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床单上一团凌乱,上衣、长裤,几件性感的豹纹小内裤,锺斯抓起一件上衣,恶狠狠气愤的踩在脚下,这个女人又逃掉了!而且这次看来是逃命,她不知又闯了什么祸,连身家细软也都带上了,可见事态严重。
  "大明!给我进来!"
  稍早的那位年轻的格子衬衫出租车司机这时进来待命。
  "去把这些处理掉,愈看愈气!真是可恶!"
  "好的!老大,我马上办!"
  大明弯下腰,粗鲁的把床上凌乱的衣服重新塞进行李袋中,只剩一个皮包时,锺斯示意大明将之留下。
  一个女用黑色皮包,一打开就能看见她鲜艳的彩色微笑全身照,看来她的财产就在里面了,信用卡、现金、存褶和印章,翻开存褶簿数字是"六百元"?
  不可能啊?竟然只有六百元,也无大数字金钱流转的痕迹,那么这么短的时间中,她的钱都跑哪去了?彷佛是什么难解的谜题般,锺斯狐疑的瞪着那些数字,脑袋中有着不详的预兆。
  说到底,锺斯只是疑惑,她的金钱流向,她是欠他一笔钱,看来现在就算抓到她,她也无力偿付这笔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逮到她,只有抓到她才能一消他的心头之恨。
  她的味道在空气中还没褪去,锺斯站在黄昏的玻璃窗,直到夜幕一步步罩上了他,他才从思虑中清醒过来。
  杜又希带着女儿来到车站接芮齐,她一见到芮齐惊吓程度彷佛是芮齐少了一只手或脚似的。
  "你啊!怎么这德性喔!"
  芮齐抓抓头,"不好看吗?"
  杜又希的女儿拉着她,"姑姑,好看!"
  "你唷!"芮齐的手爱怜的揉揉小女孩短短的学生头。
  芮齐染了一头金发,可能是这样吓着了杜又希吧!她坐上车后,有些慵懒的打了个哈欠。"没想到!圣霏变得这么大了,念小四了吧!"
  "对啊!真快,你上次回来还刚念一年级呢!"
  "姑姑,你说要回来,结果都骗人!"后座的芮圣霏嚷嚷着。
  "没办法,忙嘛!"芮齐避开芮圣霏童稚的眼眸,那孩童的天真之眼,竟有时像另一种审判。
  "芮齐!大嫂并不想过问你的事,但是,你这次回来真的很不一样,你是不是能诚实地跟我说说,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哎呀!真没想到偶一为之回家也值得这样大惊小怪的,早知道就别回来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我真的很想关心你!"杜又希敲敲方向盘,已经打算好了:"咱们先聚聚吃个饭,你一定饿了吧!"
  "大嫂真好,我饿死啦!"
  "好棒喔!妈!带姑姑去雅斐阿姨那儿吧!"小女孩的雀跃之情全展现的那么快速。
  "就知道你也嘴馋。"
  "人家上次考进前三名你答应要带我去吃的,这次要补请我啊!我要吃最好的。"
  芮齐此时摇头,"我们家的芮圣霏啊!真是精的要命呀!"
  车行数公里,终于停在一家外型雅致的餐馆"中国风"前。
  "中国风"果然如其名,古色古香的招牌和石桌木椅,连外围的石墙在刻上几首隶书诗体后,都不再显得粗犷,而有着一种淡淡的幽情。
  从"中国风"走出的女主人,更有象征意义,她手中端着龙凤造型的茶具,笑脸迎人的接待客人。
  "真是稀客!好久不见了呀!"
  "就是啊!还真想你呢!你好像瘦啰!"
  "有吗?"
  陈雅斐看看自己,摇头笑说:"别安慰我啦!你该知道我这一辈子减肥是我不可少的功课之一。"
  陈雅斐领着他们上了二楼露台,在雕饰的栏杆旁请他们坐下,"今天真是太高兴了,这个好位置难得空下来,你们好好享用,先喝茶吧!解解渴。"
  陈雅斐放下茶具,随即来了服务生送上了菜单,陈雅斐跟着介绍起菜色来,"又希,我们的新菜焗烤鲜虾你一定得尝看看,还有翡翠汤真的很棒喔!"
  "好好好,就按你的意思,把好菜全上桌吧!我们芮齐难得回来,你的美食不知道能不能变成想家的滋味,把她招唤回来,留下就此不走呢!"
  "嗯!好,有意思,下次的新菜我就命名为"想家的滋味"啦!"
