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处帐篷合围搭建,相隔丈许,中间围城了的空地足有三丈来宽,正中间升起一团熊熊篝火,是林振堂等江湖草莽为防止夜间山谷地势平坦,野兽横行出没,达到吓退震慑的成效,此时虽不知何时,但夜里隐隐有股凉飕飕的寒意,大致猜想已经是三四更时分,为何他们还在畅谈欢饮,直至达旦不成?不由令人起疑。
曹阳与他们个个相熟,可是近视不同往日,渐渐感到林家人的险恶用心,对自己更是蓄谋要挟自己的父亲的筹码,加之自己被华刚强行掳走,林羽的冷漠无情,更令自己伤心欲绝,要回到从前那样为人颂道,如神仙美眷,几乎近于渺茫,曹阳心善柔怀,虽与林家彻底决绝,势成水火,但要令她恨之入骨却是不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林振堂不论出于真心善待自己也好,还是虚情假意将自己蒙骗也罢,他与叶芸夫妇至始至终对自己出于真心,这是自己切身体会,决计不假,虽说后果在他们施展阴谋之前将自己带出虎口,让曹阳彻底将以前这种感情一刀两断终难办到,好些时日没有见到他们,心里大增一种愧歉与思念之情,站在山崖边静静地看望他们,以示怀念。
谷中不时传来阵阵聒噪,偶尔还夹杂着金铁交鸣之声激荡,回响山谷,盈久不绝,曹阳与他们相隔甚远,加上夜色深沉,根本无法用肉眼辨识,自然看不清他们此时的神情面貌如何,一道既熟悉又亲切的声音传至耳中:“姓华的,你居然还有脸胆敢出现在我面前,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硬闯,你嫌活腻了,竟然自投罗网。”
曹阳一听声音正是骄横跋扈的林羽说的,一月没有他的踪迹,想不到依旧是那副高傲、冷漠、狂妄、无情的模样,换作以前竟是如聆天底下最敬慕的声音,也是最急切,片刻都不舍,情势大变,反觉林羽真是骄纵惯了,大显他的纨绔子弟的桀然自负的气派,不禁暗自凄婉,可他口中大肆辱骂“姓华的”,一颗心又一次被悬起,七上八下,暗自担忧,无比疑惑,差点失声叫出口,华刚居然只身涉险,单枪匹马闯入林振堂等人的营帐之内,无疑是身陷虎穴之中,心弦紧扣,不明华刚意欲何为,但整颗心都随着他的安危而紧张起来。
华刚并未反驳,曹阳自然不知道他人现在在何处,不过相隔几个时辰,自己的思念莫名,不知何故,可能是一月以来,朝夕相对,被其深深打动,如此将他记挂在心,迫不及待想冲下山去,与他回合,将其紧紧抱住,不再让他离开自己半步,但此时的冲动妄为,反倒是更让着急的人陷入岌岌可危的窘境,又将这股急切、微妙的想法牢牢把持住,静静地等候他的声音。
华刚良久不答林羽的话,反而是一个给人一种和睦温暖,不觉令人慈祥尊敬的声音,似笑非笑地道:“羽儿,不可无礼,对手可是赫赫有名的拜火教白虎堂堂主,胆敢只身夜闯,定然大有深意,你这般冲犯了他,适得其反,后果不堪设想啊。”这句话自然是林振堂说的,曹阳皱眉,没想到以前那种感觉不在了,换来的却是冠冕堂皇,假仁假义,这真是自己亲切的那个林叔叔吗?不住地疑惑,不断地反问,令曹阳远远地陷入困惑。
华刚终于开口了,语气充满三分冷傲,七分敬佩,“林大员外果然眼见卓识非一般鲁莽之徒可避,真是令人敬畏啊。”
曹阳差点心都悬提于咽喉了,一听到华刚的声音,竟然无比惊喜,这种情不自禁也不知出自何缘故,竟然会对他如此关切,片刻不闻其声忧心忡忡;间隙不见其人,惶恐不安,感情既是令人难以捉摸透彻的东西也很微妙、奇特,非言语能表达,你往往看不见,摸不着,却日思夜想,顾盼着急。
林羽又一次被父亲训斥,这种羞辱自然是要算在华刚头上,真是旧仇未报,新怨激增,难免会怒不可遏,但当着严父的面,他乖巧听话,不敢对其有半丝违拗,看来报仇心切只得暂且压制下来,负气之时顿足拂袖,足见这笔账累积下来,终有一日会难以遏制,数倍偿还于华刚身上。林振堂的话算是在一行人中如同金科玉律,谁也不敢轻易违背,毕竟受其嘱托,拿人钱财,自然为其差使,他又似笑非笑故作冷静地想问:“想必华少侠不克夜深造访就是来戏弄吾儿一番吧?我们既已势成水火,有话直说。”
华刚在笑,连曹阳也感觉到他无疑是凶险万分,杀机四伏,这样一次次戏弄林振堂的儿子,无疑是在挑衅这位心机深沉、小气忌恨之人的耐心,也再践踏他那不可一世的尊严,稍有不慎,定会让双方矛盾随时激化,大开杀戒。笑声中充满讥诮。在山谷回荡不绝,似鬼如魅,犹为寒澈透骨,但林振堂耐性的极限远不止于此,又道:“华少侠有话不妨直言,我想你胆敢一人来此,定是做好充分的打算,我现在还睡意惺忪,不敢令双方难堪,否则,你纵有蓝砂掌,唐门炼狱红莲等绝技在身,相斗之下只怕也讨不了半丝便宜?”
