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朝,皇上下圣旨赐婚,惜瑞公主和征远候来年开春择良辰吉日完婚,这婚礼要办的盛大,办得体面。一下朝,众臣都围上来恭喜欧阳临渊和辅国大将军,称赞这是一段佳缘。太子党一派的人,表面恭喜,心里却有一丝幸灾乐祸之意。谁都知道,惜瑞公主性格刚强泼辣,生起气来,连房子都要震三震,实在不属良妻之选。
  坐在回府的轿子里,欧阳临渊脸上不见半点喜悦,反而心事重重,他忧的倒不是惜瑞公主的性子,公主的为人他还是有所了解的,在他看来,不如说迎娶惜瑞公主实乃大幸。虽然利弊他已经想的很透彻了,也很欣赏惜瑞公主。但是,他的心终归不在她身上。回到征远侯府,欧阳临渊吩咐管家准备彩礼,朝服未换便去了花园散心。
  假山重叠千层障,活水蜿蜒百柔肠,白石拱桥引路去,伊人端坐亭中央。
  欧阳临渊在拱桥上驻足遥望,水榭凉亭中央,白羽墨一手轻轻支着头,另一只手摸出一枚棋子,两指夹住棋子,轻轻放在棋盘上,一举一动中透露着柔和闲适,丝毫不见两人对弈时的剑拔弩张。
  欧阳临渊舒展眉头,心中一片平和舒缓。他眼中的白羽墨,总有种不受俗世沾染的气息,于他,白羽墨在哪里,哪里便成了风景,百看不厌。只是,他多想坐在白羽墨对面,和她对弈,谈笑风生。
  站在白羽墨身侧的红梅,抬头看见了征远候,她弯下腰对白羽墨说,“白姑娘,侯爷还不想见到你。”
  白羽墨心头一紧,侧过头冷漠地看了一眼欧阳临渊,起身端起桌上装着点心的盘子,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怎么走了?”欧阳临渊心中不悦,他向凉亭走去,想看看白羽墨刚才下的是一盘什么样的棋,只见棋盘上摆着的不是一盘棋,而是一个字,“囚”。
  欧阳临渊遣人去把红梅叫到了书房。听红梅叙述完白羽墨今天的行程后,他提起了花园的事。
  “方才在花园,白羽墨为何见了我转身就走?”欧阳临渊坐在桌案后,认真地看着手里王伯列出的礼单。
  红梅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但说无妨。”欧阳临渊翻过一页礼单,并没有看红梅。
  “爷,白姑娘什么都没说,只是遇到你都会回避。”红梅答。
  欧阳临渊放下礼单,食指和中指一下下低沉地敲击桌面,思索良久开口问,“她为什么要写‘囚’字?我给她送礼物,派人保护她,她去哪里,做什么也全由着她,何来囚禁之说?是不是府里有什么流言?”
  “流言倒是没听到……王伯已经嘱咐过大家了,那晚的事情,谁都不要再提起。恐怕是白姑娘自己多想了。那些礼物,她一件也没有收,丫鬟们不敢退回来,都放在旁边的房子里了。她是哪里都能去,但是只限于翊城,总归是不自由的……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囚’吧。”红梅的手心已经渗出了很多汗。
  “她那么聪明,怎么这时候反而看不清了呢?”欧阳临渊无奈地叹了口气,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欠全府一个交代,若非如此,他又怎会至今都不去找她。突然,他话锋一转,想起一个细节,“她喜欢吃点心?回避我的时候都不忘带走点心。”
  红梅闻言稍微舒了口气。
  “白姑娘说府里的点心不合她口味。去厨房看了几次,便自己动手做了。”白羽墨第一次做的点心就十分美味,想来确实有天赋。
  “她还会做点心?”欧阳临渊的手指又低沉地敲击着桌面,却怎么也想象不出一脸冷漠的白羽墨下厨的样子,他手指停在桌子上,抬头问,“点心还有剩下的吗?”
  红梅看着主子愣了一下,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爷,红梅帮您讨些来可好?”
  欧阳临渊沉声应了一声“嗯”,站起来走到红梅面前,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这丫头,连主子都敢笑话,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红梅福了福身子,笑着答,“是,红梅知错。”
  “行了,你退下吧。对了,你去厨房看看,婉月是不是在偷懒?让她准备茶水到现在也没给我送过来。”
  “是。”红梅退出书房,一转身却看见婉月端着茶水站在书房门前一动不动。婉月拼命给她使眼色,但却不出声也不动弹。
  “被点穴了?”红梅脸色瞬间蒙上了一层灰色,征远侯府只有一个人有可能做这种事,她只是想想那个可能性就浑身战栗——白羽墨!红梅急忙给婉月解了穴,双手抓紧婉月的胳膊问,“是不是白姑娘?她刚才一直在这里对不对?”
  婉月点了点头。
  “我和侯爷的对话,她都听见了?从哪里开始听的?”一阵恐惧涌上心头,只有红梅才懂的恐惧。
  婉月被红梅的样子吓得有点懵,她答,“红梅姐刚进书房,我就被点穴了。白姑娘刚走……”
  “……”红梅全身无力地放开了双手,白姑娘全都听见了,全都明白了,包括她的谎言……为什么她没有推门进去拆穿她?她要去干什么?不行,要立刻找到白姑娘!红梅匆忙离开之后,书房的门从里侧被打开了,欧阳临渊看了一眼婉月,开口道,“茶都凉了,去换杯新的吧。”
  “侯爷……”婉月刚要开口,欧阳临渊早已转身回到书房里。
  谎言总有被拆穿的一天,伪善的面具会被撕裂,堆砌的谎言在心上开了个很大的口子,血淋淋,暴露之后,始有痛觉。
  红梅一路飞奔,心慌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脚下的路仿佛成了无底深渊,而她正在掉落,抓不到救命的稻草。
  红梅赶到白羽墨住的小院时,白羽墨正推开存放礼物的房间的门。
  白羽墨冷漠的表情,在看到满屋礼物的时候,有那么一丝惊讶和动容。这里放着的饰品、布匹、剑、匕首、珍贵的药材、精致的瓶子、棋盘、书无一不合她的心意,她从未说出或表现出自己的喜好,欧阳临渊为何会知道她喜欢这些?
  惊喜之后,白羽墨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对欧阳临渊来说,她已经拒绝了这一切,尽管并非她本意。
  “红梅,你为何要从中作梗,离间我和欧阳临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