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建康那边的形势,王卒后,王雅也去世了,建康王朝更乱了,像失去蜘蛛的残网。
  而在残破的蛛网上,最活跃的莫过于司马元显,孙恩刚退,这少年就求领徐州刺史,加侍中、后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十六州诸军事,封其子彦璋为东海王。其实,朝政已经掌握在刚满十八周岁的元显手里,封多少都没什么意义了。
  但是,不久,天象出现异常,有异星出现在天津星旁,元显被解除了录事尚书一职,却又加了尚书令一职。对于天象,桓玄也小有研究,和《周易》等照着看,预言中的占了十之七八,而元显这样做算是在欺瞒上天吗?
  现在朝中,桓玄掰着手指头算算,能站得住脚的已经没几个了,自己岳父似乎还能说上一句话,还有车胤、江绩等一些不怕死的老臣。
  桓玄正想问陶渊明关于建康的意见,连问三句,陶渊明才回答道:“人人自危,难说。”
  桓玄又问:“卿刚才想何事,这样入神?”
  “我刚才想,年关将至,不知是否家中已经备好良酒。”
  桓玄一顿,最后憋出一句:“我准你休假回家过年,早去早回。”陶渊明微笑领命了,桓玄还真是善解人意,只是不知道自己还能跟着他几年,不,应该是他还能让自己跟几年。
  终于,又迎来了新的一年,年初,刚在家里给自己修几天假期的桓玄终于要开始到个官署看看,催促手下赶快处理政事,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陶渊明那样可以常回家探亲。
  一出门口,桓玄就呆了半天,门口站着一个素衫男子,在飘扬的白雪中,却少了那份洒脱,多了几分憔悴,桓玄还在发呆,那人凄然说道:“灵宝,建康的酒不能尽兴,我来此处讨几杯可好?”
  “你想冻死自己吗?赶快进屋。”接着,桓玄赶紧拉着这人进屋,并叫下人叫来刘清与兄长团聚。
  刘柳会这样来荆州,肯定有什么事发生,递上热乎乎的姜汤,问他发生什么事了,他笑说没什么,只是想来荆州来看看,路上被冻着了,现在好多了。
  刘清听闻兄长在这个时节到来,倒吓了一跳,也赶过来看哥哥。等她达到,他哥哥已经神色如常地坐在桓玄对面。她上前问候,也问哥哥怎么到这里了,柳笑着说道:“清儿积年不回家,我只好自己来看了。”
  刘清知道哥哥的脾气,他不说,谁也不能勉强,只能说道:“小妹是不孝,荆、杨千里,双亲只能让哥哥照顾了。”
  接下来,兄妹俩就正常地话家常,桓玄就暂时离开,寻找刘柳来这里的原因。走到自己平常办公的地方,只能怨自己是懒了,所以已经堆积了不少公文。
  桓玄一份份翻过,在比较新的案牍消息上,桓玄看到这样的消息:御史中丞江绩、吏部尚书车胤卒。看来,是车胤去世的消息打击到他了,可是,也不应该,车胤年事已高,病重而卒也属正常。
  他只能又找刘柳了解情况,柳见他来问,才说起了这事。
  事件是这样的,因为元显日益专政,常偷偷召集手下商议国事,代替圣意,江绩,极为亢直,也就是先不和殷仲堪合作,后来又弹劾桓修的那位,秘密告诉司马道子,他想要上奏皇帝,让朝廷上的人都知道,道子不允许,可能真的是老了无力了,他也没在说什么。
  紧接着,车胤也和司马道子说元显太过骄纵,应该加以约束,道子默然。
  元显听说这件事后,问自己的父亲江绩和车胤屏开周围的人和他说了什么,道子不答话。元显就要问个究竟,司马道子大怒,说道:“你难道想要监视我,不让我和朝中官员说话吗?”
