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过分了!”萧云深皱了皱眉,脸色不大好看。
  旁人不知,他却最清楚不过。
  他这个大哥从小到大便喜欢霸占他珍视的东西,会说话的鹦鹉鸟他要抢,乖顺可爱的狮子狗他要夺,就连他身边一个伶俐聪慧的暖房丫头他也跟母亲要过去……
  可一旦到手,过了几天新鲜劲,他便抛之脑后不管他们的死活。
  他对苏吟秋虽没有感情,可毕竟是父亲的故人之后,怎么也不能像之前的猫狗小宠一样沦为大哥一时兴起的玩物。更何况,苏吟秋名义上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大哥此等行径毁的是女子的清誉,坏的是端亲王府的威严。
  实在是难看至极!
  萧云弈见向来谦良温恭的萧云深如此袒护苏吟秋,竟敢当众指责他的不是,一时更为不爽,冷冷一笑道:“怎么?这就心疼了?你若想护着她自己去就是了,老子又不拦着你!”
  “大哥,你……”
  兄弟两人当众闹得急赤白眼,这让在场之人都始料未及。可毕竟是端亲王府的家事,旁人也不好插嘴多说什么,再加上萧云弈的性子众人都略知一二,乱军之中能以身犯险血战两日怒斩敌军将领首级的狠厉角色,招惹了他只怕没有好果子吃。
  两人僵持之中并未注意,另一边的苏吟秋咬着牙小心摸索试探,一遍一遍的尝试,秀气的额头已是布满了细汗。
  “踩到了!”
  苏吟秋踩中了半个马磴子,心中一喜,回忆着萧云弈下马时的动作,鼓足勇气翻过了身子。
  “吁——”绝影脖子一仰,猛抬马臀狠狠的抖了两下。吓得苏吟秋“啊”的惊叫一声,一个没站稳被甩飞了出去。
  事发突然,众人毫无防备,只有萧云深脸色大变冲了上去。
  然而,一袭黑影速度比他更快,电光石火间飞掠而过,一手托住苏吟秋的肩膀往回一揽,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地上。
  真真是身如鬼魅,行如蛟龙,武功高绝,独步天下!
  众人皆是一愣,没想到关键时刻出手的竟然是离得最远的萧云弈。
  苏吟秋惊魂未定,小脸煞白,急急的喘息,肩膀此刻还在微微发抖。
  “知道怕了?”萧云弈低头瞧了她一眼,挑眉,语气不悦,“让你低个头怎么就这么难?”
  明明只要说一句讨饶的话,他便不会继续为难,可这小东西死倔死倔的,宁可自己犯险也不服软,真叫人气得牙根痒痒。
  苏吟秋心中不服,更不会感激,冲他翻了个白眼,急慌慌的推开他。
  他萧云弈是皇亲国戚身份金贵,又有军功傍身自然能为所欲为,可她苏吟秋无权无势,在这京都拼死拼活才能勉强站住脚跟,若是真当着众人向他讨饶求情,在旁人看来只怕与打情骂俏无异。
  所以,她不愿开口也不能开口。
  只有这样,旁人最多以为是萧云弈仗势欺人有意为难,日后传言出去亦不会将过错归咎在她受人欺凌的弱女子身上。
  左右他萧云弈债多不压身,也不差多这一桩恶名。
  “多谢世子仗义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连退几步,苏吟秋一脸惶恐,颤声向萧云弈道谢,拘谨不安的神情拿捏得恰到好处。
  萧云弈冷哼一声没有搭腔,对她刻意的疏远十分的不满,寻了个干净的石壁躺着晒太阳去了。
  萧云深见苏吟秋战战兢兢的样子心生怜悯,过来安抚:“我大哥性子就是如此,你不必介怀,过来喝杯梨花酿压压惊。”
  苏吟秋轻咬唇畔乖顺的点点头,跟着萧云深到羊毛毯上坐下。
  “方才吓坏了吧?”萧云深掏出一方干净的帕子递给苏吟秋,让她擦擦额头上的细汗。
  苏吟秋点点头,强颜欢笑:“我从未骑过那么高的马,是有些害怕。”
  这边说着话,那边萧清仪和苏慧茗紧赶慢赶终于追了上来。
  萧清仪打眼就看见萧云深和苏吟秋坐在一处,一个微垂螓首,娟秀倩巧,一个温柔体贴,清雅矜贵,又有这漫山遍野的桃花做陪衬,远远望去俊男靓女,画面和美,很是登对。
  心中蓦地生出一股无名之火,只觉得旁边坐在的该是裴玉轻才合情合景,平白冒出的苏吟秋根本不配。
  不过,想到一路上与苏慧茗筹谋的计划,她暂时忍住了没有去找她麻烦,主动提出要去山间狩猎,同时指派苏慧茗和苏吟秋去挖些菌菇野菜。
  鸿山寺一带物宝天华,生机盎然。每逢春季便有獐子野兔出来觅食,林间更是生出许多野菌野菜,京都上下早有踏春之际采摘珍馐美味就地搭灶起锅的习俗,名曰食鲜。
