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天良听袁剑栋要跟自个提条件,反倒开心起来。
“袁大夫,你赶紧讲,俺听着就是了,无论啥条件,就是让俺当牛做马,俺也一定满足你!”
“如此着吧,华大哥,我刚也跟你家大娘这讲起,我这医院打从开起来,一个月时间,到现在就接了你家这一个病人。你不是不想欠我情,也不想欠我钱吗?那最近一个月时间里,你把闲下来时间都用在找十里八村的病人身上吧。我早就听讲了,最近手足疮流行,染上的病人就更多了。找到一个病人,肯让我给他治病,我就给你画一道杠,等到画满了十道杠,就讲明你帮我联系到了十个病人,那时,哪怕你把欠我的诊费全都还清了。我现在,不是图挣钱,我是跟我爸打擂台呢,收的病人多,我才能把这擂打赢。到时,我能当了家,咱们家的钱,全是我掌管着。其实如此着看,不是我帮你,分明是你在帮我呢!如何着,敢不敢干?”
华天良虽是个大老粗,可脑瓜当笨,他明白袁剑栋这是帮他,也明晰,现在能找到病人,能给患者看上病,是袁剑栋内心最渴望的。能给袁大夫帮上忙,自个内心才感觉舒坦。
他看了一眼自个的阿妈,天良母对着孩子,深深的点点头。
有了阿妈的鼓励,华天良内心有了底。他大着嗓门讲道:“这有什么不敢的!只要袁大夫你一句话,这差事俺接了。别讲十个病人,就是一百个病人,俺也帮你联系!”
“那可真是太好了。你们依旧全家人多照顾照顾嫂子,稀罕稀罕刚出生的大胖小子吧。我,这就马上回去了。跟咱们家老爷子争是争的,只是回去太晚了,他肯定也睡不下,内心依旧惦记。”
“哎,天下当爹妈的,哪有不疼自个孩子的。有什么事,跟你爸好好讲,打擂是打擂的,可父子俩的情分,到什么时也不能丢。对老人,也依旧得孝敬!”袁剑栋的一番话,让天良母也颇为感慨。
“本来还想留你再喝点小米粥呢,看来,今天留你是留不住了。那,俺就不客套了,这会儿送你出去。省得家里老爷子惦记。”讲话间,花花已经回家去了,华天良让妈跟两个女儿照顾玉虹喝小米粥,自个则忙着送袁剑栋离开。
袁剑栋一推门,外面正风风火火进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姨妈,手里还提着一盏带提手的小油灯。由于都走得急,两人差点儿撞到一同。
借着油灯的微光,袁剑栋不觉打量起了面前的这个女孩。
她穿着一身粗花布的衣服,前襟和肩头上,还带着几个小小的补丁。在灯光的照耀下,袁剑栋看到她虽脸色微黑,却生得标致,红润润的圆脸蛋,像溢满浆汁的苹果。眼睛大大的,像一对美丽的玛瑙,充满了神采。由于高兴,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微笑,嘴角还稍稍有点上翘,像一弯浅浅的月牙儿。唯一令人有点猜不透的,是女人的头发,一侧很长,另一侧却很短,而且,如同另有一点小地方没有头发,直接露出了头皮。
本来,袁剑栋并没有注意到那个光秃秃的小地方,可女孩也许是一下子见了陌生男的的原故,自个不由自主用手去按住那个地方,而袁剑栋的眼光也刚好跟着她的手转移到了她头上的那个“角落”。
女孩的眼光和袁剑栋那么巧地正好对上,她发现了他对那个“特殊地盘”的特别关注,索性冲着旁边的华天良挤了挤眼睛,皱了皱眉头,“嗯”地发出了一声泄气的哀气声,干脆把手放了下来。接着,又不由自主地轻笑起来。
一个如此的女孩忽然出现在自个的面前,袁剑栋的心仿佛被一阵小风吹得云散天开,也变得更加明朗起来。
他们没有出去,她也没有马上进来。
就那么都立在门口,正对着。
短暂的沉默过后,依旧那个女孩,首先开了腔。
“天良哥,听花花讲,玉虹嫂子刚生了个大胖小子,如何,这家里生孩子,还进来个年纪轻轻的男子汉来监督呀?依旧骑新式自行车的。这玩意,在我们这可是新鲜重要物件呢。你们家,这可真是出了奇闻了!”女孩看了袁剑栋一眼,对着华天良笑着讲道。
“逗逗呀,肯定刚从华家桂家收工回来是不是?你的这张嘴呀,再总如此厉害下去,小心将来没人要,找不着婆家收你。以后,弟弟妹妹都大了,也该考虑考虑你的婚姻大事了。”华天良听了女孩的话,很开心的讲道。
“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俺才不稀罕嫁呢。再讲,俺感觉带着弟弟妹妹过也挺好。就华家桂家那傻孩子,就是把他家全都家当都送给俺,俺也不能嫁。找其他人家,还不也是一样的穷人家。让一个不相干的人跟着俺受累拉抓自个的弟弟、妹妹,俺也不落忍呀。还不如一个人扛着,好赖也算是圆俺爹妈一个念想,让他们在地下能睡得着安稳觉!”