  元显只能退下,对手下说道:“江绩、车胤在离间我们父子。”于是,派人暗中责备江绩,江绩,这个硬了一辈子的老臣,不久就死了。
  对车胤,元显就比较狠了,直接逼他自杀。在他临死前,还愤怒说自己绝不是因为害怕而死,只想用死来显示权奸的罪名。
  桓玄想不到元显还敢这样对朝中大臣下手,当初道子也只是昏庸无能,却不会故意害人,唯一说得上被他害的只是跟了他半辈子的王国宝。
  这个消息,对桓玄来说不是特别震撼,而对刘柳,是个不小的打击,自他到建康,车胤对他多有照顾。而他,不是没察觉到他的危险,而是选择了明哲保身。人总会遇到很多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事,刘柳亦然。在压抑中,他离开家门,鬼使神差地就到了荆州,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就千里迢迢赶到桓玄家门口了。
  即使这样,刘柳也没向桓玄抱怨什么不满,只是随意说起了一些小事,仿佛并不在意这些。
  桓玄慌乱了,他不知道该怎么样安慰他,要替他报仇吗?显然,他和王一样,都希望他能在荆州安安分分呆着。陪他喝酒,直到大醉,不过刘柳似乎不怎么喜欢酒,倒是桓玄一杯接着一杯。
  见他还是这样淡漠,桓玄忍不住问道:“叔惠,你想要我怎么做?“
  刘柳好奇道:“我没有要灵宝做什么呀!“再看看他一脸担心的样子,他也觉得抱歉,补充道:“我也像你一样,在一个地方住腻了,随便出来走走而已。“
  “大过年的出来走?“桓玄略带怒气,他还信不过自己?
  “你不是也常在大过年的时候出兵?“
  ……
  几日后,刘柳回京师,也是连句告别都没有,就飘走了。现在的情况,自己不夺权都是浪费,盘算着什么时候进建康。
  元宵刚过,万盖又来信,报告孙恩又要出海。与上次不同,这次,他留下来可以传书的地址。桓玄看来,孙恩成不了大气,也就出去抢些东西。而万盖,是不能失去的,于是传书过去,没问其他,就催促他快点回家。
  不过,自己也愁没有理由进京,也差不多就在等孙恩出海,然后自己可以借机出兵。只是,这个孙恩貌似不给力。
  二月,孙恩出浃口,攻打句章,守句章的是刘裕,孙是攻不下的,而且刘牢之又派兵袭击他,他只好退回海中。
  三月,孙恩避开刘裕,进攻稍在北面的海盐。刘裕也随着他到海盐,并在那里筑城守护,恩隔几天就进攻一次,但是每次都被刘裕打败,手下将领姚盛也被刘裕斩了。即便如此,因为海盐城内兵少,刘裕难以抵挡。
  万幸,刘裕也不是有勇无谋的人。夜里,他偃旗息鼓,藏匿士兵,第二天早晨开门,让羸弱有残疾的人登上城门守卫。孙恩派人问刘裕所在,守门人说他在夜里逃走了。孙恩还就相信了,手下士兵争相入城。这时,刘裕振臂一呼,将士皆出,大破孙恩。
  赶紧退城收拾残兵,叹一口气,知道只要有刘裕在,这城是没希望了,只能掉头往其他地方走。
  桓玄经史满腹,每每涉略各朝武将事迹,虽然心有向往,也不至于激动,但刘裕的领兵,却让他心神紧张,可能因为他是当代人吧。
  战乱时刻,收前线消息不易,自己安插的间谍零零总总传来的信息还说不清一件事,所以,刘裕后来的事他也不清楚了。刘勇猛,而万盖是在孙恩内部,桓玄十分担心,思前想后,他只能致信给若云,看他们是否有联系。将此信交出,不知道该对信使说交给何人,最后只能说交给刘裕。
  又过数日,他终于收到万盖的消息,万盖还是这样,话不多说。简洁几句交代自己在孙恩妹夫卢循手下打点军粮并取得他的信任。而刘裕,他又紧随孙恩去泸渎,已经取得几次胜利,但是兵马都不够,只能且战且退。
  泸渎……桓玄暗叫不妙,袁山松重修泸渎垒,可是小小的建筑又能撑多久,如果这里被突破,作为一介文士的袁山松,很难抵御孙恩,而且袁性格不屈,不会逃跑,只怕会……
  桓玄不能淡定了,准备上疏请求带兵讨伐孙恩,却被范之阻止了,他认为可以再等一段时间,等建康告急,来求助时更好。而袁山松,即使现在就派兵过去,也来不及救他了,还是先处理自己手头的事好。
  粗粗掂量一下自己,加上哥哥的雍州,他现在占据三州,差不多拥有晋朝的半个天下。不过,还有一些事不是他能控制的,比如,吴地的孙恩,还有,近来又归附姚兴的雍州边境小郡,以及步入正轨的北魏政权。
  说起来,后秦的姚兴,北魏的拓跋,也都是和桓玄差不多的年纪,可是,处理起事情,他总觉得他们都比他成熟很多。这问题,他也不好意思向别人请教,有一次,他也就写信和羊孚提起。
  羊孚见到桓玄这样问自己,这个人真是可爱得过分,不好打击他,只回到:南郡公因天受宠,少经磨难,历练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