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的早晨,有些忙碌,芮齐在杯盘之中发出了锵铿的声音,汤妈与汤爸都不在,她是一店之主,她斜眼看着坐在吧台前高脚椅的锺斯,锺斯也瞪大眼看她。
"怎么?我哪里不对了,你这么看我?"
锺斯扫瞄了自己,完全的信心,使他看起来特别英俊,额头上的一撮发掉了下来,他也不在乎,遮住了他的左眼,但不失他的英俊。
芮齐耸耸肩,"没什么。"
锺斯研究的看着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那才有鬼。"
"你心里的鬼!"
"哈!"芮齐故作神秘的笑了一声,摇摇头。
"怎么?要我说吗?"
"别说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锺斯陷入沉重,深深的,沈沈的看着芮齐低头整理吧台。他起身去扭开了音乐,芮齐有些讶异的看着锺斯。
"连音乐都顾客自动化了?我怎么不知道?"
"那是因为顾客他想跳舞。"锺斯做出邀舞的动作。
芮齐挥挥手,意旨着,没有人会跟着他起舞。
锺斯自讨没趣的坐下了,"今天你会很忙。"
"嗯。"
"你一个人。"
"嗯。"
"汤爸和汤妈说他们明天才会回来。"
"什么!他没说,我也不知道!"芮齐摔抹布,恶狠狠的瞪着他。
"所以呢!你有两条路走。"锺斯比着食指与中指,开玩笑似的,对她摆摆手。
芮齐的右手再次抓起了抹布,计算着下一句话若不如她意,她就要,她就要往他笑得颇得意的脸上丢去,纯粹泄恨。
锺斯又说了:"第一条路,你可以放自己一天假,没人会怪你。第二条路,你可以叫洛桑回来帮你。"
芮齐开始觉得一切都在锺斯的掌握里了。但她不会轻易妥协的。
"这两条路我都不会走的。劳驾您了,钟斯顾客,您似乎做得太累了,你替我打算得真的太多啦!没人领您的情。"
锺斯笑起来,那飞扬的样子芮齐快要受不了,手发着抖,既想丢他一脸抹布,也想撕破他的脸皮。
陆续有客人上门了,是远到而来的游客。芮齐开始有压力了,料理台上开始凌乱了,她额上泛着汗珠就要滴到眼睛里了,她也无法在意,更别论说,做好的餐饮是谁为她端出去的。
难得的假日,难得来到的人潮,芮齐都能以好整以暇的态度接待远道而来的客人,有空时,还能谈笑风生,神色自若,但今天却忙得连来人是谁都搞不清楚了。
锺斯挽起袖子帮她了。芮齐忽然发现时是手终于闲下来再度清理吧台时,锺斯刚刚递上客人的一杯咖啡,并招呼了那位女客,他做得很顺手,就好像,这是他的日常行事。
锺斯坐了下来。这时吧台旁的一位太太开始跟他聊天,"老板,你们夫妻很恩爱喔!结婚很久了吧!"
锺斯看了芮齐一眼,尴尬的回说:"嘿丫,你眼光很厉害呢!我们结婚很久了。"
"我来之前就听说这里是一对夫妻经营的,没想到你们这么年轻耶!"
"嘿丫!嘿丫!"
芮齐瞪着他,看他再继续掰下去。
"你们有小孩吗?几个啊?"这次,这位太太问的是芮齐。
"还没有。"
"你们不想生?还是?"
再问下去,芮齐就要直接否认了他们不是夫妻的事了,但锺斯抢先了她一步。
恶意的,暧昧的笑说:"太太啊!你有偏方吗?我们很想生呢!可是生不出来。"
太太开始跟锺斯咬起了耳朵。芮齐对锺斯频做鬼脸。
"老公!有客人!别让人家等喔!"
锺斯端起吧台上的杯盘,对那位太太说:"今天免费请客,想吃什么大方点喔!"
"这怎么好意思呀!"
"算是先谢谢你的偏方啦!你别客气。"
锺斯回来又继续跟太太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直到她走掉。芮齐伸手向他要钱了。"钱!"
"我今天的钟点费。"
"我今天的遮羞费!"芮齐高分贝回嘴。
"遮羞!?我又没对你怎么样!"
"没怎么样?人家还没嫁人哩!赔来啊!人家的名声。"
"你顾虑太多了。在座的喂喂喂!"
