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玲灵回过头来请示丁小丽:“要不要我去把丁建华叫回来?”却发现丁小丽已不知什么时候进了里间办公室,而且关上了门。
丁小丽与诸葛小凤在书桌后对坐,一个在做作业,一个在翻阅着《红楼梦》。
“阿姨,你是不是在背《红楼梦》?”诸葛小凤放下作业,疑惑地望着丁小丽。
“不叫妈妈了啊?”丁小丽将书本合上,“你说你爸爸到底还要不要我们了?”
诸葛小凤到底是孩子,说得却跟个大人似的:“我搞不清!你现在还管他干吗?当自己的老板不是蛮好吗?”
丁小丽合上《红楼梦》一声长叹:“阿姨可不是一个想当老板的人,也不是一块当老板的料!”
丁小丽进门,王玲灵迎着他,朝里间办公室示意了一眼:“两个人都来找过你了。天天如此,也不嫌烦,这几个月,公司就成了这两个男人厮杀的战场了。”
丁小丽摇摇头:“我说得不错吧,开公司做买卖,本来就是这些男人们的事。”
王玲灵不服气:“我看也不见得,你这几年做得一点不比诸葛英奇差。”
丁小丽苦笑一声,朝里间办公室走去。
丁小丽刚一进门,工长就毕恭毕敬地起身,拿出本子开始告状了:“丁经理,我相信您不会任人唯亲,会公正地处理这事的。您看,这是连续三个月丁建华所分掉的钱数,一共是一万四千三百。给我分的是四百。我愿意上缴。”说着,拿出四百块钱,一副将功补过,重新做人的样子。
丁小丽也觉得该接过本子看一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了:“你去通知他来公司。”
小和尚推门进来,不屑一辩地望了工长一眼:“不用通知,早在门外听见有人告我状了。公司下半年整个的营业额才三万不到,我就分了一万四五?你要是不信家里人,就相信外人好了,我也没办法。”
丁小丽严肃地:“那本子上记的都是怎么回事呢?”
“你要想看这样的东西,我现在就去给你再拿两本来。依我意见干脆把他开除了。他那点门道我都知道了!我历来就佩服你,怎么就没有主张了?再说了,你估计也不需要这个公司了!”小和尚口若悬河。
丁小丽困惑不解:“你什么意思?”
小和尚拿出一张《海南日报》来:“我姐夫不是叫诸葛英奇吗?”
“他怎么啦?”丁小丽急切地问。
小和尚指着报上一篇文章的作者说:“看看,是不是这个诸葛英奇?”
丁小丽一看果然是诸葛英奇的名字:“这哪来的?”
小和尚笑道:“哪来的?街上买的呗,都说海南能挣大钱,我留心看看嘛。”
丁小丽急切地想证实诸葛英奇的消息,向两人挥挥手:“你们俩先出去。”
小和尚和工长一起退出,小和尚临走不忘补充一句:“慢慢看吧,我走了。你又不想一想,有亲弟弟害亲姐姐的吗?”
丁小丽也顾不得其他了,如饥似渴地看起报来,文章的题目是《实现海南原始积累的文明途径》,文章的署名正是诸葛英奇!只读两句正文,丁小丽就看见诸葛英奇说话的模样,就确信这个就是自己的诸葛英奇了!丁小丽急忙翻到报纸的责任编辑联系栏,找到了联系电话,毫不犹豫地拿起电话:“喂,海南日报社嘛,我想和你们报纸的一位作者联系。叫诸葛英奇,我?哦,我是《城市时报》的,对,有他的电话?好,谢谢”居然十分方便就得到了诸葛英奇的电话,丁小丽万分激动地记下了号码。本想诸葛上就拨,手指停在中间的键盘上就是没有拨出去。
“怎么处理这两个人的事还那么高兴?”王玲灵进来,望着兴奋中是丁小丽,挺奇怪。
丁小丽将报纸递到王玲灵面前,激动得声音都变了:“你看,诸葛英奇!”
