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依然看看散乱在地下的两排名牌西装,又看看寻衅滋事的年轻人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的皮鞋不干净,用袖子蹭蹭怎么了?我就蹭了,有本事你告我到公安局!”年轻人摆出一副无赖的样子说。
“你向我的员工道歉。”周依然用命令的口气说。
啊。”年轻人叉着腰,满不在“我不道歉怎么着?你报乎地说。
周依然又上,也不会送你去公前一步说:“我不会报安局,我只要你向我的小姐道歉。”
“你老糊涂了?让我道歉?”年轻人指着自己鼻子挑衅说。
周依然忍无可忍,但她脸上却露出了微笑,她抬起手,猛地给了年轻人一个大耳光。
年轻人呆住了,他没有料到周依然会打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周围买衣服的人哄笑起来。
“打得好。”不知谁喊了一声。
周依然一步没动,眼睛死死地盯着年轻人。
“你等着,你等着。”年轻人说着,捂着脸走下楼。
过了几天平静日子,周依然每天都在津海湾精品屋,她惟恐再有什么事情发生,很难说那个无赖不是受人指使,平白无故,他为什么要来这里捣乱?
晚上,周依然在琪琪睡觉之后,常常独自在客厅坐很久。
她明显得消瘦了,她很少再去练习舍宾舞蹈。现在想想,过去的日子好象梦一样。从前,她也许多半是为了张止水才去做“雕塑自己”的训练,现在,她没有心情。偶而,她会把大学毕业后这几年的生活重新想一遍,觉得索然无味,自己奋斗出了什么结果?虽然是贸易公司的经理,但不过是替别人打工罢了,有了些钱,可这些钱要实现更大的目标还差得很远。周依然有些茫然,以后的目标在哪里?以后该走什么样的路?
路是人走出来的,有时候环境的改变会逼迫你做出新的选择,有许多事情确是不由人把握的。
周依然的转变是在一场大火之后。
那是在半夜,周依然的手机响了,精品屋一层的主管惊惶失措地告诉她“:精品屋发生了火灾。”
周依然赶到现场的时候,消防队已经扑灭了火,但大火已将精品屋烧成了瓦砾。
几年的心血,几百万元的损失。周依然呆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周依然几乎不相信发生的这一切,就像被人从山顶一下子扔进了深渊,世界瞬间颠倒了。
公安局开始抓住了纵火犯,后来却又说抓错了。周依然对此漠不关心,精品屋没了,周依然在津海湾集团也就没了位置。
这一切真像一个梦。一个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梦。
周依然喝醉了酒,一天一夜都没有醒,她不愿醒。她无法面对一无所有的现实,她成了一个躯壳,灵魂已经飘远了,她抓不住自己了,她不知道自己飘向了哪里。
周依然醒来是在医院里,她喝得胃出了血。她醒来的时候,只有蒋青青在她身边,奇怪的是,她没有一滴眼泪,看着蒋青青掉眼泪,她还笑了。
“哭什么?我离死还远呢吧?”
“我以为你真要去阎王报到了呢!”蒋青青捏捏周依然那瘦得只剩一层皮的脸说。
“我还有许多事没做呢?”周依然说着,眼睛盯着房顶,她感到高兴,她仿佛重新获得了生命,她觉得抓住飘在半空中的自己了,她心里踏实了。
周依然离开津海湾之后,整天呆在张止水的家里,除了给琪琪做饭,她们之间很少语言交流。偶尔周依然听听琪琪弹钢琴,琪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周依然也一样。经历了暴风雨,周依然想好好考虑清楚下一步该怎么办。她不是一个意志薄弱的女人,不会轻易被打垮、压倒,她甚至在好几年前,就当然,那时候是怀着“为把惠特曼的那句诗摘到日记本上赋新词强说愁”的心理。
“要像大自然里的树和动物一样,去面对黑暗、暴风雨、饥饿、愚弄、意外和挫折。”
不论在哪种情况下,只要还有机会,我就要奋斗,周依然这样对自己说。
偶尔,下午周依然会去茶吧,品一杯碧螺春或铁观音,她喜欢那里的环境,可以静下心来想自己的一些事情,听着很古典的音乐,沉浸在一种类似于忧郁的情绪里,周依然似乎找回了一种很久以前的感觉。
这一天,周依然偶然碰到了于蓬草。
