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雪看着南落风一步一步走近,每走近一步,心里筑起来的围城就坍塌一个角落。第一次红雪感觉到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反应,如何言语,好像有股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她就这么看着他,在他的世界里沉沦。
触手可及之时,他停下了脚步,轻声问:“你可好?可有哪里受伤?”声音竟是带着一丝蛊惑,一丝宠溺。
温柔就这么肆意弥散,让她乱了心,乱了呼吸。
红雪眼神闪躲,不敢看南落风的眼,下意识地想要逃开,因为她好像觉得,一旦他靠近,就有什么变得混乱,变得不受自己控制了,所以她想逃,想将自己伪装起来,想守着自己最后的坚持。
红雪退后一步,白衣飘飞,冷风吹起了她的裙摆,缠绕在他的衣摆下。她的白衣缠着他的白衣,也只是一瞬,就分开了,然后各据一方。
红雪看着远处,神情淡漠地说:“我没事。”
看着红雪后退,南落风眼里的星光陨落了,眼睛变得暗淡了,浓浓的失落从心底生出,带着凉凉的冷意,让他的心抽痛着。心里失落地自我询问:为何她会这么防备?为何她这样不喜自己的靠近?难道她讨厌我吗?
这个认知让南落风挫败极了,第一次想要靠近,想要了解的人却这么排斥他的靠近,这么防备地躲着他。
南落风强压下汹涌澎湃的失落感,嘴角微微一抿,一如往常一般无谓戏谑。既然她防备心这么重,那就等她慢慢卸下防备吧,幸好她住在王府,不会不见。这么一想之后,南落风玩笑似的笑笑,说:“我们还真有缘啊。”
“是吗?”红雪冷冷反问,不带多余的情绪。
“不是吗?”南落风不答反问,戏谑地勾起唇角,眼里是复杂不容窥视的情绪,黑沉不见底。白皙的俊颜在月光下更显俊逸了,却是,他拥有一张让女子都嫉妒的容颜。南落风顿一顿,桃花眼流光溢彩,让这夜晚都为之失色,妖治地抿唇,说,“不是缘分吗?仔细算来,你可是与我和亲的对象呢。”
这个事实让南落风生出一股欣喜来,现在他好像不是那么讨厌父皇给他送来这些女人了,至少里面有她,这样似乎也不错。如果和亲的人是她,好像也不错,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红雪不以为意地一笑,却不知她这一抹淡笑在旁人眼里是多么得美,令人移不开视线。南落风就这么看着她,看着她清浅的笑。殊不知眼里的温柔渐渐溢满,开始溢出来,随着夜风四处弥散,暖了这夜。
红雪随意勾起唇角,也戏谑地回答:“与王爷和亲的可不止我一个,难道王爷与这么多女子都有缘?那我只能说,与王爷结缘的人真多啊。”
南落风不怒反笑,直直看着红雪,仿若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嘴角绽开的笑,竟比满园的海棠还美。眼里浮现出点点星光,在月亮的配村下,美不可方物。勾唇邪笑,妖娆仿佛与生俱来,让人移不开眼,声音似颤颤涓水,在空中萦萦绕绕,挥之不去地温柔:“我可只愿与你结缘。”
南落风这话说的真假不明,嘴上满是妖娆戏谑,可是眼中却是认真坚决,让人无法窥视他心底真实的想法。
红雪瞬间的恍惚,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脸上生出丝丝可疑的绯红,心有点慌乱。不知是不是月光,在她脸上镀上了一层如恋人脸上的美。
南落风将她所有反应尽收眼底,心里生出丝丝满足,笑得更是深了,嘴角肆意扬起,勾出好看的弧度,眉眼一挑,灼灼地锁住红雪的视线。心里默默满足地自我认为:她也不是没有丝毫感觉的,一定是警戒久了,才一时难以接受我的靠近。那为什么她会这么排斥生人的靠近呢?到底她身上发生过什么事?不过没关系,以后可疑慢慢知晓,总之不会放手了。
