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朝廷下令恢复隆安年号。
按照惯例,桓玄也要开始安排自己的领导班子,他也明白,现在的朝政掌握在自己手里。
桓玄走到一步,与其说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不如说是为了恢复桓氏一族的荣耀,所以,他这样安排了。以桓伟为安西将军、荆州刺史,领南蛮校尉,想起在荆州忙活的哥哥,桓玄不禁微笑。自己这样安排,哥哥还不知道,等到他领到任荆州的旨意时候,会不会暗骂自己不让他安定。
以从兄桓谦为左仆射、加中军将军、领选,最后关头,这个给堂兄没有为自己通风报信,桓玄心里对他还有淡淡的怨念,不过,在荆州这几年,堂兄对自己多有照顾,还有,自己能依靠的也只有这些人了。
桓石生为前将军、江州刺史,他在危机时刻为自己通风报信,这恩德是一定要报的,而且,这也说明他对桓氏一族的忠心。
桓修为右将军、徐二州刺史,他在朝中还有一定的威望。
卞范之为建武将军、丹阳尹,在谋士中,桓玄重封的只有这一个人,其他的人桓玄觉得还够不上有大功。
还有如果那人不在守孝,一定封他为高官,只可惜,他于是致书给他,说自己在建康等着他解下孝衣。还重重嘱托他一定要来,戏说他这辈子肯定再也找不到像他这么对他好的长官了。
王谧为中书令、领军将军,王已逝,桓玄也只能从他身上找到王的影子,寄托自己的哀思。
又有人呈上奏章,弹劾司马道子放纵酗酒,忤逆不孝,理应斩首。桓玄一看,就知道那个上奏的大臣在讨好他,想起自己这么久了,还没有见见这个多年的老友,只是,自己把他的儿子都杀了,他觉得没脸见他。
而羊孚,又飘至兖州,他说那边还有好多事要对桓修交代,而他,也表示不需要桓玄的加官进爵。
弹奏道子的大臣不在少数,他得势时,没人敢和他作对,到他落魄,有一大堆人落井下石,人情如此。道子不能不处理,只是该如何处理,桓玄犹豫不决,只能先将他收付至廷尉处。
至于其他朝臣,贪污醉酒的,依附元显的,桓玄都把他们罢免了。名声好的,还有属于大族,比如王谢两家的弟子,只要过得去,官位均有所提升的。
还有一个吴隐之,在二月份的时候,他被朝廷任命为广州刺史,因为自己进兵,导致他久久不能赴任,他就亲自送他上船就职。这个人及清廉,当初嫁女儿的时候,没有钱为女儿办嫁妆,只能把狗牵到市场卖了。
还有一层,他的哥哥坦之是袁真的功曹,袁真被桓温打败,坦之被俘即将杀头。隐之拜见桓温,愿以身赎兄,温认为隐之是难得的忠义之士,放坦之,为之拜奉朝请、尚书郎。对于和父亲有过交往的大臣,桓玄总是特别尊重。
本来晋朝纲纪混乱,桓玄开始就大刀阔斧地进行整治,朝廷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本来他还担心当朝的贵族世家对他会有微词,哪知这些人也不吭一声,任由桓玄安排。其实,在两家中,谢家以谢混为代表,而王家,拿得出手的也只有王谧了,这两个人不反对,其他的人更不能说什么。
司马道子被押赴廷尉,桓玄问左右,朝中的大臣还有什么要说。旁边的人报告,没有人对道子的处罚表示反对,只有王的儿子王弘穿着丧服,在道路上拜见道子,并且攀着车哭泣。
也是,王弘是司马道子的参军主簿,后来道子要提拔他为黄门侍郎,只是被王以年轻不堪重任推辞。服丧期为结束,司马元显以他为咨议参军,加宁远将军,知记室事,他以在丧理由,固执不肯接受。
这个少年也有意思,当时相传王有积蓄钱财的习惯,不管他藏的并不是金银,而是把钱财藏在民间,他手中有很多债券,也就是说,在民间有很多欠他债务没还的人。王去世后,王弘把这些券书都烧了,桓玄听说后叹口气,这孩子,还没自己理解父亲,王不是好财之徒,平时也能大方借人钱财,这些券书留着,不是期望那些人能还,而是有个后路,当以后没落,还能留有这些外物的依靠。
还有家中的财产,他都留给了自己的弟弟。这孩子,脾气就是这样,以前和自己吵架,现在还和自己叫板,以后估计又会和自己倔。
