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边下边,再往下一点!”
  “师父,是不是这里?”依云侧过头,一脸认真的问。
  “哎哎哎……就是这里!”祁祯一脸享受的趴在软榻上。欧阳临渊连日来时不时探访熬药的小厨房,并且每次都刚好赶在他熬药的时候,害得他一直心惊胆战,只好不停弯腰低头查看药,几日下来,脖子和肩膀都累得僵硬酸痛。
  还好他有个贴心的徒弟给他按摩。
  “师父,这边这个穴道是不是百劳?”依云瞥了一眼旁边的医书,轻轻按了按脖颈下侧的穴位。
  祁祯微闭着眼睛,感受到身后轻轻压按的力度,慵懒的应了一声。这个徒弟学什么都很快,尤其在诊脉、配药这方面,有着超于常人的天赋。当初也正是看上了她这一点,才将她收为关门弟子。只是,各种草药的名字和药性她记得清楚,唯独穴位却怎么都记不清楚。
  依云左手轻轻揉按着百劳穴,右手取了针在烛火上烤了烤,对准了穴位,猛地扎了下去。
  “……”祁祯被突如其来的一针吓得全身僵硬,大气都不敢喘一个,生怕依云一激动刺偏了。
  依云捻了捻手里的针,柔声说,“我知道你总念叨我记不住穴位,这次我特地查了医书。医书上说针灸百劳穴能舒筋活络,这是徒弟的一点心意,你别太感动。”
  待依云拔了针,祁祯终于长舒一口气,摊在软榻上,“下次下针之前,能不能先跟为师说一声?万一你刺偏了,为师这条命可就交代在你手里了。”
  依云不满地撇了撇嘴,继续找下一个穴位。
  红梅看着对面这对无聊的师徒,不禁叹了口气。她已经盯了好几天,除了看他们斗嘴,就是看祁祯考问依云医术,没有探到一丝有用的信息。
  她被摊上这个活儿,还要从几天前说起。那日刚好是祁祯和依云第一次给白羽墨熬药的日子。欧阳临渊说是去小厨房看看药熬的怎么样了,回到房间却并未提药的事情,而是吩咐铩羽和她分别调查这师徒两人。
  铩羽被派去玄冥国探听消息,而她则负责软禁这师徒二人。最为关键的白羽墨,则由欧阳临渊亲自照顾。
  红梅又叹了一口气,不知道爷和白羽墨现在怎么样了。
  白羽墨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桌上的棋局。棋子连棋盘的一半都没有摆满,她就输了。
  “再来!”她放在桌下的手,握紧了拳头,水灵灵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对面笑若春风的人。虽说围棋才学了几天,但是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她次次都败得如此惨烈,仿佛她一直在止步不前,一点进步都没有。
  他们下过的每一次棋局白羽墨都早已暗记在心,反复推敲。为了尽快掌握要诀,她甚至彻夜翻阅棋谱,挑灯独自下棋。
  但是,为何还是如此狼狈不堪!
  欧阳临渊抬手一颗一颗地捡起棋盘上的棋子,修长的手指轮廓分明,宛如雕刻一般。他认真盯着棋子,对白羽墨愤恨的目光置若罔闻。
  下一局,直到黑白子几乎摆满了棋盘,胜负方才见分晓,而且黑子只输了很少一部分。白羽墨心底暗自高兴,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轻轻挂上了眉梢。能把他逼到这一步,哪怕只有一次也值得高兴。
  但是再下一局,她又再次输的惨烈,甚至比以前更甚。
  哗啦一声,黑白棋子散落一地,棋子撞击地面的声音,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般清脆悦耳。
  白羽墨站在桌前,愤怒的表情仿佛要将对面的人一点点撕碎。她白色衣袖的一角还搭在棋盘上,昭示着挥袖推落棋子的真凶。
  “怎么,下棋输不起就耍赖?这一地的棋子,真是无辜。”欧阳临渊摊开手,靠在椅背上,语气里透着无奈,嘴角却不经意上翘,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你是故意的!”白羽墨一掌拍在棋盘上,微眯着双眼向前欠身,怒火带着一股冰冷寒澈向对面压去。
  欧阳临渊上一局故意手下留情,让她觉得有机可乘,让她产生再进一步就会反败为胜的错觉。但这一局却是拿出了真实水平,未下几手便断了她的生路。
  欧阳临渊轻笑,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继而有力地落下,一下下敲击着桌面。
  “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把我怎么办?”
  白羽墨轻哼一声,坐回座位上,她撇过脸看向窗外,深吸一口气平息了怒气。
  “你到底想干什么?”白羽墨找回清冷的语调,淡然地问。
  “下棋!”欧阳临渊果断地答到。
  欲成大事,必先苦其心志,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白羽墨固然聪明,但是心高气傲,做事太极端,若要收为己用,一定要先挫挫她的锐气,让她学会隐忍。
  欧阳临渊是在下一盘大棋。只是当事人似乎还并未察觉这其中的深意。
  “重新再来一盘吧。”
  “棋子不够。”欧阳临渊漆黑的眼眸笑得狡黠,他用眼神指了指满地的棋子,又重复了一遍,“棋子不够,怎么下?”
  白羽墨自记事以来,娘亲和婆婆就只教导她武功、医术、谋略,除此以外,所有事情都由别人代劳。弯腰捡棋子这种事,即使没有恢复记忆,她也知道自己从来没有做过,也绝对不会去做。
  “堂堂征远候,连一个可以使唤的下人都没有吗?”白羽墨冷冷的说道,她心里在做最后的挣扎。
  “当然有。但是,我的人不是用来给你捡棋子的。还是说,白姑娘自己闯下的烂摊子,需要别人帮你收拾?”欧阳临渊眼眉一挑,视线里满是不屑。
  “不需要!”终于,心里最后一点傲气也被打散了。她容不得自己去做这些琐碎的事情,更容不得欧阳临渊嘲笑她任性、无能。
  白羽墨抿了嘴,蹲在地上默默地捡着棋子。她抬头,迎面对上欧阳临渊温暖的笑容。
  “我来帮你。”欧阳临渊拿了盛棋子的盒子,轻轻放在白羽墨身边,继而转身去捡棋子。
  看着欧阳临渊的背影,鼻子突然一阵酸楚。白羽墨总觉得,这是第一次有人伸出手来帮她,不是高高在上,也不是讨好臣服,而是和她在同一层次上的关怀和帮助。
  在他身边,她总会感觉,她不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