南落风第一次有了自己想要拥有的东西,虽然他自己都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可他知道,他像抓住她的手,不放开。
可能是南落风的视线太过强烈,红雪觉得无措极了,觉得温度好像在上升,让她不自在,下意识里,有种陌生的感觉袭向心头,让她想逃。她闪躲着眼神,故作镇定:“很晚了,我该回去了。”
红雪后退了几步,几欲举步离去,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不懂这古代的礼仪,也不知道如何道别,以什么立场道别。
她只知道与这个男子待在一起时间越长越方寸大乱,最好赶快离开。
南落风眼神一瞬暗淡了,眉头紧紧地蹙着,嘴唇抿成了一条僵硬的直线。心里又是一阵失落,有些话,他只敢在心里问,不敢问出口,因为他感觉到,自己越是靠近,她便会越是逃离,心下一遍遍苦涩问自己:她这么不愿与我待在一块吗?就这么急着回去?到底是为何?防备上竟这么重?是对谁都这样,还是只对自己这样。
从未有过的酸涩感从心底滋生,渐渐涌出来,堵在喉间,让南落风无法发出一个字节,只是深深地凝着她。仅剩的一丝理智在告诉他自己,不要太操之过急,她就像沙子,越用力抓紧反而流落的越快。强压下所有苦涩,南落风平静无痕地笑着,敛去了所有情绪,一如平常般邪气淡然:“嗯,是很晚了,我差人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红雪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拒绝什么,脚底像抹了油一般,离开这个让她呼吸都不顺畅的地方,不回头,径直走向风雪居的方向。
看着很快消失在黑夜中的身影,南落风苦涩地抿了抿唇角,对着已没有身影的方向,自言自语:“我就这么让你避之不及?”
收拾好慌乱的心情,红雪尽量不去想南落风那张让她心跳加速的俊脸,可是越是刻意去忽视,越是毫无预兆地想起他,明明只见过三次,脑中却那么清晰地刻画出他的容貌,就好像已经认识很久一样,一闭眼就能将他的神情,他的身子描绘地毫厘不差。
红雪脑中还突兀地想起南落风那句‘我相信’,一遍一遍来回重放,在脑中怎么也不消散,像被雕刻在了内心深处的某一刻,不知道具体的位置,却不受控制,不容忽视,再也找不出记忆的原稿,将他的话,他的模样,他的神情一笔抹掉。
怎么办?怎么办?为什么一直想起他?为什么想到他时会有一种暖暖的、甜甜的感觉,让我好生留恋,想要抓住这种感觉,不舍得放手,这么陌生,这么来势汹汹的奇怪感觉,我到底该怎么办?到底哪里不对劲了?红雪在心里一遍一遍问自己,没有答案,只是又会一遍一遍地想起南落风,如此问着,想着,越发混乱起来。红雪甩甩头,压下这陌生的情愫,转眼间已经到了她所住的风雪居。想着也许紫桃已经睡了,就放轻了动作。
屋内一片黑,红雪摸索着进去,却没有直接去睡觉,而是换了件干净的衣物,稍微处理了身上的轻伤,这点伤对红雪来说,根本没什么,她的身体奇异,自我恢复能力极强,可能是从小接受魔鬼杀手训练练就了这么一副钢铁身体吧。
她不睡,她要去风雪居不远处的林子里去练习,经过今晚,红雪更加明白了这个时代武学的精髓,就连王府的普通侍卫,她应付起来都觉得吃力,更何况是如果遇上了江湖上的武林高手,所有她要加紧练习,让她的杀手技能更一步的提高,现在她有要护的人了,如果自己的能力不够的话,只会让自己在乎的人受伤,她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夜静静地拉下帷幕,风王府陷入一片沉寂之中,红雪所处的屋子,却依旧燃着灯火。
