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看着远处那连绵不觉的山体笼罩着一层玫瑰色的沉霭,于虚若缥缈之中呈现出一幅女性般柔弱娇美的身姿。然后他看见了少女那天使般的微笑,他的表情便凝固在那一瞬间。
调皮的少女捡起他随意洒落在地上的画稿,接着赞了一句“多美啊”,可少年却再无法移开他凝视的视线了。她那被微风吹起的长发,还有那折射出落日余光的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以及她无以言表的秀美所构成的完美无缺的风景,真是生动美丽真实得让人痴醉然后沉迷。
再没有其他人了解他们在那一刻彼此邂逅的心境,那也就成了两个人无法言传的属于彼此的秘密,然后永远地化作他们心中的一抹笑意或是一滴泪水。
总之在那之后,他们就开始了。
子寒讲述这些的时候很平静,也很宁和,眼眸里闪动着李莎无法明白的异彩。至于他们相识之后所带来的到底是爱情还是友情,李莎无从察觉。可是她却知道就是那个平凡而又美丽的开始注定了两个人在彼此的心中所留下的无法磨灭的印痕。
从那之后,子寒便常常跑到风清的画室去,同他一起欢笑,一起分享刚出炉的新画;他们甚至会毫无顾忌地一道手牵手地坐在那个相识的湖边,遥看着那群山,看红日的隐归。
由于风清转过来时药重修大二的课程,而实际的年龄子寒也比他大了一岁,于是两人便一直“姐弟”相称。倘若两个人在一块儿时不幸被别人撞见,子寒一定会一把搂上风清的脖颈,惟恐谁人不知一般大声宣布道:“他可是我的弟弟哦。你们谁也不能欺负他啊。”然后风清只要露出一个特有的属于他自己的微笑就好啦。
除了那些八卦娱记外,很少会有朋友去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大家也都知道子寒就是那种爱交朋友的、外表热内心冷的美女类型,没有人可以真正能够得到她的芳心。也许她对他的那些好,只是仅仅出于一种照顾人的本性吧,并无其他特别之处的。就像今天中午子寒友好并且主动地与李莎的倾谈,也可能仅仅是出于她的天生的一种习惯而已,并不能够代表她木子寒对李莎很友善。或许换作其他任何一个刚转过来的学生,子寒都会愿意给他们很多的帮助的,就因为在这个时刻和这个地方,她恰巧就有那样的一种好心情,她想要去说话,想要去怜悯很多人,仅此罢了。
但是即使如此,李莎还是不忍心怪她什么。那种像玻璃般那样招人喜爱和爱护的天使永远都是让人不舍得罪责的。何况在她们彼此告别时,子寒的话还将要拯救了临近绝望的她呢。
子寒是那样一副很淡定的样子,她拉住她的手,然后对她说道:“其实我看出来了,你是很喜欢他的对吧。作为他的姐姐,我是很希望他能够幸福快乐的,所以你加油吧,莎莎。即使我无法帮上你什么忙,可也决不会成为你们之间的负赘,对于这一点你就放心好啦。”
倘若风清听到了这句话,他一定会很心碎的。但是这种残忍对李莎来说却是一种成全。李莎知道这样去想是很不道德的,可是她也暗下发誓自己一定会尽所有的努力去弥补,以代替子寒在他心目中的位子。她很有信心的,因为她至少拥有子寒所没有的那段奇妙的“过去”。
下午的课就没有人去“招惹”李莎了,除了那些深奥的课程外,还有老师讲课的进程快得让人都喘不过气来,一堂课下来她已经是焦头烂额了。
哪有一节课就讲了八九十页的呢。这又不是什么小说散文的,毕竟是每个词都需要理解上个几遍才能搞得懂它到底在讲什么的学术性文章啊。李莎在图书馆里打工时不停地唉声叹气进行抱怨,她感觉自己的那根神经忽然就紧张得呈数量级增长,就像小的时候玩的那些电脑游戏一样,自己忽然就成了战斗的主角,面对着随时都可能会被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各种危险给打垮一样。柳烟依然潇洒地挥舞着拖把,微笑道:谁叫你这么死心眼,非要转系,现在吃了很多苦头吧。看现在谁还能帮你。李莎趴倒在桌子旁,很无力地说道:原来我觉得自己已经很刻苦学习了,现在我才知道到底什么是目光短浅,看来我现在要向之前逍遥的生活说再见了。
