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丽拿着胶卷申请单责任编辑,也就是初次引她报到的那位签字。
编辑的字是签了,但眼里手里都是忧郁:“节约点用吧,现在社里没钱了。”
“怎么会没钱?”
“怎么会没钱?你问我?我问谁呀?”
“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没发现最近老总时不时请一个编辑、记者喝咖啡?”编辑说得神秘。
“干嘛谁都说喝咖啡呀?我听好几个人说过老总请喝咖啡的话了。”
“这是老总的习惯。请谁喝咖啡就是叫谁稍息,另谋出路。”
丁小丽倒是没有多想,拿着胶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可还没有来得及将胶卷装进照相机,就有人来叫她:“总编让你去一趟。”
丁小丽答应得蛮干脆,起身就往总编室走。
编辑看着丁小丽的背影摇摇头。
汪总编今天特别热情,丁小丽一进门他就搁下笔,合上文稿,摘下老花镜,换上近视镜,现出了平时难得见到的笑脸。他问候了丁小丽一句,但没等丁小丽回答什么,就接着说:“小丁,我们去喝杯咖啡吧?”
“喝咖啡?”丁小丽一听喝咖啡三个字,脸都白了。
音乐淡淡的,有些伤感。汪总编与丁小丽相对而坐,谁都知道一场不愉快的谈话就要开始,谁也就都不愿先开口了。
服务员送来两杯咖啡,挺同情的看了一眼丁小丽。
“小丁,来报社差不多有一年了吧?”汪总编问。
“一年多了。”
“有什么感受啊?”
“我觉得我很喜欢摄影这个职业。”丁小丽回答得忐忑不安。
看得出汪总编并不关心丁小丽的感受,喝了一口咖啡就变了话题:“目前,我国文化事业的严肃性和指导性正日益严重地被娱乐性所冲击。我报也是如此。花里胡哨的东西我们做不来,严肃认真的东西人家不要看!现在的读者是要娱乐,不要文化;要刺激,不要思想!”汪总编是越说越快,“发行量锐减,我们的正规编制都难以养活了,至于先前临时聘用的人员”
丁小丽已经听出了汪总编的意思,声音已经有些颤抖:“是不是要我走?”
汪总编也无可回避:“是啊,一些正规编制的记者和编辑我都在动员他们另谋出路。”
丁小丽才经历了昨晚的磨难,不想又遇此突变,一时五内俱焚,情绪失控,当场大哭起来。
汪总编大惊,不知该喝咖啡,还是该摘眼镜了,
丁小丽她默默地将照相机和刚刚领到的胶卷还回编辑。
编辑已经知道了丁小丽刚刚被汪总编请喝了咖啡,同情地叹了一口气,收下照相机,却将胶卷推回给丁小丽:“胶卷领过了,就拿去用吧。带雨衣了吗?我看天像是要下雨。”
丁小丽冒雨骑着自行车回家,已经淋湿了,她下意识地回到了诸葛英奇家门口。可一走近就冷不丁地打了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她停下车,在雨中幽怨地望着诸葛英奇家的窗口。
诸葛英奇坐在阳台上,望着窗外的雨,烦闷地抽着烟。
诸葛英奇觉得丁小丽近来的怪脾气就像这变化无常的天气,忽晴忽雨,不就一个小提箱吗?最多不过是个误解,是的,丁小丽的悲哀诸葛英奇一时还真是难以体会,此时,如果他恰好站起身来……
镜头从诸葛英奇身边升起,越过窗户,恰好看见丁小丽掉转车把,在雨中骑车离去。
丁小丽现在正在自己的小角落里面,对着陈晨光要她保管的书箱和自己那总也找不到地方落实的提箱陷入了具大的恐惧,打开陈晨光的书箱时,一本本油印的教材上赫然都写着诸葛英奇的名字。
陈晨光临别时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不要太单纯、太善良,什么人也不能依靠,什么话也不能轻信,明白吗?”
丁小丽砰然关上了书箱,塞到了床底下,又打开了自己的小提箱,整理到灯心绒裤子的时候,不禁百感交集,潸然泪下。
窗外,雨丝绵绵不绝。
诸葛英奇将大衣柜收拾出一个空格。觉得屋里的光线暗了,拉开灯,顺便看看手表,看看天色,再了望楼口的道路,自语道:“怎么还不回来?”
轩辕司务长听完丁小丽的诉说,面对凄苦不堪的丁小丽,满脸同情:“你先前不是告诉我,在报社一直做得很好吗?”
“是一直做得很好吗!可报社效益不好要裁人!”
“行啦,好不好的都别难过了。我说过的话坚决兑现!你就回来吧。”
“我想明天早上就上班。”
“你现在上班我都欢迎。”
饭菜放在桌上都凉了,文稿也已摞起来了,诸葛英奇在书桌上抬起了头,看了看手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起身拿上伞出门去接丁小丽。
诸葛英奇打着伞四下张望。仍不见丁小丽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