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脸在阳光之下显得苍白,芮齐鼓励她大叫──她不敢,然后芮齐只能做给她看。
  "像这样,啊~啊~啊~啊~就像被人强奸一样,会吧?"
  雪茹被芮齐的话吓到了,"你被人"
  芮齐瞥向她,明白自己又说错话了,连忙挥手,"我没那麽倒霉,我是说把你心中的怨气都给喊出来,保证你很爽。"
  "很爽?"她满脸困惑。
  "你不懂?哦,我懂了,你是千金大小姐,不会说不雅的话,"芮齐接着走到铁栏干前,身起向前倾斜"像我这种平民老百姓骂脏话都不会有人嫌的,所以啦,你就当自己是平凡人,做人才会──"
  "爽!"两个人异口同声,笑声不断。
  在强风助长下,她们的声音被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快要下班时,芮齐接到了陈洛桑的电话,说有急事。
  该不会,小俩口又吵架了吧?
  果真被我料中,而且这次吵的不是别的。
  是涂玮翔的前女友突然跑来找他,这让正牌女友,而且是未婚妻特别不是滋味。
  我们约在外面一家简餐店碰面,陈洛桑一见到直问芮齐该怎麽办?
  "这比世界末日还要严重,"陈洛桑近乎歇斯底里,我也能理解,"偏偏那个不要脸的女人跑来搅局,分明是故意的。"陈洛桑此时的心情,完全可以理解,一个单纯的女生而且又快要结婚了,好不容易拥有了自己的幸福,却有人前来搅局。
  芮齐向服务生先点杯果汁,想着先安抚陈洛桑的情绪再说。
  "你先别急!说不定这中间有什麽误会?"
  "误会?这可是我从涂玮翔的手机里看到的,"女人的雷达真的很强,稍有风吹草动,女人总是比男人更有危机意识。
  "那涂玮翔怎麽说,"芮齐问道。
  "他还能怎麽说,当然是说──没事,只说那个女的是向他道贺而已,我才不信。事情一定没那麽单纯,其中一定有鬼。我都已经要嫁给他了,他还想怎样?"陈洛桑捶胸又是拍桌子,这火势来势汹汹,一发不可收拾。
  芮齐安慰了陈洛桑一会,见她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于是掉头回家。
  一家人都窝在电视机前,而芮齐的心情格外落寞。
  "我回来了,"芮齐还是努力把自己的情绪给压抑了下来,露出疲惫的微笑,就一溜烟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芮齐背对着门站着,隔着房门还是可以听见从楼下客厅传来的笑闹声,今晚的节目一定很有趣,可以逗人发噱。
  这时才发现在床上有一封信。
  芮齐不禁纳闷。
  但这不能阻止芮齐想要拆开这封信的欲望。当有人故意敲芮齐的房门时,杜又希的声音传了进来,"芮齐你饿吗?有替你留饭菜,你要不要──"
  "我不饿,不用了。"
  是锺斯的笔迹没错。芮齐直接将目光跳过内容,信末尾的时间是在他失忆之前所写的,只是不明白这信为何这麽晚才寄出,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们之前每天都会在一起,为什么他还会选择写信寄出去。难道另有内情
  简短的问候,是他一贯的风格。
  "芮齐你好啊!
  收到这封信很意外吧?虽然我们每天都会见面,会在一起,但是有些话我想对你说:认识你是我的幸运,和你认识,熟悉之后我发现自己越来越爱你,甚至是离不开你。你一直纳闷吧》为什么我和陈洛桑分开的条件是让她帮我在你面前演戏!我只是想知道你爱不爱我,对我有没有那么一丁点的不同。我多么想对你说,每一次对你的吻,不是我的虚情假意,是我的真心。我只是想确定一下你会不会吃醋,会不会在意我?芮齐,我爱你,只想和你在一起。
  锺斯写!
  看完信,芮齐的眼泪几乎溃堤,什麽时候不寄来,现在说这些不是已经太迟了,你已经不记得我了,记得别的女人,却独忘记了我。
  芮齐的心只有一颗,曾经真的付出过了,可是放弃之后再去争取,哪有那么容易?
  许久,这夜就像芮齐的情人紧紧拥抱着她的伤心,直到天明。
  记不起任何事的锺斯就像狂暴的绵羊,看似温驯,其实潜藏着强烈的不满,一见到雪茹,他就开始怒声咆哮,乱扔东西,把整间病房弄得天翻地覆,还差点砸伤了雪茹。
  "锺斯你这是干什麽?我是雪茹啊,爱你的雪茹,你不认得了吗?"
