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吟秋逃出之后害怕被那男子派人追击,雇了辆拉板车抄小路急急的赶往京都。
到了城中,下车一摸怀里,这才发现陈伯临走前给她的钥匙不见了。这一路她没有遇到什么人,随身的物件也保管得很好,思来想去,只有可能是在客栈时顾着逃跑,一时没留神把钥匙弄丢了。
此刻,那钥匙只怕是落在了他的手上。
那人并非善茬,身份也不简单,看来还需在京都先安顿下再想法子将钥匙拿回来。
苏吟秋思量了一番,先去了苏府。
苏府的老宅乃是先皇所赐,比寻常官宦家的宅邸要气派一些。不过如今也只是华贵的表面文章罢了。
叔父苏长仁才干平平,做了八年的五品工部郎中,无功无过。每月仅有一百两的俸禄,若不是靠祖父在世时留下的一点家业,怕是连自己的妻妾都养不活。
苏吟秋看了许久才上前,轻轻叩响苏府大门。
听到家丁传话,苏家主母秦春英匆匆赶到门前,远远的就瞧见苏吟秋穿了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绣花袄,手里抱着沉甸甸的包袱,笑眼弯弯又带着几分羞涩的望过来,脆生生的喊了神:“婶娘。”
“你是吟秋?”秦春英脸色不大好看,两日前她刚得到消息,说苏吟秋已死于城郊百里外的客栈中,怎么此刻又毫发无损的出现在了苏府?莫非是活见鬼了不成?
“婶娘,您怎么不认识吟秋了?”苏吟秋疑惑的颦了颦眉,一脸的天真纯良,丝毫未察觉秦春英的心中百转千回的恶毒算计。
秦春英反应很快,忙上前热络的扶住苏吟秋的肩,和善亲切的笑道:“多年不见,婶娘确实有点认不出了。想当初你离开京都的时候不过那么点大,如今已长成这么大的姑娘了。快,快些进来,不用这般的生分。”
苏吟秋让秦春英牵着进了门,只是怀里的包袱怎么都不肯撒手,非要自己拿着,任谁都瞧得出里头有贵重的东西。
进了院子走过回廊,苏吟秋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四处张望,满脸都写着向往与惊叹。
这便是祖父留下的老宅,父亲母亲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离开京都前她也住在里面,只是当时太小并没有留下什么印象。
“吟秋,老爷不是专门派人去接你么?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的?”秦春英把人带到客厅,让下人送上来一份精致的糕点。
苏吟秋一下子便被晶莹剔透的桂花糕给吸引住了,迫不及待的拿了一块大口大口的吃,单纯无害的模样,瞧不出一点的心机。
“那日晚上在客栈我吃坏了肚子,蹲了一趟茅房回来发现一群黑衣人在附近鬼鬼祟祟,我心中一害怕就躲了起来,等天亮再去找他们人就没了。”说到这里,苏吟秋似有几分委屈,耷拉着脑门抽了抽鼻子道,“我头一次出远门,也不知道京都该怎么走,还好遇到了一位赶车的大伯好心带我一程。”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秦春英言词亲善,心里却想着,原来是闹肚子让她逃过了一劫。
不过也无妨,这丫头看着呆蠢,又是个吃货,拿捏住她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东西还在她身上就好办。
“兰芝,慧茗快过来,这是你大伯的女儿吟秋,快叫阿姐。”
苏兰芝和苏慧茗一前一后走进来,一个穿着桃红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一个穿着梅花纹春锦长衣,头上的珠花发簪一样顶一样好看,瞧得苏吟秋的眼底满是羡慕。
苏兰芝是秦春英的大女儿,和苏吟秋是同岁,只不过苏吟秋大她两个月。苏慧茗是小女儿,今年刚满十三,两人都出落得亭亭玉立,再加上调教有方,言行举止端庄雅致,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阿姐。”苏慧茗轻轻唤了苏吟秋一句,笑眯眯的打量着她,倒没什么恶意。
苏兰芝却打从心里瞧不上土里土气的苏吟秋,她在京都虽不是数一数二的才女,但轮姿色也不比名门望族的千金差几分。京都那些登门求亲的青年才俊,根本入不了她的眼,她要嫁的皇亲国戚,王孙贵胄。
只有这样的身份,才能配得上她的美貌。
奈何机缘难遇,一直不能得偿所愿。
可她苏吟秋,一介乡野村姑,什么都没做便有攀龙附凤的好运从天而降,这让她怎能不气愤,怎能不眼红!
“阿妹,你这般看着我作甚?”苏吟秋故作痴傻,懵懂无知的抬头问她。
苏兰芝敛了敛心神,收起眼底的怨毒:“看阿姐吃得这么香,想必是饿坏了,咱们苏家有的是好吃的,你多吃点。”
“谢谢阿妹,你真好。”
苏吟秋吃完了点心被丫鬟带到了一间阴潮的小木屋。这本是闲置堆放杂物的,秦春英方才特意让下人收拾了一番,给她一个乡野丫头住,也不算委屈她。
待人走之后,苏兰芝再也憋不住心中的不甘,拉着秦春英的手哭求:“阿娘,您看看她那没见过世面的穷酸样,若是真嫁到了端亲王府,岂不是丢了我们苏家的颜面?”
秦春英自然要为女儿考量,安抚道:“莫急莫急,不过是一个乡下来的草包,随便打发了便是,等拿到了信物,飞上枝头的还是我们兰芝。”
有了秦春英这番话苏兰芝的心里总算是踏实了,只不过光是打发了并不能让她安心,她要的是彻底消失,永绝后患。
当晚,苏长仁回府,秦春英并未提及苏吟秋之事,他近来公务繁忙也无暇过问家中琐事,回家用了饭倒头便睡下了。
到了夜深人静,后院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有贼!抓贼!快抓贼!”
苏家上下的平静被打破,老老小小披着氅衣推开房门,便瞧见一个纤小的身影举着根烧火棒一边嚷嚷一边追打黑衣人。
家丁们围上来合力帮忙将那黑衣人按住,扭送到了苏长仁的面前。
“怎么回事?家里怎么会进贼?”苏长仁开口责问,又瞧见一个陌生的面孔,“你又是谁?”
“叔父。”苏吟秋上前见礼,眸中隐隐有泪光,哽咽,“我是吟秋……多年不见,叔父您可安好。”
“你是阿哥的女儿吟秋?”苏长仁闻言有些惊异,走进两步细看,眉眼间确实和小时候有几分相似,回头不免责备秦春英:“吟秋来了怎么不同我说一声?”
秦春英要做的那些事上不得台面,不敢叫苏长仁知道,本打算拿到了信物让苏吟秋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回头再找个理由说服苏长仁让苏兰芝代替她嫁入端亲王府。
以秦春英对苏长仁的了解,事情发生到那个地步即便是他对苏吟秋的死有所怀疑,也绝不会眼睁睁的放弃攀附端亲王府的机会。
可这如意算盘如今却叫苏吟秋这一顿乱棍给打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