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二人仗借着侠义之名这张为山东恶面见在江湖中招摇撞骗,而势力也渐渐成了气候,加上以卑鄙无耻的手段,除去了唐门,真是群雄仰仗,在江湖中的地位倍受尊敬,还各自得到当年从唐门百年的基业与财富,原本他们二人不过在江湖中靠贩卖跌打伤药起家营生,对付这一大笔财富,自然是怦然心动,不禁起了贪欲,加之轻车熟路的手段,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将其占为己有。唐掌门本想出面当众揭穿他们的假面具,告知天下,但唐掌门大仁大义,不再冲动、鲁莽,他此时现身只会激起民愤,让以往有仇怨的对头并起而诛之,谁会相信一个出言狂妄,口说无凭,积怨难解的敌人。他料到各自可能,甚至假想到最糟糕的打算,还是最终放他一马,继续观察他们的动机与意图。”
  “这二人原本是师兄弟,也算是彼此了解,起初他们亲密无间,信任彼此,但利欲熏心谁也难逃其中,为了一大笔财富足可跻身天府之国首屈一指的富绅豪吏,他们二人现在的心已不再一起了,谁不想占为己有,拥尽天下,毕竟欲壑难填,人心往往是贪婪的,俗话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可想蛇虽长,但在奇大无比的象面前,欲图一心想一口吞下这温顺而能饱餐的大象,真是不无可能,起初他们只是为了账目不对,分赃有愧而大吵起来,渐渐地二人之间的矛盾也演变为仇视敌对,谁也不相信对方,到了最后,变成了势不两立,冤家对头,谁也不愿相对方示弱,私下里就此绝交,但当着江湖人的面却是众所周知的至交,甚至还结下了姻亲。一名顺着岷江而下,到了合州安居,娶妻生子,但他与师弟仍有往来,试图把当年从唐门得来的财富另一半揽入自己囊中,不惜动用昔日之情,殷其所好,望师弟念及旧情,体恤自己。如此心如蛇蝎,令人真是防不胜防,他们暗地里勾心斗角,暗结党羽,相互笼络一些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成为各自势力下效劳的门客幕僚,丰足羽翼,真是谋虑深远,不过是相互排挤,试图给对方致命一击,将对方的势力彻底瓦解,达到他们各自的目的,雄霸一方。”
  听到这里,曹阳无不骇然惊惧,似乎龙灵子言之凿凿,似乎在有意无意地把自己往不可能的地方带,而言中极富心机,卑鄙无耻,巧取豪夺的真凶的面目也渐渐明朗清晰,不是别人,还与自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忍不住问道:“合州那位,是不是一手成就了林家,家大业皋,苦心经营长江以东的生意,在江湖中人称‘锱铢必较’而著称。”
  龙灵子也毫不避讳和隐瞒,已达这个地步,不如坦诚相待,打开天窗说亮话,点头承认道:“不错,他就是‘锱铢必较’林振堂,江湖中都称赞他恩怨分明,对付歹恶之徒不惜全力以赴,为人心思缜密,精明能干,其实谁人不知道这本是斤斤计较,为富不仁的意思,此人心机城府极深,又阴沉歹毒,好嫉仇小气,谁要是招惹他,可算是避之唯恐不及。”
  曹阳全身一震,似乎不敢相信这位面慈颜善,待人好客热情的未来岳丈竟是残害武林名士的恶人,令唐门满门罹难,致使华刚流离失所,制造一切血腥惨案的幕后元凶,刚开始还以为是华刚信口胡诌,为了接近讨好自己,从中挑拨不成,便不择手段地诱骗自己,就连那封信也怀疑是华刚做了手脚,存心蒙骗自己,没想到两位德高望重的前辈,与自己素未谋面,无怨无悔,决计不会多管闲事,更不会与华刚同谋欺瞒自己,此时想到这里,心乱如麻,不知所措,喃喃自语道:“林叔叔他待我很好,怎会加害于我,我可是他未来的儿媳妇,何况我一介弱女子,有什么值得他看上的好处,值得他这么做?”