  几人分道两路进了山林,说好了午时之前山下汇合。
  苏慧茗入了山便引着苏吟秋往着林子的深处而去,好似对林间的小径十分的熟悉。一路上野菜菌珍长势喜人,苏吟秋一边采摘一边跟着苏慧茗的步伐,草木葱茏深不见路,不知不觉就迷了方向。
  “阿姐,都怪我不好,只顾着采摘,不想竟迷了路。”苏慧茗停下来,懊恼自责,想了想提议道,“不如你走那边,我走这边,你我分开寻路,若是找到了便呼应一声。”
  苏吟秋似乎并未察觉苏慧茗别有用心,点头答应:“好,那你自己小心。”
  两人一左一右分开寻路,然而苏慧茗并未走远,只在百米之外小心翼翼的跟随着苏吟秋。
  今日姗姗来迟,耽搁的时辰不是白耽搁的,上山之前她和萧清仪便在附近找了个一个老猎户,花了重金请他在自己山上的陷阱附近做记号。这是他们商议好的,记号自然做得格外隐蔽,若不仔细留意根本发现不了。
  苏慧茗方才给苏吟秋指引的方向便是陷阱的所在,只要苏吟秋掉进去,她便第一时间跑去将陷阱盖上。下了山再告知旁人,苏吟秋身体不适先行回去了,到时候山高林密,无人问津,她苏吟秋不是被活活饿死便是成为林中野兽的腹中餐。
  就算过几日被人察觉端倪前来寻找,只怕也早已没了活气。
  第三十二
  苏慧茗自以为筹划周密,却不知苏吟秋其实早有提防。
  其实从苏慧茗主动与她同行之时她便心中生疑,只是一路下来并未见她有什么异动,于是耐着性子陪她演戏。
  顺着苏慧茗指引的方向走了百十来步,仔细观察两边草木的痕迹,苏吟秋莞尔一笑,一切算计已了然于心。
  她在青州之时,常年跟随陈伯上山采药,饥饿之时也时常捕抓山中的野兽。所以只要稍加留意,她便看得出附近有狩猎的陷阱。
  这陷阱上面覆盖了一层草皮,伪装极好,想来是出自老猎户之手。目测一下长度和宽度,苏吟秋大概能估算出这口陷阱的大小和深度。
  若是猜的没错,这应该是用来抓捕野猪的,若是活人掉下去,无人援助的话轻易爬不出来。再加上这一带的土质松软潮湿,落到了陷阱之中越发挣扎便陷得越深,把人困死在其中也是大有可能。
  她本无心害人,没想到同为苏氏子孙,苏慧茗竟如此恶毒,不顾血肉之情,想要害她性命。
  既然如此,就莫怪她心狠了!
  想好了对策,苏吟秋假意跌倒,惊呼一声:“哎呀!”
  然后借着林中草深掩藏身形,快速躲到了旁边一棵合抱粗的老树后面。
  苏慧茗听到动静,心中大喜,丢了篮子快步奔了过来想要看看一番算计的成果。
  然而,刚跑到陷阱前脚边便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重心不稳一个踉跄,顺势踩中了猎户的陷阱,脚下一空直直坠了下去。
  这一摔跌得不轻,衣服脏了头发乱了,脚踝扭了一下,还好死不死的啃了一嘴泥。疼得苏慧茗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哎呀,阿妹,你怎么掉进抓野兽的陷阱里去了?”苏吟秋不紧不慢的站出来,秀眉微颦,摆出一脸的担忧。
  苏慧茗也不傻,知道自己算计不成反让苏吟秋给算计了,方才若不是她在暗中伸了一脚,她也不会落得这般凄惨的下场。
  “苏吟秋,你这毒妇,竟敢陷害我!”苏慧茗又气又恨,指着苏吟秋咬牙切齿。
  苏吟秋暗自冷笑,都这般田地了还不忘恶人先告状,真是够厚颜无耻的。
  不过,以她对苏慧茗的了解,这么大的事,她一个人办不了,其中必然有人帮衬。这回便当做是对她的警告,她自然不会丢下她不管,免得留下把柄落人口实,让人泼了脏水。
  “阿妹,你这是摔糊涂了吧?怎么开始胡言乱语了?”苏吟秋看了她一眼,焦急道,“你不必担心,我这就下山去找帮手来救你,断不会让你有什么三长两短。”
  说完便扔下苏慧茗一人独自下了山。
  山中道路虽然崎岖,但苏吟秋爬过的山比苏慧茗走过的桥还多,方才假意迷失方向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不过,苏慧茗的行径实在可恨,总要让她在湿冷的陷阱里面多呆一会儿长长教训,于是刻意在山上多绕了些远路。
  苏慧茗没想到一番谋划会自食其果,孤零零的坐在陷阱中又冷又怕,非但没有反思自己的罪行,反而对苏吟秋的怨恨又添了一成。
  她心中暗暗咬牙,等着吧!即便是一计落空她们也另有谋划,今日若不让苏吟秋吃尽苦头她誓不罢休!