芮齐真是始料未及啊!锺斯竟然站上了高脚椅大声嚷嚷起来!"在座的各位!你们谁对她有兴趣的啊?"
稀少的三三两两的男女,目光全投向了锺斯,是好奇也是注目。
锺斯摆摆手,一付"你看吧!"的表情。
芮齐不高兴的吼回去,"你怎么把我说的这么没价值,又不是菜市场内喊价!随便喊随便有人要。"
锺斯再次高喊:"没有人啊!一声,二声,三声!"
锺斯跳下来,拍拍手。
"怎么样?"芮齐狐疑的看着他。
"没有人要。好可怜啊。万小姐呀!"
这次丢在锺斯脸上的确实是抹布了。
芮齐小姐一直气到晚上要熄灯休息了都还不原谅锺斯,锺斯先生似乎也知道他这次真是惹毛了芮齐,所以他想安慰她,想叫她别生气,但是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默默的帮她做着店里的小杂事,桌椅都收拾完毕后,锺斯也进了吧台里,收着器具。
"拿开你的咸猪手,不要乱碰。"
"小姐。你动作很慢耶!把平常晚了一个小时了,再拖下去就别睡觉了。"
"你别管,你走开。"
不对劲?芮齐说完转身而去,锺斯停留了三秒才把她的肩膀扳回,然后,芮齐又重新面对他了,但是芮齐却依然别过脸,坚持不看他。
锺斯的语调异常的温暖,软的像云,"对不起嘛!"
"哼!"芮齐哼声是从鼻口出气的,话都不说一句。
"看着我。"
"不要!"
锺斯捧住她的脸,眼神定定的,吻了她。
空气窒息般的添了一份热,一份初升起的太阳在夜里放光。
锺斯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她的滋味,出乎意料的美。天!他从不知道,会是这样的难以放开她,但他还是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她,只二步距离,难如上青天。
"你。"你的眼神如山岚般美,美的飘渺。锺斯动也不动的看着她,觉得她使他无法动弹,像被她的眼神点了穴。
芮齐两手按住了太阳穴,夸张的说:"天!天!我刚刚被猪吻了。"
天可怜见,其实芮齐极力要掩饰自己的糗态,她知道,她脸红的如猴屁股,而且她感觉自己压不住这样的红潮,一点也不。
锺斯绝对是对手!他瞪着芮齐歇斯底里的模样,竟然可以若无其事的蹲下身说:"哎呀!原来我的表掉在这里呀!我今天找了一天了呢!"
起身的时候,芮齐瞧见了他身上不知何时穿上了汤爸常穿的围裙,那副模样竟使她有了莫名的感动。
彷佛那个愿景微甜的呈现,他和她,在这个小店里,共同穿着围裙,为他们的幸福打拚着。
"怎么?还在回味我的吻?"
刚刚好不容易才化解的尴尬,这下子是没得救了,更槛尬了。
"嘘!这是我和你之间的秘密。不可以告诉别人喔!尤其是洛桑啊!"
锺斯以食指按住了她红艳艳的嘴唇,那足以使他垂涎的唇啊!他必须怎样克制才能使自己不再吻了上去呢?
芮齐抓住他的手龇牙裂嘴的说:"你老师的锺斯咧!看着好了,我会大声去宣扬的,洛桑马上就会知道的。"
"她知道也无妨,反正她就要怀上我的孩子。她就是孩子的母亲。今天那个好太太已经传授我太多好方法啦~哈!哈!哈!你尽量去说啊!不要紧的。"
芮齐脑怒不已,锺斯得意的大笑,他离去的身影,是在宣示着梦随身远吗?她一个人建构的蓝图,只是一个人的自厢情愿?而他的世界,只容得下洛桑?她忽然对洛桑梓有着前说未有的嫉妒,
也不是恨,只是希望自己可以取代掉,那个位置。
那个位置空了?不是吗?但她递补不上,多悲哀啊!
刺伤她的不是他,而是命运。在她心里坎坷的路里,她的确是没有人要的。
想起父母亲的离世,想起哥哥的卧病在床,想起自己的孤独,想起自己一肩承担的累,她也想垂下肩膀,不再担负了。
像现在一样哭泣吧!流泪也不会有人看到,也不会有人怜惜,想哭就哭吧!她已活得够累了,当一滴泪滑落的那样无声息时,芮齐几乎有点满意自己可以哭得这么美,但下一刻她却宁愿自己没有哭。
因为锺斯倚着墙,正双手交叉的看她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