女人话讲到这,忍不住跺了一下脚,又急急的讲道:“天良哥,你今儿可又有点犯浑啊?!”
“妹子,俺如何犯浑了?”华天良一脸疑问地对着女孩讲道。
“俺是来看嫂子和大侄子的,又怕你们半夜起来点灯不方便,顺便给你们拿过这盏俺走夜路用的油灯,问你个问题,你也不答复,不让俺进你家门,还抓起找婆家的事来了。你讲你这不喊犯浑喊啥?”
“好,好,好。俺讲不过你。这就答复你适才的问题。”华天良听了女孩的话,露出了“害怕”的神色——那“害怕”里,带着像对待亲妹妹一般的疼爱。
华天良和这个喊逗逗的女孩一问一答的,刹是热闹。他们讲话的觉得,让袁剑栋猜出,他们之间的关系肯定很亲近。
只听华天良又对着女孩讲道:“逗儿,你可不明白,这是俺从市里请来的袁大夫,专门会接生,会做各种西洋手术的。今儿要不是人家袁大夫,你跟你嫂子,恐怕都见不着了。你那大侄子,也没机会降生啰。”华天良一脸骄傲地讲道。
“如此呀,那还真是得谢谢人家。以后,谁家再有生孩子困难的,就令人家来,肯定就听不见那么多难产伤了性命的事了。”逗逗听了华天良的话,忍不住又认真看了袁剑栋一眼——一米九的大个子,看起来文质斌斌、精神抖擞的样子。
“可不,适才咱这还讲要帮袁大夫联系病人的事呢。这件事,你也得帮着宣传,如此好的大夫,可得给他传传名。”华天良在发动自个的“统一战线”。
“嗯,对,这忙,俺肯定帮。”逗逗听了华天良的话更是爽快的答应。
讲到这,逗逗才想起,他们拦住了她进门的路,她自个也是拦住了别人出去的路,因此,朝旁边躲了躲,让两人走出去。
“你们忙你们的,俺进去看看嫂子跟孩子。”讲着,逗逗就又风风火火走进院子里,进了华天良家的脚门。要进屋子时,不经意间又回了一下头,袁剑栋也刚好回头去看。两人的眼光又相对了。只那么一两秒钟,便一同把眼光逃开。内心,都有点“扑通扑通”地狂跳。
走到大门外面,华天良把袁剑栋的那个药箱,递过去,袁剑栋把它背在肩上,两人挥手告别。
袁剑栋刚要骗腿上车,华天良又喊住了他。
“袁大夫,不好意思,俺这分明有点得寸进尺了,还得耽误你一点时间,有最后一件事要再跟你讲。”
“那好,华大哥,有什么话,你尽管讲。”
“咱家这小子,也算跟你有缘。你是他的大恩人,又有文化,又有见地。不如,临走之前,给这小子起个名字吧!”