  "不!再符合中国风一点。"
  "什么?"
  "叫乡愁啰!"
  杜又希一杯茶下肚后,忽然说出来这个答案,陈雅斐也只是点头称是。
  "哇!大嫂厉害喔!"
  "没啦!只是好玩,你看这本菜单有一半是我命名的喔!什么"浮云游子"啦!"万里蒸蟳"、"黄河之水"都是我的得意之作呢!"杜又希指指菜单,神色得意。忽地又像想起了什么,"雅斐呀!去忙你的,别来招呼我们了!客人们都在等你呢!"
  "你们就是我的客人呀!"
  杜又希还是把陈雅斐的好意婉拒了,未上菜前,芮圣霏不耐烦地跑开,一会儿又窜出脑袋,眼睛骨禄禄地转,嘴里直喊着她又有什么新发现,吵闹得很。
  这时上了青菜,女服务生微笑表示:"这个免费招待喔!"
  面对街上的景色,芮齐竟也显得心事重重,好菜陆续上桌,连芮圣霏都乖乖的坐下来用餐,芮齐却也只是缓缓的夹了菜,却没入口,悬在半空中,最后是掉进碗里去了。
  "芮齐!"
  芮齐被杜又希这么一叫才恍如如梦初醒,"什么?"
  "再不吃啊!饭菜都冷了,让人家在回锅温热也不好意思,趁热快吃吧!"
  芮齐默默的吃了几口,杜又希隐忍不住地问:"你看起来真的有事,我不管你要说,不然不让你回家!"
  芮齐抬眼,认真的眸中荡漾着稍纵即逝的心事,忽然一切都不见了,但是她的身子微倾,脸上有着释然的笑意:"我真想把大嫂当成自己的姊妹,现在最关心我的人就是你了,连大哥他也"
  "芮齐,如果你把大嫂当姊妹,你就会知道,我早就把你当成最亲的人,这一路走来,没有你,我们根本是过不下去了,你知道的。"
  "大嫂比较辛苦,我根本不算什么!"
  杜又希握住芮齐的左手,"你可不可以把我当作体己人?不要对我那么见外!"
  "好啊!我说。这些年来,我没有告诉你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是因为我认为一切都可以忍耐,但是这几个月以来,经历失恋,连工作都丢了,前几天还遇到抢劫,我现在是一无所有了,人生已经这样跌到谷底了,人生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芮齐!你永远都别说自己一无所有,我很感谢你愿意在这时候回来,这表示你还意识到我们的存在,不是只有造成你的负担,还可以扶持你,现在你回来,就放下过去的一切,让我们重头来过!"
  "就从这餐馆开始,重头来过。"
  餐馆内中国古曲正流泄着热闹的欢庆之歌,砖瓦之间千载的思古悠情,午后的微风,不带心事的吹过,掠过这个春天,也许没有人记忆,而岁月已经走了。
  晕黄的灯光下,静躺在床上的病人,没有动静安稳的睡着,芮齐悄悄的打开房门,伫立犹豫,还没踏进房内,杜又希已经先拍了拍她。"来!"
  房内是芮齐唯一的手足─芮贤,五年前的一场车祸,使他变成昏迷、残废的植物人,留下杜又希和一双儿女守着一个缺少男主人跫音的家,独自坚强。
  芮齐被杜又希带离主卧室,来到明亮的客厅,杜又希拿出一张支票,"这些钱是你的。"
  "大嫂!"芮齐拒收那张支票。
  "我知道会有这一天,所以小心翼翼地把钱一笔一笔的存好,我想总要还你。"
  "大嫂!我既然给了就没有收回的道理啊!"
  "谁说没有?你给的钱够多啦!我们够用了,我知道你赚的是辛苦钱,所以也从没浪费过你的钱。"
  "你又没工作,圣霏和圣霆也都还那么小,你没有多些钱在身边怎么成啊?"
  "早些年我就想过这个问题,所以很早就做了打算,我有一些不算少的投资和储蓄,养大孩子没问题,这是托你的福才有的呀!现在有钱可以还你虽然不及你给的一半,你就收下当作分红好啦!"
  "我真的没有想到要回来拿钱。"
  杜又希拍拍她的手背,鼓励着:"我会等你再站起来,先把钱收下再说。"
  小小的客厅,静谧的午夜,温情的支援化成实际的金援,这对此时感到失望、深觉自己一无所有的芮齐,实在是最适宜的帮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