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丽趴在摆满酒菜的桌上睡着了。
  天光大亮,诸葛小凤起来,揉着眼睛,看了一眼丁小丽,摇了摇头,从桌上拿了一个点心,匆匆背起书包出门去。
  门声惊醒了丁小丽,她抬起头来,惶然四顾,眼神里满是失望之情。
  铃声响了,丁小丽连忙接起电话:“喂?”
  “是丁小丽丁小姐吗?”
  “是,哪位?”
  “听不出来啦?我是丁老板的司机小徐啊。”
  “哦,你好,丁老板他怎么样了?”
  “他今天刚到海口,委托我通知你,明天上午九点,请你到公安局办个手续。”
  “什么手续?”
  “就是被骗财产追缴手续,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那个丁老板他,还好吗?”
  “还好,还好,那,明天见。”
  丁小丽怔怔地望着已挂断的电话。
  丁小丽呆坐在办公室,一见吴队长进来就站了起来:“吴队长,我们家诸葛”
  吴队长连忙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你爱人那个案子我们诸葛上移交检察院了,你还是赶紧想办法做那边的工作吧。”然后恢复了正常的声调:“哦,那个新加坡的丁老板来了,就在隔壁,情绪好象有点激动,我看你就不必照面了,免得又弄出什么尴尬来。”
  丁小丽摇摇头:“不,哪怕他骂我,我也要当面向他道歉。”
  吴队长望着丁小丽坚毅的神情:“好吧。”
  丁十五嘴里嘀咕着:“我伤心了!我真的伤心了!”毫不掩饰地表露着自己的怨气怒气
  莫名其妙之气,可一看见丁小丽进来神情就变得和缓了许多:“丁小姐,你回来了。”
  丁小丽强颜掩饰诸葛英奇的事带来的内心焦虑:“对不起,我看错了人!给你带来了许多麻烦,还有损失。”
  “别说了。其实钱本是身外物,只是人让我伤心!”
  丁小丽默然无语。
  丁十五发现丁小丽神色有异,小心翼翼地:“丁小姐,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丁小丽终于抑制不住,啜泣起来。
  丁十五有些慌乱,想拍拍丁小丽的肩安慰安慰,又觉得不合适,硬生生地把伸出的手收了回去:“我们换个地方谈谈,好吗?”
  丁小丽擦了擦眼泪:“改天吧,我在这还有些事。”
  丁十五点点头:“那好,有时间到原来的柳安饭馆来找我,我等你。”说完告别离去。
  吴队长出外勤回来,见丁小丽还坐在办公室等他,吃了一惊:“你怎么还没走?”
  丁小丽的眼泪立即就下来了。
  吴队长叹了一口气:“你回去等我的电话吧,转检查院之前,我最后还要提审他一次,
  到时后再想办法带你去见他一面。”
  丁小丽躺在床上,做了一个怪梦
  一处蹦级跳的山崖,诸葛英奇替丁小丽系带子的时候以温柔无比的声音对丁小丽说:“现在,我给你系上带子,就好比你已经在你妈的肚子里了,这个不由你决定,就像这条绳子是我给你系的一样。等你离开高架,跳出去的时候就是你出生了!完全不由自主地向下疾飞就是你的一生!当然,也是我们每个人的一生!”
  诸葛英奇说着猛推一把,丁小丽就完全不由自己掌握地跳出了平台,往下疾飞,但她在极度恐惧中还能听得见诸葛英奇的话:“你看,人生就像流星一样迅疾,短暂,并非有什么重大意义;整个生命过程中,只有害怕是真实的,连痛苦和幸福都不一定!皮带探底就是人生结束,让你返回的已经是你的思想了!”接着,诸葛英奇狞笑一声,抽出大斧,“如果没有思想。”诸葛英奇斩向皮带:“人生就到这里结束了!”
  床上,丁小丽巨痛大叫,把还在隔壁做功课的诸葛小凤都吓了一跳,烦躁地一骨碌从椅子上跳下来拍打丁小丽的房门叫道:“你怎么了?我在复习功课呢!”
  丁小丽轻手轻脚地下床,打开衣柜,拿出一条干毛巾擦额头上的虚汗,猛然看见挂着整整齐齐的自己给诸葛英奇买的新衣服,伸出手抚摩起来。
  丁小丽一下子就判断出这个梦决不是什么好兆头。记得小时候老听妈妈说,如果梦见自己想找别的男人,就证明自己的男人打算找别的女人了。如果梦见自己的男人要杀你,就说明男人遇到可怕的灾难需要你的救援,诸葛英奇砍断象征生命的皮带,不好!
  丁小丽音容憔悴的出现在办公室,一开口就哭得泣不成声:“吴队长,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看他?”
  吴队长放下手里案宗,叫了一名书记员:“你,带上审讯记录本,跟我走一趟。”
  “提审谁?”
  “诸葛英奇!”
  “哦,可原来安排的提审时间是”
  “就今天,现在!”
  “是!”书记员又有些犹豫地望着丁小丽:“那她”
  “证人!”吴队长说着已经走出房门,书记员与丁小丽连忙跟上。
  吴队长停下脚步对丁小丽交代着:“你先在这等一会。”
  丁小丽点点头,眼巴巴地望着吴队长进了拘留所。
  隔着铁栏杆看过去诸葛英奇已经变了人形,头发焦黄灰白,两腮瘪陷,颧骨高耸,扶着门框走进提审室时连吴队长也大吃一惊,下意识地伸手穿过栏杆要将诸葛英奇搀扶。
  但诸葛英奇看来人一眼就低着头坐在水泥墩子上了,弄得吴队长一时不知还要不要提审。
  一位看守见吴队长如此表情,才尝试着说:“样子是不是大变了?”
  “你们这里是怎么搞的?”吴队长问看守。
  “他思想有很大的问题,从得知不准取保之后,就几乎不吃东西了,好几次都是所里下
  了面,拉他出来喂的。”看守说
  “我去!”吴队长看了看诸葛英奇:“诸葛英奇啊,你这样做不对啊!”
  诸葛英奇毫无反应。
  看守怕吴队长尴尬:“诸葛英奇!吴队长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
  “轮不着你对我大呼小叫!我在用我最后的一点点力量来抗击司法黑幕。“诸葛英奇的眼睛
  里充着血。
  看守急了:“你要注意自己的态度!”
  吴队长摆摆手:“你呀,诸葛英奇,你这样做对得起谁?不说你老婆,连我都对不起。”
  诸葛英奇声音微弱但态度冰冷,“我果真该以诈骗罪在此关着不准取保吗?”
  “那你喝点水,吃点饼干,我来跟你讲!”吴队长从看守手里拿来饼干和水:“我们原本
  以为你是个人物,没想到你会如此窝囊!”
  诸葛英奇一声冷笑,“你说!”
  “一,检举你把抵债的汽车买了是不是事实?”
  “是。”
  “你记着,你说是的。二,我们问你车被卖到了什么地方,你告诉我们了吗?”
  “我不说是有我的理由。”
  “你没有说是不是事实?”
  “是。”
  “你记着,你又说了是。三,我们国家凡公诉罪退赃都不减罪你知不知道?”
  “知道。”
  “事是你做的,你没有退赃,也没有坦白配合,起诉你应该不应该?有什么黑幕可言?”
  吴队长越来越严厉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