于蓬草穿一件展露锁骨与肩头的卡门式露肩装,底下配一条长及脚踝的杏色大摆裙,脚下是一双钴蓝色软皮高筒靴,看上去飘飘逸逸,轻轻柔柔,既性感又典雅,手里牵条雪白的狮子狗。全然不是一年前那个风风火火,顾前不顾后的形象。
于蓬草眼尖,进门就看见了角落里的周依然,便径自走了过去。
周依然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
“听说精品屋失了火,你没事儿吧?”于蓬草关切地问,有一脸的真诚。
“没事儿。”周依然轻描淡写地说,脸上泰然自若。她不想让于蓬草可怜自己,更不愿意诉苦。她知道这个世界上,说出你的不幸,除了遭人贬低、嗤笑,连廉价的同情都是虚伪的。
所以,即使自己走投无路,焦头烂额,表面上也要从容自如。
服务小姐过来,问于蓬草喝什么茶,于蓬草点了一小壶白毫银针。
“你还在梅岭公司吗?”周依然问。
“早出来了,做市场小姐太累了。看上去红唇一族风风光光,做起来,才知道满不是那么回事儿。”
周依然感到于蓬草是把自己列入可以推心置腹的一类人,倒有些奇怪,她没有忘记是于蓬草害得卢兆伦远走他乡,所以她还是觉得于蓬草单纯的外表下机心颇深,便不想和她多谈。
“你现在在哪儿上班?”周依然问。
“上班?我是早烦了。”于蓬草说着,把狮子狗抱在怀里,轻轻用手梳着雪白的长毛。
“看你也不像个上班族,在哪发财了?”周依然笑着说,心里揣测着于蓬草,也许是嫁了个有钱人?
“挖了个金矿,够我吃一辈子了。”于蓬草点燃一支烟说。
“淘金也不容易吧?”
于蓬草轻轻吐几个烟圈,慢悠悠地说:“我不知道你的感觉,我觉得女人要干一番事业太难太累。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稍不留意就会上当受骗,自己甘心情愿有所图倒也罢了,可往往又不是想象中的那样,甚至在你连累了别人的时候还浑然不觉。”
周依然默然无语。
“其实,什么事情都想得简单些,所有的问题都好解决了。”于蓬草又说。
“有时候,人要做到简单也是很难的。”周依然说。周依然“有时候,人要做到简单也是很难的。”周依然说。周依然觉得于蓬草的话有点“阿,这无异于麻痹灵魂的精神鸦片,或者,说得堂皇些,是维持心理平衡的一剂良药,但这对周依然是不起作用的。
“我原来想得挺多。后来,结婚、嫁人,就现实了。”
“你结了婚?”周依然故作惊讶地问。
“是啊,你别笑话我,比我大岁,他看中我的青春,我看中他多得数不清的钱,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交易。以前我对梅云艾俯首贴耳,费尽心力,也不过是想自己过上好日子,那时候,我常觉得自己很肮脏,现在,是清清白白的。”
周依然看着于蓬草镇静自若的神态,心里涌起难言的滋味。人有这样快的变化!这样的心理未尝不曾在周依然心里闪现过,但是不屑的,想不到于蓬草说的是这样的直率与坦白。
或许,越是简单的思想越能够让人获取更多的轻松和幸福?
“其实,我觉得做一个不幸的人并不难,难在做一个幸福的人,幸福意味着什么?是享受,幸福固然不容易,我们不能因此就不努力使自己享受生命,世上一切好的东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周依然忍不住叹口气,于蓬草的话自有她的道理。她想起和于蓬草江南一行,那是记忆中一段美好的日子,对美好的过去的回忆无异于用鞭子抽打自己的伤口。周依然黯然伤神。
“条条大路通罗马,我肯定不会是周小姐的镜子。周小姐将来的命运肯定比我强。”于蓬草喝完茶、捻灭烟,站起身说。
周依然径自坐着,笑了笑,不置可否。
于蓬草抱着狮子狗离开茶屋,周依然看她像雾里看花一般,又像做梦一样。也许,于蓬草生活得有些寂寞,碰到周依然,就倒出这许多话,可这些话像细细的针扎着周依然的心,微痛的,有些麻,周依然弄不清自己真切的感受了。
周依然经常需要喝点酒才能入睡。
闭上眼睛,她眼前总是出现一座冰山,一半在水里,一半在水面,飘飘摇摇地。对她来说,这就是她的人生,她感到迷茫,不能准确评判自己,不知道路在哪里。她慢慢吸上了烟,她时常陷入焦灼而无奈的境地,她觉得未来荆棘丛生,而她最需要的是披荆斩棘的勇气与信心。她时常回忆起刚刚大学毕业的时候,心里满满的都是热情,遍天遍地都是将来,生活是美好的,每天她都鼓舞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