  唐傲风早料到曹阳是位心性善良、率直坦诚的好姑娘,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也并奇怪,反而问道:“我就算做梦也忘不了林振堂那张笑里藏刀,阴沉诡异的面目,每次想起当初的景象,都从噩梦中惊醒,二十年过去了,他的面貌虽苍老许多,但是他的本性依旧是歹毒狠辣,一丝未变。”
  龙灵子企图要令曹阳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宽慰道:“我与唐掌门绝不会妄言去污蔑一位成名人物,我与他们素不相识,更无冤无仇,自然不会编造谎言来毁坏特任名声,更不会对你一个小姑娘故意蒙骗来博得同情,只是相告心念纯洁的知道,有的人往往都被其表象所蒙蔽,就算陈年旧事可以掩盖过去,甚至也可以推卸得一干二净,他心机城府极深,每年备上厚礼送至川内各大武林人物,算是收买人心,令各大成名人士得到了他的好处,不会追究以往的旧事,还甘愿为其充当门面,壮大声威,做起打手,邀请助拳的无非就是想将当年唐门财富的另一半尽收自己囊中,另一个目的就是要将这见不得人的丑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将同谋的另一个人彻底从世上消失,当年做下的公案无人得知,一劳永逸。”
  曹阳脑中千头万绪,想到林羽对自己绝情,以前的一切都是他父亲林振堂指使,说来曾经对自己所表现的都是虚情假意,就连自己有难之时,他却在旁袖手旁观,对自己根本就没有感情可言,而一面在自己面前奉承,欲图维系与自己之间的感情,谨防自己看出一丝破绽,这一切都不过是做作演戏;但林振堂、叶芸夫妇待己宽厚,几乎视如己出,完全就像一家人,自己若是反目,公然将林振堂当年所做的坏事公诸于世,岂不是忘恩负义,一时难以决定,相持不下,犹豫不决。
  龙灵子与唐傲风对视一眼,懊恼叹息,为曹阳的心慈善良既喜欢又担忧,却又不敢强求,无言可劝,徜徉失望。
  “那另一位加害唐掌门一家以及令华大哥成为孤儿的真凶又是谁?”曹阳几乎濒临绝望的边缘,仍然要执意知道一切,事已如此无可奈何。
  龙灵子向唐傲风暗递眼色,似有预示,让他待曹阳心情平复之时再相告不迟,免得令她陷入崩溃绝望,甚至死心,难以自拔,笑道:“姑娘你涉世未深,难堪事实折磨,还是稳定情绪后再告诉你也不迟,免得传到外人耳中或是姑娘自己认为我们是在蓄意损坏他人名节,为人卑鄙阴险,令人不耻。”
  曹阳察觉到二人的忌讳,虽说是顾忌自己根本难以接受,试图心软不告,但自己性情倔强,既然事已至此,若弄不明白,难以心安,仍就苦苦追问,欲求知道一切:“若是两位前辈顾惜我的感受,难道就让作恶多端的坏人从此逍遥法外么?您们还是直截了当的好,事实胜于雄辩,我能接受。”
  龙灵子闭目长叹一声,平复心中的情绪,就连自己这样几乎都快要行将就木的老人也不忍伤害一位纤尘不染少女的心,可又执拗不过她的一再坚持,虽让人觉得这一切近乎残忍,可也算是自寻苦恼,叹道:“另一位如今已更易了他的绰号,很少在江湖中涉足,一心经营他的生意,但川内谁人不知他是好结交江湖义士,重信然诺、侠骨仁怀的人物,砸江湖中也是有口皆碑,人们都惯称他为‘三江豪侠’,他虽不及林振堂精细,可此人智谋过人,为人更是不动声色,手段却是无比高明,就连这山谷里的林振堂只怕也要逊色三分了,如说林振堂胆大妄为,所作所为都是明目张胆,只是做事未免太过掩耳盗铃了些,但相比他的师弟,却又万万不及,姑娘执意要知道真相,我二老本不该出言不逊,但事实已成定局,并非我们不说它就不存在,当年与林振堂合谋迫使唐家和华家家破人亡、几乎惨遭灭门的另一位便是你的父亲——曹立信,以前有个绰号‘睚眦必报’”
