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伤势很重,幸好援军赶来的及时,只是没有医师,一帮大老爷们糙手糙脚的也不会包扎,气的男子摔杯子骂人,凶神恶煞的样子像极了欺男霸女的流匪。
苏吟秋心中鄙夷却不敢吱声,只安安静静的缩在一角,尽量让自己不引人注意。
“你,过来!”
可终是躲不过男子毒辣的眼睛,顺手一指,使唤道:“你过来,给老子包扎。”
苏吟秋打着哆嗦慢吞吞的站起来,眸子里满是不安和畏惧,好似眼前的男子是会吃人的猛兽。
站在男子旁边的副将瞧着苏吟秋小脸惨白怕把人吓傻了,赶紧宽慰一句:“姑娘莫怕,我们都是军人,不会滥杀无辜,你若是替我家将军治好了伤,我们必用重谢。”
苏吟秋大约是看那副将斯斯文文的,长得和善,怯生生的问了一句:“那,能放我走么?”
副将还未开口,男子已经不耐烦,三两步跨过来拎着苏吟秋往脚边一扔:“老子刚救你一命,哪来那么多废话?不知好歹的小东西!”
苏吟秋脖子一缩,如同受了惊的小兔,黑亮的眸子包着水光,叫人看着心中有些不忍。
副将瞧着暗自叹气,他家将军什么时候才能懂得怜香惜玉,莫怪世人都叫他“活阎王”,平白浪费了一张俊朗的皮囊,活脱脱就是一个讨命的主。
“再磨蹭,老子死了拉你陪葬!”
苏吟秋禁不住他的威吓,只得乖顺的跪在榻前为他止血包扎。伤口狰狞可怖,血流不止,饶是苏吟秋自小跟随陈伯四处行医也极少看到这般惨烈的伤势。
男子倒是硬气,苏吟秋挟私报复,故意重了几分力道,对方也面不改色,一如平常。
突然,男子伸手,粗糙的指腹捻了捻苏吟秋的脸颊,苏吟秋畏惧之余面露惊恐,却见对方指尖捻下一抹干结的血迹。
想来应该是方才遇到刺客的时候不小心飞溅上去的。
“你叫什么名字?”
“陈青青。”苏吟秋随口胡诌。
“多大了?”
“十五。”确切来说,再过三个月才满十五。
“来京都做什么?”
“小姐来京都投奔亲戚,我只是同行伺候的丫鬟。”苏吟秋应对自如。
“你是丫鬟?”萧云弈眉梢挑了挑,抓住苏吟秋小巧的手腕,干瘦干瘦的一截,好像轻轻一用力就能捏碎一般。
细看手指纤细匀称,虽没有大户千金的细滑柔嫩,但也不似干粗活的小丫鬟,右手食指和拇指有一层薄茧,应是长期执笔所致。
显然,这小东西不老实。
“那方才的刺客为何杀你家小姐?”萧云弈并不质疑,继续发问。
“我也不知,许是谋财的强盗,见我与小姐无人看护便起了歹意。”苏吟秋心中有些发慌,只怕对方再追问下去会露出破绽。
萧云弈此刻心中已有了考量,这小丫头十句话有九句是编造的,行迹也十分的可疑,怕是有人故意送到他身边的探子。
“既然你家小姐已经死了,你也没了依靠,不如日后就留在我身边当个暖床的丫鬟,本将军自不会亏待了你。”
说罢擦净苏吟秋脸上的灰垢,捏着她精巧的下巴挑挑拣拣:“长得还算有几分灵气,就是身材平了些,不过这荒山野岭的,聊胜于无。”
苏吟秋浑身僵直,面如雪色,心中惊骇难以言喻。没想到堂堂将军也会有这般无耻之举,简直与山匪流氓无异!