  正想着,头顶突然传来一男子爽朗的笑声:“呀,这是谁设的陷阱,竟抓住了姑娘这般美艳无双的猎物!”
  苏慧茗寻声望去,来人锦衣华冠,玉面朗朗,手执一把象牙牡丹折扇摇得风住云流,饶有兴趣的瞧着她。
  她兀自一惊,慌忙抬起手想要遮掩自己的丑态,心中犹如小鹿乱撞,拘谨无措。
  来人是当今六皇子,萧铭。
  此前在诗文大会上远远的看过一眼。
  世人都说六皇子萧铭不问政事,风流洒脱,最喜与京都美人风花雪月,吊儿郎当没个正型。
  可今日细瞧,竟是这般俊美无俦,英姿迈往。
  他那双桃花眼似一泓春水,满含温情,横波一扫便能将人的三魂七魄勾走一半,莫怪京都上下那么多的名门闺秀为他神魂颠倒,就连他的画像也炙手可热,千金难求。
  可如今,这画里走出来一样的人物就在她的眼前,眉眼生动的同她说话。
  “姑娘,你可还好?”
  苏慧茗回过神来,脸红耳赤,忙柔声道:“小女子安好,多谢殿下关怀。”
  “你且等着,我这就派人救你出来。”
  萧铭身边跟了两个亲卫,都是武功高强的好手,很快就将苏慧茗救了上来。
  苏慧茗伤了脚踝,山路不平不便行走,萧铭怜香惜玉竟不嫌弃她身上的泥污,亲自抱着她下山。
  这人都是贪心的,在此之前,苏慧茗觉得自己能嫁个侯爵世子三品大员便已知足,可遇见了六皇子萧铭,又得他如此悉心体贴的照料,心中难免滋生了不该有的念想。
  快到山下,苏吟秋搬来的救兵姗姗来迟,不过这一回,苏慧茗心中不但没有怨反而十分的庆幸。
  或许这便是因缘天定,若非如此,她又怎能遇到六皇子,得他垂怜?
  到了露营的帐篷所在,萧清仪等人猎回了两只的野兔和一只果子狸,加上苏吟秋采回的菌菇野菜,足以烧上一桌上好的食鲜宴。
  萧清仪颐指气使惯了,见不得苏吟秋清闲,便把她指派去灶台帮忙择洗。
  苏吟秋任劳任怨,乖乖巧巧,手脚也十分的麻利,就连同行的伙夫都夸她办事精细。
  饭菜一式要分为两份,一份给众人,另一份则是单独给帐篷里面的那位。虽然没人透露他的身份,不过伙夫和侍从都对那份饭菜格外的用心,且每一样都要用银针试毒,确定没有纰漏才敢端进去,谨小慎微战战兢兢的样子,好像稍有不慎就会小命不保。
  等到饭菜皆已就绪,里头那位先动了筷子,众人才开始用饭。苏吟秋余光看了一眼,发现绝影不见了,方才躺在那边晒太阳的萧云弈也失了踪迹,想来应该是觉得无趣自行离开了。
  众人兴致高昂,吃着珍馐美味,喝着美酒佳酿,看着大好风景,还有人借着酒意要吟诗作对。
  突然,帐篷里面传来一阵咳喘,几个亲卫面色发沉快步走出来将方才的几个伙夫全都扣了下来。
  “公子的饭菜中有毒,接触过膳食之人都有嫌疑,谁都不许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