  曹阳用双手捂住双耳,听闻到这个消息如坠万丈深渊之中,实在不敢相信这一切竟然是真的,龙灵子的神情沉侵在黑夜中,无从辨认,但说话的口吻是平缓的,认真的,甚至是严谨的,绝不会有半句虚言,自己真是痛苦欲死,特别是华刚,落至四处流浪,无家可归,也是自己父亲伙同林振堂一手造成,自己就是仇家之女,就算用自己性命来偿还赎罪,终究也难抵华刚所受的苦,与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父债子还这个道理再简单不过,无怪龙灵子、唐傲风两位前辈再三嘱咐自己不能向外人透露半句,最不能告诉的就是华刚,否则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龙灵子长吁一口气,虽觉得这样过于残忍,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不如说出来心里也就释然,让曹阳自作决断,唐傲风似乎如释重负,全无遗恨,觉得这一切也要容曹阳冷静面对这一切,不敢在旁对曹阳说半句安危的话,免得令其更加难受,对龙灵子道:“龙老兄,如今得偿所愿,我以前活在痛苦与煎熬之中不能安宁,但此时尽释安然,却一丝也高兴不起来,如此残忍对待一个心地善良的姑娘,我就像做了亏心事一样,良心有愧,原本上一代的恩怨,不必让下一代人来偿还承担,容她想想,我相信会有个公道的结局。”
  “嗯,如此也好,正合心意,看着老弟多年来行尸走肉,徜徉无志,日渐消瘦,我很是痛心,想不到如今真相大白,却还是深感无心扼杀一位纯洁姑娘的心,你既已不追究过往,如此襟怀,实令老夫佩服,反正你我早不过问世事,是早活一天,还是即刻就死,欲求无憾,无愧于良心、天地,走吧,若是曹姑娘觉得我们是仇家、敌人,大可上邛崃山,紫峰顶,我们绝不还手,要是现在就要报这羞辱、诋毁你父亲的大仇,我们也绝无怨言。”
  曹阳摇首,她不敢不信,也不敢报复,甚至渺茫无措,只顾委身蹲在原地轻声啜泣,无计可施,何况自己竟然是罪魁祸首的女儿,华刚能原谅自己的父亲,那么自己又怎么面对华刚?这一切她现在一片空白,只顾摇首。
  龙灵子又道:“好吧,既然心愿已了,我们也不再打扰,无人得知我们来,何必又让他人捕风捉影,就暂且不打扰姑娘休息,山谷中的人也决计不敢再轻举妄动。”
  唐傲风点头,一脸致歉,既然一切都料定,全由曹阳出面,有此上好人选,但仍旧有个小小心愿,叫自己执念不下,否则一走了之,甚不配处事风格,对曹阳临行前告诫道:“不管姑娘相信也好,全然当作我等胡诌也罢,就当做一个他人的故事,随它去吧,望你不必介怀,曹大官人这么多年来隐晦,其实在为蒙古人做米盐、马匹、布匹等生意,早就向蒙古人投诚,还听说他荣升粮草参将,原本人各有志,不能强求,忠诚择主而事,良禽择木而栖,这也是避开仇家,找到一个牢不可破的大靠山,但要是阴谋诡计向蒙古人进言,带兵前来,只怕这山谷中的林振堂等人却凶多吉少了。”
  “你你你说我爹爹已经变节叛国,成为蒙古鞑子手下的”心情激越,声音变得呜咽,不敢想象后果如何,但父亲自自己回家后变得鬼鬼祟祟,有什么事都瞒着自己这个唯一的亲人,而且自己深陷绝境,他也气定神闲地不闻不问,虽说华刚是他指使来保护自己周全安危的,但从二老的话中足以想象这无非是借刀杀人,想令华刚自投林振堂精心设下的圈套之中,用心也足够阴毒甚至更多凄惨的结局和后果,都不敢自己去想象,忍不住冷噤不已。
  龙灵子与唐傲风似乎对这位后生晚辈倚重,虽说未免无情,近乎残忍了点,但终有一日,天下尽入蒙古人奴役之下,谁又能指责曹立信的不是,自有田立功的来判定今日的一切,暗自苦恼,大有愧疚地悄声离去,也不再留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