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阳其实也不想华刚因保护自己再受到半丝伤害,另一方面的刘松又是林振堂的旧识,算起来还是自己的长辈,就算一时心智迷失,误入歧途,仍是尊敬,不敢以怨报直,何况罪不至死,倒希望刘松能迷途知返,改过自新,这样就能化敌为友,自然不愿二人以死相拼。试问心底偏向哪一方?恐怕曹阳自己也说不上来,道不清楚,能化干戈为玉帛,两边相续无恙,这才是她一颗淳善至诚最理想的结果。
华刚却不像曹阳这般仁慈怀善、优柔寡断;刘松自然不会罢手言和;各自恨对方不死,怎会平心静气地坐下来止息平戈?唯有一方倒下,这才殊死搏斗才会休止。
华刚心知这位秀外慧中、满怀善良的姑娘心思,又不想令她大失所望,进招紧逼的同时怕她目睹血腥惨烈的场面,甚至怕给她留下阴影,呼叱地道:“曹姑娘,不管谁生谁死,望你即刻闭上眼睛,千万别看,否则玷污你纯洁天真的心灵,留下阴影。”
曹阳原本对华刚势成对立,相处几日,反被此人的气度与胸怀感触,说不出一种令自己前所未有的安心、舒适,这是任何人在一起相处,从他们身旁永远感觉不到的,反而唯唯是诺,立即依计行事。
刘松却一面躲过华刚的凌厉紧逼,一面反唇相讥笑道:“好没骨气,林家虽与我结实不深,林公子更是没什么交情,有些事不得不说。”华刚打断道:“曹姑娘的家事,论不到外人在旁指手画脚,评头论足,不说就闭嘴。”说话之时,又是几招峨眉剑法,“仙人指路”、“空山单凭鸟声繁”、“细雨无声润万物”几招轻柔、灵巧的招数,看似有气无力,几近竭尽全力,与刚才纵横拔阖截然而异。
刘松疑心华刚使诈,诱下圈套,令自己中计,冷峻一噤地笑道:“天下事天下人说的,嘴在我身上长着,谁也管不着,林公子与你青梅竹马,也算是天造地设、情深笃弥,相识十余年也不及这个粗俗野蛮的臭小子么?看来女人心,海底针,叫人好生不解”
华刚的剑法已然欺身过来,刘松的话音戛然而止,可他表面上抱打不平,为林羽叹息,其实是心怀异志,要曹阳的喜怒哀乐牵制华刚的身法招式,达到罢斗止息、攻心为上的计策,企图摧毁对手的心智,算是用心险恶、歹毒无比、老谋深算。
华刚左手在右手使出剑势的掩护下,腾出空隙,伸入怀中,看样子在拿取什么物饰,刘松先是一愣,不禁暗叹佩服,于双方相互拆解、酣斗的惊险万分之即,他竟能神闲气定,游刃有余,而且他的气息紊乱、汗如雨下,定是身上的伤势影响到功力的顺畅发挥,但他有此胆魄与机智足令人刮目相待。正在一心他是在做什么手脚时,看上去又无法忍耐,猜想定是他伤口因用力又一次裂开,不由用手捂住痛处,极力支撑,逞强好胜只会令他更加心浮气躁,这一瞧准机会,不容错过,连忙不退反攻,以为这是千载良机不容错过,左手的飞鬼爪,使了一记“索魂夺魄十三式”中的“无常劫命”共享华刚的胸口心脏,右手的夺魂镰刀却使出“地狱镰刀”朝华刚的头颈要害直取,可谓是胜负只系一念,存乎一心,谁若抢占先机,必能致对手于死地。
曹阳双目紧闭,双手捂耳,对于刘松的讥讽充耳不闻,对于华刚是胜是败,是生是死也闭目不视,她所见所闻都是侠义正道,而所知晓的也是人人和睦相处,百姓安居乐业,对于人心叵测,阴谋诡计,恩怨情仇之事经历甚之又少,自然对于近日所见所闻大相径庭,与心中的愿望美好也背道而驰,与其是种无情的扼杀,不如无色无相、无苦无乐,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华刚诱敌深入,孤注一掷,右手使尽峨眉精妙剑法,左手向刘松挥洒出一种难以辨别的暗器,正是唐门的绝妙高深的功夫——满天花雨。
刘松脸色乍变,双眼惊恐,此时暗叫不好,已然晚矣!但去势在于一击毙命,若要收力回护保住性命,断已做不到了,这样鱼死网破,不以常理推测的胆大妄为,唯有华刚才能办到,华刚身负重伤,气劲内力只能发挥平日里的三成,久斗下去,反祸及连累伤势身体,伤口也得不到最佳的疗伤时间,说不定遗留后患,武功尽失,现在若然顾忌自身安危,必定是性命难保,还会把曹阳的性命也白搭进去。