红雪轻手轻脚出了风雪居,紫桃那丫头应该睡了吧。桌子已经被挪到一边,宽大的裙衫揽在腰间,如墨的秀发用一根丝带缠住,红雪从衣柜中拿出一把匕首,是前几日出府从外面买的,以备不时之需。红雪出了风雪居,红雪屏息凝神,一脚稳稳站住,另一脚微微点起。
骤然,她的眸光一亮,白色的身影宛如一道闪电一样掠起,微微点起的左腿踢向高空,空气中发出一丝丝轻微的爆鸣声。
她似在舞蹈,又似在练武,但与舞蹈和武术又不同,是一套奇怪的动作。挥拳出腿,一气呵成,浑然天成,又带着利索的飒爽英姿。一套动作下来,红雪站定,微微喘了一口气。
很久没有练习身手了,必须经过合理的高强度训练,达到最高峰,在这异世,不会奇功,不会轻功,只有将自身的杀手技能不断提高,方能在这未知的世界有自保之力。虽然红雪一惊厌倦了杀手生活,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自保能力还是要的,更何况是这样一个乱世。更何况她现在还要护着紫桃那个不会武的丫头,自己更是要好好练习,这杀手技能不能落下。这次不为杀人而练习,而是为护人而练习。
这套奇怪的拳法,在红雪那个世界却是十分常见的,搏斗常用的跆拳道。不过红雪的跆拳道摒弃了一些表演用的花哨动作,每一拳,每一脚都快逾无比,带着莫大的杀伤力。
一套拳打下来,红雪的额头已微微见汗,她平复了一下有些紊乱的气息,擦拭一把汗,便推门而出。
墨黑的夜空下,群星璀璨,没有任何污染的空气,让红雪的心情也变得清爽起来。她走进花苑,约莫四分分钟的路程,一个碧绿的小湖出现在她眼前。月光如水,镜湖折射出柔和明丽的光芒,清风吹来,似有无数碎金在跳动。
经过了两个多小时的训练,所以打完一套拳的红雪已是香汗淋漓。她不由走至湖边,褪下雪白的裙衫,一具略显消瘦,却曲线玲珑的胴体呈现出来。
初秋的夜晚温度极低,红雪却没有皱一下眉头,从河岸边一步步走入小湖中。这对红雪并不算什么,要知道在前世,即便是寒冬,她也经常在户外游泳。
她不担心这个时候有人会来窥视,一来,这时已经是深夜,二来,这片花苑靠近她的住处,十分偏僻。她本来居住的风雪居就十分隐蔽,平日根本不会有人来,更何况是三更半夜的。
薄薄的夜雾蒸腾在湖面上,袅娜飘渺,将红雪的身躯遮掩得若有若无,“哗哗”的水声,显得夜色更加寂静。
“啪——”静谧的夜空中,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似是有人踏足这里,一不小心踩碎地上的树枝。
“谁?”红雪猛然回头,一双凤目如电般射向前方,梨花如影,月光如水,一抹紫色的身影悄然站在那,他的身材高大、矫健,紫色的衣衫下包裹着富有弹性的肌肤,给人的感觉似一头充满力量的猎豹一般,随时都会扑来。
是谁在那,为何这么晚会在这?红雪警戒心乍起。
一张冰冷的面具覆在脸上,遮去了真容,不过略带暗红色的眸子,明亮洞彻,却不掩桀骜之意,正饶有兴趣地望着红雪,似笑非笑。
紫色华服?这个背影很熟悉,红雪脑中浮现了刚刚王府屋檐上刺客的背影,渐渐重合。对!就是他,那个刺客!他到底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王府?哼!不管是谁?敢犯她,自然要付出代价。那个将黑锅扔给她的刺客,居然让她又一次见到了。好!很好!居然让我替你背黑锅,这代价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付得起的。
红雪盯着紫衣华服男子,灼灼的视线一点也不偏移,视线灼热地似乎要穿透紫夜男子脸上的面具,直接将他看穿似的。