李莎,你说你每天晚上都要上实验课,那岂不代表着这份工作要辞掉了啊。
是的,这里和医学院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远了,我恐怕都没有精力再去两头跑啦。
那你就不再打工了。
我还没想好呢,倘若有适合的话,我想我还是愿意自己赚钱的。
那就包在我的身上好了。我认识一些医学院里图书馆的几位老师,那里现在正缺人手呢,我把你介绍去吧。
真的。李莎开心得几乎就要扑到柳烟身上了,哈哈,有这样一个铁哥们可真好啊。
经历了这一天的事儿,李莎越来越觉得朋友间的可贵,这种真诚的情意真的是比什么都更能温暖人心的。
晚上收工后,柳烟先带着李莎来到医学院里的图书馆中找到了值班老师后,这就算是报到了。老师姓张,是一个将近六十岁的女性,她长得很阴沉,而且反应也一副木木的样子。他们见面的时间不足十分钟,而且都是柳烟在不停地介绍李莎多么多么的能干之类的,而张老师只是点了点头,只说了个“行”。从那个图书馆里出来,李莎好奇地问柳烟是怎么认识这位如此古怪的张老师的,柳烟告诉她是在暑假的时候在这儿帮的时候碰到的,虽然这位老师并不爱多说话,但人还是非常和气,叫李莎尽管放心好了。李莎笑着自嘲道:“在医学院所碰到的全都是奇怪的人,我就算是不习惯也已经习惯了啊。只是往后就要对着这样一位老师,我害怕自己某天变得也很怪。”柳烟不以为然地说道:“你…呵呵,你想要扮酷吗,火候还不够啊。”
与柳烟告别后,李莎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从学校出来到她的家再也无需经过那一条熟悉的小路了,李莎生出一种有别于往日的感慨。脚底下踩着厚厚的水泥地,身边是川流不息的车辆,看着眼前闪耀的车灯映得夜空通红,耳边还充盈着不同的声音,她再也无法找到从前时候一个人在那寂静路上走着时的那种轻松却又落寞的感觉。这儿没有高耸的大树,没有黄韵的街灯,更听不到周围小青年们开着玩笑的嬉闹,代替这一切的是呼啸而过的轿车,还有伟岸的高架桥立在那里,以及路两旁一家挨着一家的酒家和商店,这里是喧哗,更是热闹,它只是都市中再平凡不过的一片夜景罢了。
站立在天桥上面,李莎扶着栏杆不住地向下望着,视线中不远处的高架桥下面一个黑影深深地吸引了她的眼光。
在如此寒冷的夜晚,一个人他独自坐在高架桥下,居然可以毫不介意过往的各种喧嚣声,一排的酒瓶倒在地上,还有一把木吉他,外加一件破旧的大衣,他沉醉在属于自我的小天地里。
在茫茫尘世之中,要说他这人是潇洒呢还是放逐自我呢。
“嗨。咱们又见面啦。”李莎走到那人的面前,热情地向他打个个招呼,可是换来的却只是那人冷漠的一眼。今天李莎已经被很多人用这种方式招待了,所以她都习以为常来了。眼前这人一张略带着伤痕的俊脸不禁让她想起在那晚她英雄出手,相救乞丐的事件,不禁心情特别的开朗。
那人脸上的伤痕处还能看出来粘过胶带,貌似伤口已经是经过认真的处理。虽然现在还留着痕迹,但估计应该已经没有大碍了,相信不久就会恢复了。她真心替他高兴,至少这家伙还没有被毁容的可怕现象,要不然的话岂不是太可惜了上天赐予他的那副俊俏的相貌。
她毫不掩饰自己那热情的关心,接连问了好多个问题,甚至包括他身子现在如何啦,他的伤口是否有大碍等等吧。那人却始终是不发一言的,手中的吉他依旧弹出舒缓柔和的曲子来,偶尔见的停止也是由于他要用手去拿半空中的酒瓶。看着他喝酒一副豪迈的样子,宛如古代的武侠剧中的大侠,拿起来就往喉咙里使劲闷灌起来,任由那大量的酒顺着嘴边如瀑布般流入他的肚中。
