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声音响亮且中肯,听在我耳中似乎还带着一丝威严,在他说完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似得,气质完全变化。
双目囧囧有神,腰杆挺的笔直,稀疏的银白短发被山风吹动,哪里还有半点刚刚的样子。
这变化看在我眼中,心里不住激动,整张脸也因激动变得红彤彤滚热发烫,想着我如果有一天有这么厉害就好了。
接着他将中指放入嘴中用力一咬,鲜血顺着手指流出溅落在地上。
一滴,两滴,三滴,血越流越多,刺鼻的血腥也充斥在这狭窄的坟前,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当鲜血落至地上后,我感觉里面咯吱咯吱的声音更加急促,甚至还能隐隐听见里面有不一样的声音,这让坐在棺材上的我,吓得根本不敢动,只得用求救的眼神看向刘先生。
但刘先生全然不顾,甚至我都怀疑他没看见,只见他一边绕着棺材走着,嘴中一边念叨,他这声音很是急促,让我听不清念的是什么,只不过当他这如佛陀诵经般的声音出现在空旷的山凹时,竟让我不安定的心稳了许多。
随着他的走动,我得目光也随着移动,一圈,两圈,三圈……
当刘先生足足绕了九圈后,才止住手指流出鲜血,停在棺材前,捡起棺盖两头的筊杯有气无力的对我说:
“尧娃子,咱两现在能不能活就全靠你了!”
说完他将羊角卦递给我,其意思是让我来打卦。
这打卦我曾见别人打过,在那些讲故事老头口中也有些知晓一些。
传说打卦时必须心无杂念,将卦高举至眉心,然后两手一松丢在地上,看其俯仰之形以定吉凶,一般的事情只需一卦,遇见重大的事情时则需三卦,当然这些也是我后来知道的。
三种卦像为,圣卦,阴卦,阳卦,在不同的时候代表不同含义。
看着他那张失血过多苍白的吓人的脸问:
“刘先生,你想要什么卦!”
刘先生听我这么说,艰难睁开眼,面带一种听天由命的神色说:“阴卦,次点就阳卦!”
阴卦是筊杯都是背面,阳卦相反,正反两面都有则是圣卦,不过一般打卦,所求之卦都为圣卦,为什么这里刘先生要阴卦呢?
这问题我没有说出来,而是将卦放在眉心处,心里不住念叨着,一定是阴卦,一定是阴卦。
放在眉心起码有两分钟,当紧握筊杯的手全是汗水时,才咬牙落下。
砰!砰……筊杯落在棺盖上,犹如落在我心头一般,每发出一声,心都狠狠地抽动一下,我不敢去看卦像,只是用期盼的目光看向刘先生,只见随着砰砰声音停止,刘先生苍白的脸色突然一变,整个人都后退好几步。
看他这样子,我整个心都提到嗓子眼上,暗叫一声不好,心想不会这么背吧!
不过事实就是如此,当我趁着昏暗的光低头看向棺盖,只见棺盖上两片筊杯,此时一正一反的交叉在一起。
圣卦,真的是圣卦,这果真应了一句话,天不遂人愿,不想来什么,它就出什么,难道老天都和我们过不去,我不知道此时这圣卦代表这什么,只得看着后退的刘先生问:
“刘先生,现在怎么办!”
刘先生长长吸了口气,表情严肃的对我说:
“怎么办,现在还能怎么办,有人在算计你家,这人我惹不起,此事恐怕我……”
他没有说完,但他一直后退的身体告诉我,他想不管这事,他想临阵脱逃。
“刘大仙,你可不能不管啊,如果你走了我家怎么办!”
我见他这样,心里的慌张就别提,说话的语气都带着哭腔,此时如果他真的跑了,那我和等死有什么区别。
“不过这事也不是不能解决,但得征求你父母的同意!”
刘先生盯着坐在棺材上哀求的我,沉默半响开口说,我一听他有主意就连忙问是什么,他支支吾吾吐出两个字——火化!