公事告一段落,桓玄终于要面对自己比较难的事,就是面对自己的老泰山刘耽和舅氏刘柳,这几天,他召集过一些臣子,也有把刘耽父子放在内,刘耽以病请假,而刘柳,说是照顾父亲。
桓玄有几分气恼,所以刚开始封官的时候,并没有给刘耽父子好处。当然,他也知道他们不会在意。没办法,桓玄只能亲自去拜访他们,应该是给自己的老丈人探病。还算好,至少他们让他进门了,坐于堂中,下人来报,说度支正在休息,不方便见客。
“客?“自己是客?按住怒气,桓玄又问道:“叔惠呢?“
“郎君正在照料……也……“发现桓玄脸色不善,那下人立刻吱唔着说不出话。
桓玄真被气到了,一脚踢翻旁边的桌子,起身,要离开,不解气,又踢翻了一张椅子。
“我家的桌椅何其幸运,竟能得到桓丞相一脚,你们快把它们供起来。“
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这人终于出现了,桓玄问道:“怎么现在才来?“
“这话应该我问灵宝才对,来建康这么些日子,都在忙公事?“刘柳坐在刚刚被扶起的椅子上,略带不满地说道。
桓玄想想也是,病的可是岳父,理应早些拜访,于是沉默了。
“走吧,先去看看我父亲。“刘柳说道,桓玄也跟着去了。
见岳父的地方不是病床,而是书房,他松了一口气,走上前,恭敬地向岳父大人行礼问安。
刘耽依旧一张刚毅的脸,回了一句好,桓玄又问岳父的衣食起居情况,他也简洁地回了几句,完后,他意味深长地说道:“灵宝来了也好,我已经病重,至少,在有生之年,还能再见这女婿一面。“
问候之后,刘柳又带着桓玄离开,让父亲好好休息。
路上,桓玄问岳父的病情,刘柳说这事难说,就看父亲的心志了。
行至偏堂,刘柳已叫人备好小菜,毕竟是自小的好友,妹妹的丈夫,总要好好招待。至于桓玄,他还是很开心他能像往常一样对待自己,他想,无论自己走到哪一步,刘柳在他心中的位子依旧如初。
“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刘柳问道。
桓玄摇摇头,说道:“我都没料到能这么顺利进入建康,还没想好下一步,其实,我挺想回荆州的。只是这一回去,恐怕所有的辛苦都会白费。”
刘柳不对,桓玄又继续:“正因为犹豫,我也没叫清儿来建康。”
“灵宝,自古取易守难,关于朝政大事,我不能多说什么,你要多加注意。”刘柳沉重说道。
桓玄见他神色凝重,点点头。只是和他在一起,他不想讨论这些沉重的话题,很快就开始清谈说理。讲着讲着,发现自己辩论时已不能想出话驳倒刘柳的观点,是有好几年不讲了,才思竟减退到这种地步,又暗叹一口气。
刘柳看他一眼,淡然说道:“不是灵宝退步了,是我的境界提升了。”
他还是这样,总不肯让自己半分,几年前,也是同样的状况,那个人会安慰自己是理解能力提升的缘故。亲手害死他后才慢慢记起他的好,就算早早记起又怎样,该杀的,还是要杀的。
论起来,还有没解决的,眼神变得狠戾,刘柳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劝说道:“毕竟他投降了你,你不用着急下手。”
“哦?”他惊讶于他的观察力,继而说道:“我也不会和他动手,就看他自己的觉悟程度了。”
桓玄向来不是什么大方的人,有些人是不能放过的,刘牢之,注定要死,不仅为了自己以后的安定,也为了那个起兵失败的王恭。
如果出兵和他对架,胜算不算大,而且浪费,他采取的只是夺取他的兵权,于是,任命他为会稽内史。当然,这个官位,牢之是难以接受的,他明白自己大祸将至,最后还是被算计了。
这是,刘敬宣对桓玄说:“家父必不肯接受官位,希望丞相能让我回去劝说。”
桓玄看看敬宣,点点头,说道:“好,如果令尊能放下这些,我定不亏待你。”
其实,双方都知道对方在说鬼话,桓玄明白敬宣不会劝父亲投降,有点头脑的人都能看出。刘牢之他必除不可,他应该是劝父亲反。
而敬宣也明白,这人虽然带着自己看画,一起奏乐抒情,可该对自己下手的时候绝不会手软。
敬宣走后,范之问桓玄为什么放他回去,桓玄笑道:“叔惠说的,不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