王玲灵瞄了一眼,大为感叹:“人家把你丢了那么多年,你还一见到他的名字就流泪。像你这样的女人恐怕全世界也就剩最后一个了!”
诸葛小凤进屋:“我回来了。哎?”
丁小丽从卫生间沐浴而出,头发还是湿辘辘的,看见诸葛小凤就笑。
诸葛小凤奇怪地看着有些反常的丁小丽。
丁小丽大声通报:“我们找到你爸爸了!”
诸葛小凤完全没有丁小丽的热情,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是吗,他在哪里?”
“在海南!”丁小丽将报纸递给小凤。
诸葛小凤完全不想看,叫道:“我饿死了!咱们什么时候吃饭?”
“号码在桌上,你拨拨看,我刚才已经试过好几次了,都是通的!打完电话再吃饭嘛。”
“我们不是挺好吗?你要对他说什么?”诸葛小凤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你拨,拨呀!拨通了你先叫爸爸!”丁小丽什么都不在乎了。
“你傻不傻呀?我不记得他长什么模样,怎么就叫爸爸了?”诸葛小凤冷嘲热讽地说。
“那我拨你说话!”丁小丽退而求其次。
诸葛小凤不耐烦了:“你到那边去拨吧!别烦我。”
丁小丽果然抱着电话机,整束精神,开始拨号。
诸葛小凤摇头感叹一个字:“傻!”
就听丁小丽叫道:“通了!小凤!来讲话呀!”
诸葛小凤纹丝不动,电话里已是“喂喂”连声了,丁小丽不得不说:“诸葛英奇吗?”
电话里的声音大不以为然地反问:“你是什么人?”
“你是诸葛英奇吗?”丁小丽坐稳了身子,调匀了气息。
诸葛小凤到底好奇,将耳朵凑到耳机边。
“喂,你是诸葛英奇吗?”丁小丽见里边没动静又问。
电话里的声音:“我不是诸葛主席!”
诸葛小凤笑起来:“什么?主席?什么主席?”
丁小丽也莫名其妙地笑了:“啊?什么主席?我找诸葛英奇。”
电话里有另一个声音在问:“问问他是谁?”
丁小丽听出了那个声音,高叫:“诸葛英奇!”
电话里的声音对发令者讲话:“她叫您的名字。”发令者问:“男的还是女的?”电话里的声音说:“女的。”发令者也很奇怪了:“女的?叫我的名字?”
丁小丽早已知道发令者就是诸葛英奇了,也就索性不讲话。
发令者又问:“你没问她叫什么吗?”电话里的声音这才直接传来:“喂,你叫什么?”丁小丽竟然报出:“诸葛小凤!”
发令者又问:“她叫什么?”电话里的声音说:“她说叫诸葛小凤。”发令者站起来接过了
电话说:“喂,你是谁?”诸葛英奇的声音最清晰不过地传过来。
丁小丽立时哽咽了:“诸葛主席,诸葛英奇。”丁小丽试探着叫。
诸葛英奇像是有些惊喜但口气陌生极了:“丁小丽?你是丁小丽吗?”
丁小丽眼泪就流得满脸,反问道:“我不是丁小丽是谁?”
“你现在,在哪里啊?”
“你说我还能在哪里?”丁小丽觉得诸葛英奇问得稀奇,冲了诸葛英奇一句。
诸葛英奇更平静了:“也是,我正要找你!”
“你找我干吗?你还记得有丁小丽啊!”丁小丽难耐真情流泻,声音又痴又嗔,再说就要哭起来了,只得猛然将话筒交给诸葛小凤,叫道:“叫啊!叫你爸爸!”
诸葛小凤死活不肯叫爸爸,丁小丽也颇尴尬,她只得重新面对话筒:“你在哪里?我要见你!”
“在哪儿见面呢?”诸葛英奇的回答显得有些慌乱和机械:“也不一定非要见面吧!”
