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丽松了一口气,回身再看一眼诸葛英奇,见诸葛英奇总算已经回到了自家的门口,闭上眼睛暗自庆幸,这才得空下楼去接母亲。
小和尚随后就急冲冲连拐几道楼梯,冲到诸葛英奇身边:“哎,这里是我姐家吗?”
诸葛英奇见到这个赖皮男孩就有一种难以遏制的厌恶。
“这是我姐的家吗,啊?”小和尚又问。
“滚蛋!”诸葛英奇吼道,伸手将小和尚往旁边一拨:“什么你姐?”
小和尚虽然闹了一个大红脸,但决不是谁吓唬得住的,身手矫捷地克制了诸葛英奇的一拨,以手撑住门框叫了起来:“这就是我姐家!”说着竟然挤开诸葛英奇,自己冲进了门。
丁小丽见到母亲虽然表示不出欢迎,但也不便埋怨,只得背起山芋袋来带着母亲上楼:“你怎么来了?”
“老娘上女儿的门还要看日子吗?”慕容素华气派很足。
“怎么不先来封信,我也好去接你。”
“接什么?现在我还走得动。”说着,他们开始上楼。
“楼梯你慢一点。”丁小丽回头关照母亲,怎么说也是母亲来到了自己的家啊!
“我问你住哪里?怎么人家都说叫我找什么诸葛英奇?”
“别问那么多了,当心脚下。”
慕容素华一进女儿家门就树大诸葛大,横不拉岔地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叫起来:“累死了。”又问小和尚:“你不累吗?”
小和尚摇头晃脑,东瞅西瞧,没有一刻安宁,也没有回答母亲的问话。
慕容素华叫丁小丽:“可有水喝?”
小和尚早就想玩桌上盛水的玻璃瓶了,见慕容素华这么一问,便立即回应道:“我来给你倒!”说着腿就跪到椅子上,伸手就来抓瓶,手抓到了水瓶,腿却滑下了椅子,哗啦,人倒瓶碎。
慕容素华跳起来揪住小和尚,劈脸就是一巴掌:“不叫你来你非要来!谁叫你多礼了?”
这一切把站在书房门后的诸葛英奇看得直发愣。
丁小丽连忙捡玻璃,拖水。小和尚的手却已经伸向了电视机。
诸葛英奇忍无可忍,大喝一声:“不要乱动!”
这一声喝叫,把屋里的每一个人都吓得一哆嗦。哆嗦之后,慕容素华问丁小丽:“这个人是谁呀?”
诸葛英奇负气抢答道:“清洁工!”
“清洁工是干什么的?”慕容素华瞄了诸葛英奇一眼问。
“拖地扫厕所!”
慕容素华一听就满脸鄙弃地笑道:“拖地扫厕所也凶巴巴的,就是奇怪!”说厕所就内急,内急就伸手解裤带:“厕所呢?”
“你干什么?”丁小丽已经无地自容了。
“问得真新鲜!厕所能干什么,拉屎,撒尿!”
诸葛英奇实在忍无可忍,愤然出门。
丁小丽扔掉拖把就追出门去。
丁小丽死命地拉住诸葛英奇哀求道:“你别走!”
“她以为这里还是你们家的小饭馆吗?”诸葛英奇气急反笑。
“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会来。我比你还要难过。”丁小丽申辩道。
诸葛英奇忽然想起了什么,冷笑道:“难怪前几天问起我家父母来!”
“请你相信我,好不好?”丁小丽晃动着满脸恶意的诸葛英奇。
“你可以当个很不错的演员!”诸葛英奇不为所动并反感丁小丽的摇晃。
“我发誓,诸葛英奇。”丁小丽两眼盯着诸葛英奇。
“诸葛英奇?下一步该怎么样?女人!”诸葛英奇一声冷笑。
“你别这样,你别走。”丁小丽眼泪是不能不擦了,可撩起衣服擦眼泪的样子又一次刺激了诸葛英奇。
诸葛英奇又是一声冷笑:“就象你这样一个小女人,居然也样样打算,这世界上还有放心的地方吗?”说出这话之后又变得有点自怨自艾,“人家说我下流看来是一点也没错啊!”说完摔开丁小丽,就再也没有回头。
丁小丽被诸葛英奇摔得连连后退,靠到墙上,无奈地呜咽道:“你走,你走!”
丁小丽太清楚了,诸葛英奇现在的反应不是因为她母亲的突然到来,而是因为事先他全不知道。诸葛英奇恨女人耍弄心眼,恨人与人之间的不诚实。他俩之间视为性命一样重要的互信才刚刚建立起来,还十分稚嫩,完全经不起怀疑!
等丁小丽强行收拾好自己的哀伤走进家门时,小和尚已经打开了电视机。
“咦,你家的电视怎么有颜色?”小和尚见姐姐回来顽皮地问。
“妈妈呢?”丁小丽没有见到慕容素华问小和尚。
慕容素华在卫生间里答道:“你恐怕是钱多得用不掉了,这个地方也不脏,还要专门请人来清扫。你把那用不掉的钱给我多寄点,我来给你扫。”
“你在干什么?”丁小丽走向卫生间,见慕容素华正在打扫卫生间。
“怎么?我扫得不干净?”慕容素华问,直起腰来指了指外间的口袋又说:“山芋是新下来的,你去把它蒸上。”
“饭已经好了。”
“哎,你这里不冷,我洗个澡,身上痒死了!”慕容素华的确有回家的感觉,说着就要脱衣服。
“你还没弄水呢。”丁小丽又不能说出自己的反感。
“你给我弄盆水也冤了你?”
丁小丽阻止不住,也没有理由阻止,好在诸葛英奇走了,不然,丁小丽给母亲放水,试好水温,见母亲脱得差不多了,叫道:“你等我出去了再脱!”
慕容素华十分惊讶:“你不是从我肚子里拉下来的吗?”
丁小丽匆匆逃出卫生间,拉上了门,无力地靠在门上。
一种难以遏制的厌恶直冲丁小丽的脑门,这样粗鄙的话语丁小丽并从小就听,可谓耳熟能详。可这是她与诸葛英奇两个人的地方,这里的一切都记载着她与诸葛英奇的故事,在这些故事里,每一行都写着丁小丽挣脱粗鄙的艰难历程!
星期天的公司里,空空荡荡。诸葛英奇开门一进来,就跌坐到沙发里。
诸葛英奇的确是被伤害了,被伤害在他没有准备的时候,被伤害在他已经解除了戒备的地方。他原本不信任女人,也没有指望女人信任他,花了三十八年时间,诸葛英奇自以为付出了诸多屈辱的代价后,已经结束了人生的泥泞;可以以丁小丽为起点,从较低处起步,由信任开始从而实现自己认为是真诚的生活。可今天他看到了什么?这个世界上他唯一可以信任的人,竟然也算计了他!
小和尚在沙发上忽上忽下地看电视,津津有味。
慕容素华正在洗澡,水声和不时传来的牛喘吹气声响更让人惊心动魄。
丁小丽走进厨房,将饭菜重新整治,就听慕容素华在叫小和尚!小和尚正被电视所吸引,懒洋洋地应着:“什么事?”
“来给我擦擦背!背上我洗不到!”
小和尚嘴里答应着,眼睛离不开电视,一只脚伸出去像是准备起身挪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