华刚西行的目的,也是毕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心中那位圣洁高雅,敬若天人的曹阳好好活着,她若有事,自己活着又有什么意义,有时活着比死还要难,还要痛苦,甚至凄绝。愿意用性命换得曹阳的相安无事,虽死无憾。
激斗已止,一切又归于平静,刘松双目中透着一种惊疑么难以置信的恐惧,神眵目裂地凝固着表情,毫无生气
华刚右手之中的宝剑终也拦不住,“哐啷”一声脱手掉在地上,右肩头被刘松的夺魄镰刀刺中,深及寸许,鲜血汩汩流出如泉,脸上痛楚的表情将肌肉也痉挛抽搐,汗珠如豆从额角滚落下来,值得庆幸的是在千钧一发间,避过要害,不致于命丧当场。
哼哼唧唧地呻吟看着对面不足三尺的刘松,除了惊惶、诧异、心境久久难平,除了茫然外,一丝声息也听不到,他胸口已被自己的飞鬼爪击碎左胸,纵使大罗金仙也难回天。华刚的左手正拿着这件兵器死死将它钉在刘松的胸口,这是致命一击。任谁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怎会被他自己的兵器钉死当场,还被华刚夺取,反手相制也就不得而知。
华刚苦凄惨笑,笑意中充满讥诮、畅怀、庆幸、慰藉,自己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再清楚不过,不致对手于死地,自己纵然有多大的心愿也是枉然,所以自己必须活下去,也必然取胜,现在想来生死一线之间,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这一笑使他无比释怀。
曹阳又再一次睁开眼来,双手放下,被眼前的情景感到呼吸凝滞。华刚旧伤未愈,又弄得遍体鳞伤,这一次他故意冲动,逞强好胜催动伤颓的身子渐感不支,看着刘松先行倒地,华刚露出欣喜的小人,终于挨不住伤痛,意志渐渐模糊,也随即栽倒在地,至于还有什么不可预知的危险他也无能为力,现在他太疲惫,需要好好地休息,曹阳的安危也暂时不能记挂,肩负予身了。
曹阳欲冲上去照料华刚,为他包扎伤口,暂缓痛苦,不料一个声音阻拦了她的意图:“别动,事前不出手相助也就罢了,现在上去就是于事无补,是不是有些多余。”声音似鬼魅,似山魈,忽远忽近,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曹阳顿住身影,依偎着山壁不敢上前半步,此人的话如一记重锤击在心的深处,怦然迟疑,也不管来者是敌是友,着魔般地自怨自诉道:“是啊,我本有救他的能力,也不致于他伤痕累累,不堪重负,难道这就是我的道义,现在上去也终究杯水车薪。”那声音又问道:“你既还是无从抉择,我问你,他对你一片真挚,天地可鉴,奋不顾身全是为了你,你却这样冷漠无情,是不是与这些奸邪可恨的小人无疑?”
曹阳语塞,这句话直怦内心心坎上,也在心间反问自己,犹豫未决,恐怕连自己也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心到底何属,也不得而知,悠叹一声,摇首自哀地道:“我我我不知道”“姑娘自己都不知道,看来上前就算相助也会成为拖累,反误他的性命,难道伤得他还不够么?真要令他彻底心死才肯心满意足么?”
曹阳越听越觉可怕,华刚此时不省人事,安静地躺在草地上,脸上却一丝痛苦的表情也没有,充满了会心释怀的笑容,可见他此时的心里是多么快乐,幸福,充满暖意。曹阳看着华刚此时的神情,也揪心痛苦,一念持疑难决,反问道:“是啊,我心何属?尚未不知,如再令一位全心全意为了我甘愿付出一切的真汉子,大英雄,如果是假手杀他折磨他,凌辱他的意志、信心、自尊、有何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