  他只是断断续续发出呜咽的哭声,眼中只有怒火;他越是用力回溯过往,头疼欲裂,性情更加残暴,几乎与受困牢笼的野兽无异,推开众人,往四处狂奔。
  无论他逃往何处,都觉得不安全,脸上更加焦躁不安。
  通往医院内部的走道上全是惨白的照明与静寂,每个病房都漆着蓝色,向他伸出可怕的利爪,如鬼魅,步步近逼,吓得他一身冷汗;院方全员戒备,全力搜寻他的下落,四面八方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已无退路,虽有迟疑,只好闯入某一楼层的病房躲藏。
  走道上有几盏照明,忽明忽灭,更加阴森恐怖。
  病房内传来极重的消毒水味,揪着他的心。
  轻推房门的一道斜射的缝隙,他的身影被拉长至更深的黑暗里去。
  有虚弱的人声轻唤道:"请给我水喝,我口好渴求你帮我"
  锺斯声音有些颤抖:"是谁,是谁住在这里?"他本能地把手紧贴在背后靠着墙垣而行,缓慢靠近。
  沉重的喘息声引导着他,好不容易他的眼睛才适应了黑暗,碰触到床脚。
  走道上有一群人快速经过,有意略过这区。
  急促的喘息声彷如一道穿透的墙,通往另一个世界,锺斯低头瞥见躺卧在床的病患,伸手要水喝,他动了慈心,安抚道:"我去替你想办法,帮我一个忙"别出声"!"
  "你不是医生,怎麽会出现在这里?"那病人问,"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逃出这里。"
  那人似咳似喘来得突然,有意取笑他。"你别傻了,进到这里的人,根本就出不去,我试过了,行不通的。"
  锺斯摸黑在四处找寻茶水,果然墙角处有一矮柜,其上果真有备有茶水;他倒了一杯递到对方手中,扶起对方靠枕而坐帮忙喂食。
  窗外的月光照人,床边依稀可见,那人的脸庞在柔和的月色下显得更加苍白,两眼凹陷,宛如骷髅。
  与病魔对抗之下,他险胜一局;下一局何时再战,他毫无把握。锺斯再扶他躺平,却被对方挽拒,"不,我睡不着,你能陪我吗?"
  "不行,有人在抓我,我不能留在这里"
  "要是你不肯,我马上通知院方到这里逮人。"
  "好吧,不能太久。"锺斯看了对方一眼,想了又想才说。
  之后,零碎的记忆才又悄悄溜进两人彼此的对谈中,找着落脚处。
  锺斯搬来一张木椅抵住病房门,带着担怯,对着黑暗中的身影讲说自己的经历。
  他感受到对方病得不轻,每次呼吸都带着重重的呻吟。
  时间走走停停,这也让记忆的切口再度有机会缝合;锺斯说话速度跟着渐缓,他一再重复,他要去找一个人,却不知其姓名。
  对方一阵乾咳,然后才又说道:"你都不知道名字,怎麽知道你要找的人呢?"
  "我一定会知道的。"
  "这麽有把握?"
  "我告诉你:"我什麽病也没有,只是记不起某些事,他们把我关在这里,实在没有道理──""
  "是吗?"那人说,"我躺在这里已经好多年了。"
  在那人深不测的口气里,似乎还藏着更大的秘密,他却选择不说,只说要锺斯好好保重,并将柜台轮班的时间告诉锺斯,助他逃离这间阴森的白色巨塔。
  芮齐还在锺斯的信里挣扎,梦里的她睡相极为狼狈,彷佛经历一场大战。泪在眼窝处泪屎成串,满脸油腻,待闹钟响起,又继续自己的生活。
  芮齐对于生活没有太多感觉可讲,只是装在她脚下的齿轮不断往前,没有力量再回头;如果要彻底抛开一切,芮齐会说自己依然有勇无谋。
  芮齐吃着早餐,喝着热豆浆,走神的她烫了自己的嘴。
  "芮齐你这ㄚ头是怎样,在想些什麽?"
  "没什麽,"芮齐再咬一口包子,也咬到了舌头,感觉自己好不争气。
  就在芮齐准备相亲当天的前一晚,雪茹又跑来找了她,说锺斯从医院里逃了出来,到现在都不知去向?芮齐两手一摊,表示无话可说。
  "你打算怎麽做,"芮齐虽然知道雪茹会怎么做,却还是忍不住的问道。
  "这还用说,把他找回来──他现在无家可归,我是担心他会出意外。"
  "或许──他真的没事,"芮齐语出惊人。
  "你怎麽知道?"雪茹把芮齐上下打量了一遍,"你是不是知道他人在哪里?──"
  "我怎麽会知道!你要我说几次啊,我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最好是这样。"雪茹起身准备告辞,我却叫住她。
  "我已经准备好要去相亲了,以后没事别再来找我,可以吗?"
  "为什麽?你难道真的能够忘掉过去──忘记锺斯?"
  "为什麽不能?我的志愿里有一项是结婚,我跟锺斯是不会有结果的,他也不符合我的资格。"这一次芮齐是玩真的了。
  "那恭喜你啦,"雪茹脸上散发着自信,"我对锺斯的爱是你比不上的,你放心吧,凭我家的势力,我不相信找不到锺斯──倒是你自愿退出,我乐见其成;到时别忘了寄喜帖到我家,我一定包个大红包给你。"
  "我需要的不是钱。"
  "钱,是万能的。"
  "如果你坚持的话,那请给我──机票。"
  "机票?"
  "我想带着自己的幸福去旅行。"
  "去哪里?"
  "巴黎。"
  "不错,那里我每年都去──你想去的话,我可以替你安排。"
  "谢谢。"
  "那我走了。"
  "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