“看来林大员外已对在下了如指掌,所言自然并非恫吓后生,你精明诡谲,机警过人,不妨猜猜我此次前来,意欲何为?”
“狗日的,好大的口气,我问你赶尸门的刘松现在人在何处?”一声断喝,由华刚身后突然传来,吓了一大跳,本欲看看此人来历,陡觉一股劲风竟然从身后突施杀手,令谁都意料不到。曹阳看不清暴起发难的人是谁,脑海中一念闪过,猜想此人定与刘松交情亲密还是川内一代名宿,人称“鬼头刀”姚仁敏,此人性如烈火,暴躁易怒,对于华刚的睥睨轻慢早就忍耐不住,加上在初次打照面时冷不防被其挫伤,并怀恨在心,已然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暗自发誓再见到此人,必是取其首级,一雪前耻,不假细说上来便是以手中的鬼头刀劈头盖脸地往华刚身上招呼。
曹阳在山上暗自担忧,无奈相隔甚远,无从及时得悉华刚此时身处何方,但决计是凶险异常,相救已是来不及,就算奋不顾身地冲上去也是多此一举,只得在原地暗自为华刚祷告。
华刚岂是毫无防备之人,既敢独自一人前往众多高手聚集的山谷营地,已然将各种可能都预料到了,一觉身后劲风扑至,侧身往左面闪避开来,姚仁敏手中的鬼头刀夹杂着凌厉劲风由华刚的面颊前不足寸许呼啸而过,一招“断江截流”竟而扑空,这一招上来便是置对手于死地的杀招,使出了浑身八九成的功力,几乎倾注了姚仁敏毕身精髓在此一击,全无多想,未料竟然被华刚巧妙躲过,更是没有回旋余地,加上林振堂都始料不及,喝止已然措手不及,姚仁敏自然是孤注一掷,而且从华刚身后击出,猜想恁地得逞,不禁庆喜这个一直如邻相比,却犹如眼中钉的对手终于要命丧于此,心间泛起得意忘形,谁也不料华刚会在千钧一发之即躲过去。
高手之间,生死相搏,一击不成岂容对手再有机可乘,华刚趁着这一刀劲力尽扑落空,去势凶猛,姚仁敏整个人朝身前也扑倒,暗运内家真气,右手箕张伸出五指,说时迟那时快,一招“狮子扑兔”已抓住对手腰间的“京门穴”将他如拧小鸡般紧扣命门,丝毫动弹不得,姚仁敏身上大穴受制,惶急不已,待自己清醒过来已然迟了,双手酸软脱力,一把鬼头刀掉下地去。不少人将这电光火石间的变故看在眼里,无不惊骇,申请中怨怒仇视齐集于这个少年人身上,个个咬牙切齿、摩拳擦掌,不出片刻就会发生一场势均力敌、紧张激烈的较量。
华刚一招之间闪开姚仁敏的凌厉杀招,如同背脊生眼,料敌机先,趁对手使出全力径直扑向身前一瞬间,窥准此人下盘完全站立不稳,整个人也顺着使出的劲力栽倒,完全是奋力一击,不考虑退路的打法,华刚怎能轻饶?于是毫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擒住。姚仁敏本以为自己命悬一线,无疑是凶多吉少,死灰默然也被华刚提起离地,无法挣扎,就连脑海中的怒火也转换为万念俱灰,束手待毙,只盼能少吃苦头。
群雄已将华刚围于圈内,叫他来不及趁其逃脱,就算对手武艺超群,身手矫健,机智过人,也难当着余下的高手再次逃出生天。今日又是正面冲突,必然是你死我活的境界。都怀着要置对手于死地坚毅,孤注一掷,欲求除却,免留后患。但同伙落入华刚之手,似有忌惮,不敢轻举妄动,何况深知来者诡计多端,不立即致死手上的人质,必定是要以命想要,到时候动起手来更是顾忌,难免会束手缚脚,还要担心姚仁敏的性命,真是个累赘。
“好小子,有种放下姚兄弟,我们痛痛快快地打一场,这样都敬你是条好汉。”“王八羔子的,居然以性命作要挟,只怕你也猖狂不到什么时候了。”“今日我们誓要将你斩于面前,免得再遗害武林。”一时之间个个愤懑激动,不得片刻安宁,都情绪高涨,却又不敢贸然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