“让我给宝贝起名字呀?嗯,这我还真得想想。”袁剑栋听见华天良让自个给他孩子起名字,禁不住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这时,天良母把玉虹和孩子们料理好也出来了,身边陪着的,就是适才那个风风火火的姨妈——逗逗。
天良母迈开她的小脚,紧走几步,来到袁剑栋和华天良跟前,听见他们是在商量着给小孙子起名字的事。就讲道:“按讲,天良跟袁大夫张了口,讲让你给帮忙起名字,俺这当奶奶的,不该再掺和。可是,没有你袁大夫,就没有俺这大胖孙子的命,不如如此着,俺就倚老卖老,替你给俺家孙子起个名,喊他敬东——华敬东,意思是一生尊敬你袁剑栋大夫,到什么时,都不让孩子忘了你这位救命恩人。你们讲,咋样?”
袁剑栋听了,摇摇头,又点点头,讲道:“这名字,好听。只是,孩子对我的那稍敬重,没得那么重。大娘,您依旧太言重了。”
“不重,不重,妈讲的对,俺想让袁大夫起名字,也是为了让孩子记住你的大恩大德。这下子,都‘敬东’了,那孩子以后就更忘不了你了,真是太好了。妈,孩子这次听你的。咱就喊他敬东,华敬东。”
袁剑栋本想还推脱推脱,可看看华家母子那兴奋的样子,又不想破坏他们那难得的美满。也就不再讲什么了。
挥手告别之际,逗逗提了那盏灯,过来,递到了袁剑栋的手里。
“袁大哥,天黑,乡下的路又难走,大娘跟嫂子都讲依旧你带上它好。还能照个亮。等哪天天良哥给你带病人去,再让他帮忙带回来就行。”
“谢谢小妹。其实,你也可以自个去取的。”袁剑栋不知该怎么表达自个的心情,都不明白为嘛,居然就大着胆子对这个女孩唐突地发出了邀请。
“你是帮了天良哥一家大忙的人,就是俺华逗逗的亲人。咱两家,处得就跟一家一样,甭那么多的客气。乡下人,做什么事全是掏心窝子,用不着这个。不就是自个去取吗,没问题!”
和三人挥手告别之后,袁剑栋骑上单车,踏上了回城区的路。
袁剑栋的单车已经不见了踪影,华天良和他妈才又重新回到屋里。逗逗也回家去睡觉了……
看到襁褓里方才呱呱坠地的孩子,华天良对着玉虹讲了句:“老婆,辛苦你了,以后,俺一定好好疼你,另有孩子,适才,妈给他起了名字了,喊华敬东,意思是让他一生敬重对他有救命之恩的袁剑栋大夫。”
“嗯,这名字好,大菊,二兰子,听见你爹的话了吗?以后,你小兄弟就喊你奶奶给起的这个名字,华敬东了。”躺在炕上的玉虹方才喝过了小米粥,浑身上下有了气力,讲话的声音也高了些许。对着两个女儿讲道。
华天良则干脆一把把孩子抱在怀里,用虚晃的声音讲道:“宝贝,是袁剑栋大夫把你带到这个世上来的,你有了自个名字了,华敬东,就是你的名字了……也不明白你的救命恩人,是不是能很快平安到家……”
骑在回家路上的袁剑栋思绪也在飞旋,走出去很远了,还在想方才经历的种种,华家老大娘的神秘经历,华家大哥的憨厚耿直,院里那棵高大茂密的梧桐,未来的十个病人、百个病人,另有邻家的率性女孩逗逗……
袁剑栋内心对自个讲:以后,一定要多多走近他们,多多帮助他们。天良哥的腰一看就明白有问题,逗逗姨妈头上还生了秃疮,找着机会,都要给他们治……
许是想得太过入迷,前面一个小坑袁剑栋都没看见,等到车子已经骑进小坑里,他才觉得到。眼看车子要倒,他的内心提醒着自个千万不要摔到那盏灯,一只手还在用力上扬着,只听“夸嚓”一声,车子摔在地上,人也“咕咚”一声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