在农村,人死之后讲究入土为安,这是对亡者一种尊重,按照传统习俗,都是埋在地下,这样死人才会感到安慰,而火葬在他们看来,是一种灰飞烟灭的方式,认为是做了坏事或者是做了不可饶恕的罪行的人一种惩罚,这观念在我们边远山村更为厉害。
当听到火化二字时,我也犹豫起来,毕竟我还是个孩子,虽然今天见识很多怪异的事,但这埋的始终是我爷爷,我打心里是不支持火化。
一边是自己的小命,一边是火化,在这两者间我犹豫不决,也许你们可能会感到好笑,毕竟在自己的小命面前,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但你没有处在那环境,你是不知道其选择的难度。
刘先生见我犹豫不决,也知晓其中道道,于是对我说:“这事还是回去问你父亲,不过先的让你下来”
说着他再次咬破止住鲜血的中指,在爷爷的棺材板上一通乱画,然后在将筊杯放在棺盖两头原位,这才让点头示意我下来。
早就不想坐棺的我,哪里想坐在半秒,直接一屁股跳下来,然后回头顺口说了句:“坐在上面简直和火烧屁股差不多”
我这话刚说完,身后的刘先生一把抓住还未站稳的我问:“你说啥,什么和火烧差不多?”
被他拉的一个趔趄哎呦一声摔在地上,这让我很是不爽想要质问,但当我看着他那苍白的脸时,满腔怒火消失殆尽。
拍去身上的泥土,从地上站起来将刚才棺材里的动静和怪事和他一说,他听完头一拍大腿对我说:
“快,赶快回去,今晚就得烧,否则大事不好”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们两个都没有说话,当再次路过那段山路时,身后再次出现一种被人跟着的感觉,这感觉而且越来越强烈,直至最后我几乎都快感受到背后就有人,最恐怖的是,我白天听见的声音再次响起:
“尧娃子,帮我把眼睛打开,我找不到回家的路”
这声音不断响起在我耳中,在我脑海翻气滔天巨浪,吓得我赶忙拉了拉,走在前面的刘先生,想告诉他身后似乎有人跟着,不过我刚拉他,只听他对我说:
“一直走,别回头,回头就得死”
他这突然的说话将我吓一跳,人也本能的向要回头看去,只不过头刚扭,就被刘先生一把拉了回来呵斥说:
“你想死啊!”
此时的我已经被吓得口齿不清,只能哆哆嗦嗦的说:
“刘先生,我似乎感觉他就在我身后”
“没事,相信我只要别回头就没事”
面对这情况,我也只有相信他,我们两个走在漆黑的山路上,只能听见彼此之间急促的呼吸,和踩在地面枯叶沙沙作响声。
我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我更不知是谁在算计我家,我只知道这一切都和我那每天醉生梦死的爷爷有关。
当走过那条路时,汗水已经打湿我整个后背,我和刘先生长叹口气,我想要问刚刚跟着的是不是爷爷,不过话刚到嘴边就被刘先生用眼神给止住。
我家住在村尾,走出那条路后,回家也就几分钟的事,我快速的走向家中,只想快点回到家,感觉此时只有家才是最安全的。
不过当我走到家门口时,我心猛然一紧,人也莫名的慌起来,因为我看见在自家门口围着许多人,他们围在门前,还不时指指点点的说着发出一声惊咦。
看着那些人,我不知道家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但此时我哪里还管的那么多,直接从人群中推出一条路,走进一看,只感觉头脑一昏,心也猛然下沉,沉的我无法呼吸。
只见在堂屋里有两个人,一个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另外一个则是打着一把大红伞,轻摇漫步如戏子般的走着。
“爹!娘!”我急忙冲到倒下的父亲面前,用颤颤巍巍的手探着鼻息,还好父亲还有呼吸,看来只是昏迷过去。
不过就在我探父亲的鼻息是,身后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吓的我脖子一缩回头一看,这一看直接将我吓的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身体不自觉的往后面退去。
只见拍我肩膀的正是我母亲,此时她正闭着眼睛,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最可怕的是她此时嘴中唱出一句,陌生而又熟悉的调调。
“手拿碟儿敲起来
小曲好唱口难开
声声唱不尽人间的苦
先生老总听开怀”
这调调是我死去爷爷最喜欢哼的调调,而且此时从母亲嘴里唱出来的声音,和我那死去爷爷的声音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