于是李莎认定了这个人他是不会说话的。于是她坐在旁边的马路边上,用双手托着腮帮子盯着他看,任由他释放自己的那种洒脱。她忽然觉得这个人简直是她的一个偶像了,是都市中难得的简单着生活的人。他的这些举动背后所暗藏着的精神都是李莎想要得到但却没勇气去实践——那是自由自在的一种意识。
“我知道对于你来说,不可以说话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就如同我,虽然是能够说话的,但是却无法清清楚楚去表达我内在的意思,这种痛苦是一样的让人心烦。这种感觉非常无助,我甚至不知道去对谁说,去说些什么话,因为我害怕,我害怕没人能够明白我想表达的意思,有时即便他们心里明白了,但是也不会去相信。或者他们觉得我表达的事情是多么的荒谬无理。甚至连我爸,有时我都不敢去对他说一些,我一直都隐藏着那个秘密,已经二十一年了啊。”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轮回么。我知道对我一个受了这么多年的教育的人来说,现在去讨论这样一个迷信的问题会是很白痴。可是我却真的无法否认掉存在着的那件事,真得是无法否认掉。那个时候的我就经常幻想自己会不会是其中存在的一个呢,要不然的话为何每个晚上我只要一闭上双眼就会去做那样相同的梦呢。还有,你知道吗,我脑子中很多的历史概念其实都不是从课本中学来的啊,而是仿佛天生就藏在我的大脑中一样,通过做一个个的梦,我慢慢把它们都取出来了,结果证明所有的都是完全对的。简直是不可思议啊。小的时候爸爸常常忙于工作上的事,我就跑去告诉我的妈妈,可是结果你猜会怎样呢。我被妈妈一顿臭骂给骂哭了,她从来不许我在他人面前提起这件事来,更不让我告诉给爸爸听。她说哪天要是我给爸爸说了,就一定会被当作得了神经病被抓起来。那时的我害怕极了,害怕哪天自己真的像神经病一样。记得有段时间里,我都不敢一个人睡觉,因为我害怕一睡就会做那样的梦。”
“再后来,我慢慢长大了,就习惯了在晚上过不同的人生,在那个梦里,所有的故事就好像是一本非常熟悉的小说,它成了我无法舍弃的好朋友。我开始学着去和梦里的人相处,更奇怪的是,我甚至是爱上了梦里的男主角。当时我任性地觉得既然命运安排我拥有如此一份特殊的记忆,这样的话,就让它只属于我一个人好了。再说了,在梦里,反正我就是那一个奇怪的女孩,对于她的爱其实就是属于我的爱。梦中的她爱得那么真,而且那么热烈,这一点点地消蚀着我的心。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我还是有一点心虚的,好像是不小心去拿了别人的东西一样。”
“我一直都在想我会不会就真的是梦里的那个女孩这辈子转世回来的呢。倘若真是那样的话,那这个社会上是否也有那个相同的他呢。一直到那天他真的就出现在我的眼前了。在那一刻我突然哭了,因为他的相貌居然没有任何的改变,甚至我不敢去相信这一切其实都是真实的。也许他也没有忘,他没有忘记那些属于我们之间共同的记忆,但是他却不认识我了。也许是我的样子和以前大有不同了吧。”
“但是,我是不会放弃他的。只要现在的他还会牵挂着那个前世存在的我,我一定可以让他记起我。不管是有多么困难,我也都会让他知道,让他知道不管是那个前世的我,还是现如今的我,哪个都没有想要放弃掉他。”
伴着一阵阵起伏的音乐声,李莎不停得诉说着这段日子以来埋在心里的心事。仿佛自己是一个已经被撑得饱满的大气球,现在将要炸掉一般,如今终于找到了一个缝隙来排出心中的气体,一下子感到轻松了很多。
说完后,她抬起头看了着没有反应的那个乞丐,露出了一个很浅的微笑。
今天,真是谢谢你啦,你真的很酷,干脆以后我把你叫做“酷cool”先生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