紫夜男子也是一愣,觉得这个女子好生奇怪,眼神犀利得好像刀子,生生要剜碎他一般,眼里冰冷的渗人,而且带着杀意,浓浓的杀意。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杀意?紫夜男子疑惑了,越发看不懂这个陌生奇怪的女子,却只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在向他袭来。紫衣男子同样目不转睛地盯着红雪,想要看清她,却慢慢眼底生出一股浓浓的兴趣。
有意思的女人,让我想一看究竟。紫衣男子心里想着。
站在水池里的红雪不着一缕,如果换做其他女子,被一个陌生男子这么肆无忌惮地打量,一定会惊慌失措。不过,红雪没有惊慌,而是微微蹲下身体,粼粼的水波恰巧遮盖了她的丰盈之处,一手激起一片水花,另一只手,拾起一旁的衣物,趁着水花溅在空中之时迅速将外袍穿在身上,只花了一瞬间的功夫就遮住了她那婀娜身姿。
她冷冷地打量对方,心中略微有丝惊讶,看这人的神情,他是故意踩碎树枝,显然来了有一阵子,可是她却没有一丝惊觉。不过她的耳目警觉尤在,能悄无声息地接近她,绝对是一个高手。秀眉轻轻攒在一起,藏在水中的双手微微攒起,心头陡然升起一股杀机。
红雪的反应显然也出乎紫衣男子的意料,眸光微微一闪,他举起手,轻轻地拍了拍。
“啪啪——”
虽然被冰冷的面具遮住,但从其声音,可以看得出他是赏识她的。“很好,惊变之下却波澜不惊,光这份从容,便让我佩服。原来风王府还有这样的女子,这次风王收了不少女子,会是谁家的呢?”他站在湖边,轻赞道。
红雪不理会男子的问题,的眸光冰冷依旧,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薄唇轻启,冷冷吐道:“你是谁?
那人摆摆手:“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对你已经有了兴趣。”他大笑着,浑身散发着张扬和自信,望着红雪的眼神,仿佛是一个盯住猎物的猎手,猎物早晚会落到他的手中。
对她有兴趣?红雪淡淡一笑,没有任何言语,只是冷冷一瞥,尽显不屑与嘲讽。
对方见红雪表现出敌意来,眸光也逐渐冷了下来。以他的身份,一国皇子,又是西凉国最俊美的男子,哪个女人不是趋之若鹜可是这个女人眼里却一点也没有心动,这个女人的目光让他非常不爽。
“喂,女人,我很讨厌你这样的眼神,如果不……”他皱了皱眉,冰冷的面具在月华下泛着冷冷的光辉。
他正欲威吓对方几句,谁知对方接下来的举动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没等他说完,“你到底是谁家女儿,皇上赐了风王……”转过身,只留给她一个美丽的背影,轻轻一纵,灵活矫捷,犹如一条美丽的鱼儿,破开平静的湖面,跃入水中。
“哗哗——”水花溅起,涟漪扩散,无数碎金在水花中跳动,灿烂明丽。
紫衣男子有一瞬间的失神,片刻过后,他喃喃道:“有趣,不过我看你能坚持多久。”平常人,一口气大约能维持二分多钟,三分多钟几乎是人的极限。
两分钟,三分钟……
涟漪渐渐散去,水面如镜,偶尔有梨花落下,点荡起一抹抹圆晕。岸边男子的目光渐渐变得慌乱起来,起初的自信、从容逐渐消失殆尽。
将近五分多钟了,怎么还没上来,难不成……他的心陡然一颤,想到此,他再也不能保持平静,脚下轻轻一点,身影如青鹤般,骤然朝湖心掠去。
水面从中破开,又迅速合拢一起,紫衣男子潜入水中显然是寻找早先沉入水中的红雪了。
水花再度渐渐消逝,就在水面恢复平静的时候,水下忽然波涛涌起,仿佛下方藏有蛟龙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