“我要见你!”丁小丽已经计较不出什么口气语气的了,她所能说的似乎只有一句话,“我要见你!”
诸葛英奇听起来已经很冷静了,初听电话的那瞬间的惊喜与好奇被一种思考过的计划安排所替代,他告诉丁小丽:“我现在很忙,见不见面其实早已就没有必要了!你知道,我们的婚姻本来就很荒唐,又已经分开这么久了,离婚也就是让一个律师跑一趟就可以的事了。你不打电话来,我也想着什么时候有空与你联络一下的。”诸葛英奇的口气像是在办公。
丁小丽不为所动,或者压根儿就没有听清楚诸葛英奇在说什么,继续关切地问:“你好吗?”诸葛英奇笑道:“我当然好了!时代变了,我能不好吗?就这么说好了,我们就抽时间把离
婚的手续办一下,你也自由了,我也没心事了,回头我让律师去找你!至于一些具体的事情律师都会安排的,再见。”诸葛英奇说完就挂上了电话,既像是布置了一道无须复议的命令,又有点怕节外生枝。
丁小丽明知对方挂断,仍然舍不得放下电话,还是诸葛小凤听到断线的声音,走过来替她放下:“妈,我们不要他!”
王玲灵为丁小丽愤愤不平:“诸葛英奇他的心怎么这么硬?不要家,不要老人,也不要孩子!”
丁小丽无动于衷地听王玲灵鸣不平,既不抗议也不附和。
小秦来了,丁小丽放下手里的活计对小秦说:“秦会计,我想请你把这五年的账都在最近做出来。”
小秦笑道:“本来就是做好的。”
“我是说将所有年度的报表都复制一份。”
小秦有点摸不着头脑:“复制年度报表干什么?”
王玲灵也插嘴道:“你还真准备向诸葛英奇报账呀?”
“这本来就是他的公司嘛!”丁小丽看着小秦会计,不想与王玲灵声辩。
小秦会计答道:“那没问题!”
诸葛小凤与丁小丽已经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了,她一边做作业,一边注意地观察着皱着眉头算帐的丁小丽。终于,丁小丽长吁口气,放下帐本,拿起了《红楼梦》。诸葛小凤放下作业,偎到丁小丽身边,想开导开导这个整日皱着眉头的小妈妈了:“妈,他不要我们了,我们还找他干吗?”
丁小丽合上《红楼梦》说:“他会要我们的!等你放寒假了,咱们就去海南找他!”
诸葛小凤蹲下来,仰望丁小丽,似乎在研究这张脸和眼神里边到底都是什么内容。
“睡吧,你看着我干什么?一放寒假我们就去找你爸!”
诸葛小凤简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丁小丽:“真去?”
丁小丽认真地:“当然真去。”
诸葛小凤不可思议地摇头。
“别作怪了,还不赶紧去睡。”丁小丽说着将房门窗户都检查一遍,听见窗外刮起风下
起了雨,又起身到阳台上收衣物。秋雨淅沥,雨丝晶亮,可以看得很远。丁小丽面对着久违的窗景,又发起呆来。
电话传来的诸葛英奇的信息,留给丁小丽的只是一个等待与丈夫见面的符号,至于诸葛英奇所说的什么离婚不离婚的话对她毫无影响,这次通话留给她的是诸葛英奇的声音!只是声音,诸葛英奇的!现在丁小丽所有想的、做的事情只有一件与诸葛英奇见面,至于见面之后的事,她倒没有太多的考虑,反正到时自然由诸葛英奇安排一切了。
丁小丽召集会议,并在会上公开宣布:“我要去海南找诸葛英奇老师了!公司里的一切事务全部由王玲灵负责管理!”说这话时,丁小丽看见小秦会计看着王玲灵,似乎有话要说。王玲灵摇头叫他不要吱声。
“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丁小丽继续询问,见小和尚想要说话,立即挥了一下手:“没什么问题就这样,散会。”
丁小丽问王玲灵:“你刚才摇头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