回过神,袄子已被撕扯开来,细白的脖颈暴露在寒气之中。
生平头一次,苏吟秋动了杀念。
杀他并非不可能,但客栈外面还有他的手下十余人,一旦被发现,她绝无活路。
此番入京都为父母之死查寻真凶她筹划已久,不甘心就此丢了性命。
萧云弈欺着她,眼见她眸光转动,心思百转,平定出奇,不由问:“你不怕?”
苏吟秋樱唇略略泛白,像是厌极了身上的男子,声音冷清:“怕有何用?”
事已至此,惊慌惧怕,歇斯底里也是于事无补,怪只怪她自己太过大意,没有在援军赶到之前杀了他。
如今为了活命,她不得不舍下这一身的清白。
就当是被恶犬咬了一口罢了。
伤口因为方才的压制已经隐隐开始渗血,艳丽的红绽开大朵大朵的花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萧云弈没有继续,沉重的身子倒在一侧,鼻息间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香。
仔细一嗅,香气竟是从苏吟秋的体内散发出的,不同于熏香也不同于迷香,闻所未闻,悠悠浮荡,扰动着他一向紧绷着的神经,带来了一丝的倦意。
苏吟秋不知道对方为何中途停下,只是被他铁箍一样圈着的手臂勒得喘不过气来,微微挣了挣。
“别动,你若再动,老子现在就办了你!”
苏吟秋立时老实了,一动不动僵直着身体,直到肩膀发酸腰肢发麻,旁边的男子呼吸渐渐均匀,束缚着她的力道也松懈了些。
轻轻侧了侧身,对方没有反应,看样子是真的睡着了。
苏吟秋看了一眼那张脸,说话的时候凶神恶煞,令人生厌,没想到睡颜竟意外的天真纯净,就连眉宇也柔和了几分。
按理来说,身为一军将领,对方的警觉性应是极高的,即便是睡梦也不会太沉。可苏吟秋从他怀中挣出,他还双目紧闭,似乎毫无察觉。
她思量着,若是此时杀了他,易如反掌。
可对方的身份并不简单,手下又人多势众,杀了他必会招来杀身之祸。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离开这里要紧。
苏吟秋故意将衣衫和头发弄得凌乱,轻手轻脚的推开门。
门外的守卫立马将她拦住,她备好了说辞,面颊微红,柔柔弱弱道:“你家将军让我烧些热水梳洗一番,明早好跟随你们一同回京。”
守卫也是个机灵的,心想:将军受了重伤还能如此威猛,真叫人好生佩服。
没多想就让她去了,这一去,直到天蒙蒙了再也没见着人回来,倒是客栈里的马全叫人给放倒了,拉稀不止,只怕没有个一两天都缓不过来。
次日清晨,副将战战兢兢的敲门进屋,却见萧云弈手中捏着一把钥匙坐在床榻边,微微有些走神,嘴角还悬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他没眼花吧?将军竟一个人坐着发笑!且这笑容,怎的那么叫人瘆得慌?
副将惊骇至极,硬着头皮上前:“将军,昨晚休息得可还好?”
不过这话问的也是屁话,将军自幼阳气过旺,体内常有烧灼之感,多年来夜不能寐,寻遍了天下良医都未能治愈,只怕昨晚又是忍着伤痛强行闭目养神罢了。
“徐海,本将军昨晚睡了一个好觉,神清气爽!”萧云弈笑意更深,心情从未有过的畅快,连说话的语气都不同往日的急躁。
“将军,您是说,您睡着了?这……这么说您的身体……”副将徐海又惊又喜,难以言表。
“未必,许是和昨晚那个丫头有关,我隐约闻到她身上有股异香。”
徐海风风火火,拧身就要出门:“那末将这就派人去把她找回来!”
“不必了。”萧云弈把玩着手中的钥匙,嘴角轻扬。
那丫头鬼精得很,既然昨晚能在戒备森严的客栈逃出去,说明还是有些手段的,此刻即便去追也很难寻到她的踪迹。
这枚钥匙做工精细,不似寻常之物,想必对她而言另有含意,说不定无需他费力去找自己就送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