“原来这小子是想与我同归于尽,这样一心求死的打法差点连我也上了当,还好姓曹的小贱人不明其中真意,更不知晓其中利害,反而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只消周旋,保存气力,窥伺在侧,必让他吃力不消,活活累死不可。”刘松暗动心机,只求避躲开华刚的凌厉招式,不被受伤的华刚伤及,时间一长,彼消己长,自然反败为胜,以求一招致命。
华刚不免有点心浮气躁,曹阳在旁担忧自己的安危,生怕这样不要命的打法非但不能令奸猾无比的对手刘松认输,还会因使力过甚而导致伤势恶劣,出于一片真心加上仁慈善意在旁祷告祈福,没想竟是在抖露自己的意图,将自己的贻误尽数表露出来,反给刘松占了便宜,暗自叫苦:“苦矣!”刘松经验颇丰,又擅长察言观色,捕捉人心,有曹阳在旁无意提醒,自然会留心防备华刚,到时候形势逆转,华刚因累得筋疲力竭,耗得灯尽油干,到时候真是任人宰割,凶险异常,一念想毕,忍不住背心发凉,咬牙一恨,誓要几招之内将这个诡诈多谲的小人料理,身上内伤、外伤不敢久拖,迟则生变,一下使出“峨眉天极突降雪”、“金顶佛光普照面”、“梵音邈邈静人心”等几招暗藏了十余种变化,蕴含好几个后招的精妙招式,几招如同一气呵成,绝无滞疑,甚至还凌厉无匹、迅捷绝伦,真是使得大开大阖,尽得剑术上的精纯妙旨。
刘松不敢硬接,企图避闪防备,这次早如惊弓之鸟一般,一见华刚身子微动,提前闪至后方三尺之外的空地,不与华刚以招想拆,正面以对,这种只多不解,连双方兵器互不沾碰,隔着几尺距离凌空比划,真是前所未有,倒也新奇。刘松自然顾不上什么颜面、名望、尊严,谁让华刚就像受伤猛虎一样,余威不见,根本难以招架,苦于慌不择路下才出此下策。华刚攻势急雨如豆,频频怪招,而刘松狡猾如狐,滑不留手,真是罕见的一场比斗。
华刚愈打愈显惶急气愤,暗自叫苦,这刘松果真生性多疑,几次企图令他上当,都被侥幸巧妙地避开,根本就是个油侵泥鳅,一直不予华刚的招式正面相触,与逃之夭夭别无两样。就像火中取栗一样,若眼疾手快,必能手到擒来,可要是久未达到目的,又欲罢不能,备受苦凄,深受滚烫灼伤,说不定还会弄得皮焦里嫩。华刚不能再陷入被动,否则拖沓下去,自己的身体根本支撑不下去,拼尽最后劲力也要打倒此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十丈来宽的空地说大不大,可要是捉起人来,你追我赶,实力相当,着实吃力,华刚一路上穷追猛打,刘松闪得及时,跑得利落,很是滑稽。华刚本想欺近身去与他短兵相接,攻敌之短,扬其所长,谁料曹阳一语惊醒敌人,而不是梦中人,闯祸不小,反令华刚愈来愈不利,不由自责难咎地道:“我又闯祸了,真是个累赘,本是好意提醒华大哥的,没想弄巧成拙,反助敌人,我真是害人不浅。”少女多为一事想不开而耿耿于怀,不敢再多言,免得华刚没在自己言辞中收益,反遭其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