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兄,杨翰相信此次我们定会事半功倍的,我混进那皇太极的宫邸,然后趁其不备便可以下手了,比我们预想的药容易了许多,只是杨翰有个不情之请,此次只有杨翰一人去往皇太极的宫邸便可,于兄你就不要去了,杨翰想让于兄在交代完所有的事务以后便带着惠娘嫂嫂回到关内吧,毕竟于兄你是有家室的人了,杨翰尚无婚配,家中也无任何亲人了,所以杨翰可以把命丢在这里,但是于兄你不能啊,如若出了什么意外,惠娘嫂嫂年纪轻轻可就要守活寡了,你又于心何忍,本来你平日里跟惠娘嫂嫂在一起的时间就很短暂,你有何非要冒险区刺杀皇太极呢,所以一切便交给杨翰来完成罢,杨翰定不辱使命,就算出了什么差池,杨翰也了无牵挂,也好到泉下去找萧刚与总督大人了,还望于兄你能成全杨翰,同样也成全惠娘嫂嫂对你的一往情深。”
  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说出这样的话,但是我实在是不忍心看到于庄每每为了事务而将惠娘一个人丢在这里,他们已经婚配了,将来还可以再生下个一男半女,也算后继有人了,至于我,是否会成事我们心里都再清楚不过了,我所说的那些也只不过是要劝于庄离开的幌子,以他的机敏我相信是可以听出来的,但是我是真的希望他可以将惠娘带走,远离战事给他们带来的一切苦难,我一个人尽是拼死也会要了那皇太极的狗命,此时我不可再当一个懦夫了,我活下来的原因本就是为了给萧刚于总督大人报仇的,现在机会来了我又怎么可能退缩呢,希望于庄可以理解我的苦心,我不希望再有无辜的人牺牲了,包括他,包括惠娘,包括小年子,死掉的人已经够多了,没有人再有必要为这场战事再做无谓的牺牲了,我,杨翰,希望可以亲手来终结这场战争。
  于庄疑惑的看着我,他根本就没有明白我说的是什么,他也没有明白我的良苦用心,或是他已经明白了,但是并不接受我的想法,我异常愤怒的对我喊道:
  “杨贤弟,此次行事的困难想必你也是知道的,我们不能因为掌握了一个狗奴才便认为可以事半功倍了,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或许你以为你这样说我便会带着惠娘离开,为兄何时做过如此不忠不义的事情,你我都是大明的臣子,为了大明的天下苍生都可以不顾一切、不惜一切放弃自己的性命,这并不是你杨翰想怎样就怎样的,这是北镇抚司吴大人所指派的任务。为兄又何尝不想将惠娘带回关内去享受天伦之乐,可是如此国家危亡之际为兄又怎能只想着自己呢,为了刺杀皇太极我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了,如此岂是我能退缩的时候?杨贤弟,请你好好想想,洪总督、曹总兵、王总兵、邱巡抚、萧贤弟,他们皆战死在松山城了,如今是一个可以为他们报仇的大好机会,为兄又有何理由可以退缩呢,如若不是有此次行刺的差务,我想我早已就战死在松山城了,你以为我为何会救你出来么,如若萧刚不是因为保护洪总督而阵亡的话,我本想叫你们二人一起前来,现在只有你了,不,现在只有我们二人了,即使不为了天下苍生,也要为了那些在松山城所殒命的烈士,以及那些死在战争践踏之下的黎民百姓,所以我们要报仇,我曾经教你忘记仇恨,但是为兄希望你不要完全忘记你的仇恨,我也不会忘记我的仇恨,此次我们二人一同行事,谁也不准再提退缩的事了。”
  于庄在喊的同时还流下了泪水,我第一次见于庄如此激动的哭泣,我第一次一个堂堂男儿会如此的泪如雨下,他已经泣不成声了,仿佛一个婴孩一般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看来是我错了,我不该对他说此事会如此简单,我也不该劝他带着惠娘嫂嫂远离关外,因为于庄是一个英雄,他在松山城一直隐忍没有发作全是为了要行刺皇太极,当我还在为自己屈辱地活着而懊恼的时候,他已经开始为自己洗刷屈辱而有所行动了,他可以忍受别人看待它的眼光,他也可以忍受背负贪生怕死的骂名,只因为要给那些辱骂他的人来肃清这个世界,他是一个真真正正的英雄,而我却用小人的心思来劝他退却,现在我感觉自己仿佛就是一个千古罪人,如果今天于庄真的让我劝走了,我想华夏的史册上会因为我而短少一个英雄,不过现在不会了,因为真正的英雄就站在我的眼前——于庄。
  于庄在嚎啕大哭的时候惠娘拿起了一块手帕也跟着流起了眼泪,她也异常伤心的对我说道:
  “杨公子,奴家自认在今日是插不上什么话的,不过奴家也想让公子知道一下奴家的心思,奴家自幼就跟随父母在锦州过着日子,可是两年前建虏将锦州团团围住了,全城的人皆无法逃生,后来奴家的父亲领着一家人跟随祖总兵(祖大寿)的信使走出了城外,奴家的父亲就这样让一家人逃离了战争,可是在树林子里歇息的时候偏偏遇上了几个建虏来巡查,他们贪图我的美色想要趁机羞辱我,奴家的父母为了救下奴家便被建虏杀害了,奴家本就要绝望的时候夫君出现了,他迅速的杀掉了那几个建虏而把我救下。从此奴家便暗暗爱慕了夫君,执意要将自己托身于夫君,可怎奈他连日公务繁忙,只把我一个人留在这桃仙镇,断断续续的往来在这关外的褚座城池之间,奴家又怎能不想念他呢,按着奴家的心思定然不想再教夫君去出生入死了,奴家也想让他每日都能陪在奴家身边,为他生下几个儿女也好享享天伦之乐,奴家也曾使过小性儿来纠缠于他,可是夫君他经常说天下还未安定怎可独自享乐,每每看到夫君来了又走整日奔波,奴家的心中皆是在滴血,不过奴家现在并不怨恨,相反奴家以夫君为荣,以后奴家可以到邻里之间对他们说是夫君保卫了大明的天下,奴家深深地被夫君折服了,他受到的屈辱太多了,他受到的不解也太多了,不过奴家仍然可以说,夫君是大明的英雄。所以还请杨公子不要再出此言论,我等夫妻二人绝不会只让杨公子一人冒险,而自己却龟缩之后,绝对不会。”
  看着惠娘一边哭诉一边说出以上的话语,我便沉默了,我无法再形容像惠娘这样的一个女子了,她的贤慧,她的理解,以及她的等待,都让我为之敬佩,试问天下的女子哪个又能做到如此无私地去支持自己的丈夫,与他们夫妻二人相比,我感觉自己仿佛不值一提,即使不怕死又能怎样,而像他们二人一样为了朝廷,为了天下而屈辱的活着,又有谁能做到呢,大凡人只为了自己在青史留名而一心寻死,殊不知这屈辱的活着却比那些一心只争死还需要更大的勇气,我此刻理解了为何于庄要如此不顾一切的去刺杀皇太极,我不会再劝阻他们了。
  我愧疚的对着于庄说道:
  “于兄,杨翰不该对你和惠娘嫂嫂说出如此的话来,像你如此的君子却被我这样的小人给度腹了,杨翰实在是愧对于兄你的救命之恩,不过杨翰绝无羞辱于兄的意思,杨翰是切实希望于兄能带着惠娘嫂嫂回到关内去,不过既然于兄此意已决,杨翰便不必再多说什么了,惠娘嫂嫂如此通情达理之女子,于兄能娶到,实在是前世修得之福,杨翰钦佩你夫妻二人的所作所为,如此的牺牲岂是常人所能做到的,杨翰愿跟随在于兄身后,为国为民,除尽贼酋。”
  惠娘终于停止了哭泣,于庄也渐渐地默不作声,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对我明白的说出了他的心思,他在那里沉默着,大概在回想着我们刚才的话语罢,一个如此英雄般的人物,却也有落泪的时候,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我刚才的话怕是已经触及到于庄内心最不愿提起的伤心处了,我不禁懊恼了起来,如若我方才不那样的话,想必他们也不会如此伤心了。
  这时于庄拭去了眼角还残余的泪水,对我说道:
  “杨贤弟,你不必如此懊恼了,为兄领会了你的一番好意了,我们谁都不会退缩了,此事成则否,不成便以身殒命,我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了,你去歇息罢,等几日我们便把那下边的狗奴才放出来,然后让他引你我们进入宫中。”
  我向于庄行礼之后便出来了,走到另一间房屋里准备睡觉了,那小年子会真心的帮助我们么,如果他到时候临阵倒戈了怎么办,那么我们的行事计划岂不就功亏一篑了,可是此时也没有其它的办法了,但愿于庄可以很好的将小年子控制住吧。
  第二天天一亮,我便来到了院子里来,于庄正在院子里练武,倒是那小年子也不在那密室下面了,他搬了桌椅坐在那里不知道在画着什么,惠娘在马厩里给我和于庄的马儿正在喂了一些草食,于庄见我醒来了,急忙跑到我的身边然后说道:
  “杨贤弟,你醒了,昨晚睡的可好,我让这狗奴才在画那建虏宫邸的地图,有了这地图便更方便与你我的行事了,看来这狗奴才还挺老实的,谅他是不敢造次了,只是一会便要为杨贤弟你…”
  “需要杨翰做什么于兄就请讲吧。”
  我看着于庄扭扭捏捏的样子便有种不祥的预感,此时他顿了顿,然后说道:
  “杨贤弟,为兄准备明日便要行动了,所以今日想问一下贤弟可否剃发,我知道此事是比较难为贤弟的,但是还是希望贤弟能适当地舍弃一下。”
  剃发,我不禁为这个词而颤抖,曾经想象过了无数次的场景,可是当真的要准备的剃发的时候我还是略微显得有些害怕,真的要到来了么,自幼起便蓄下的这一头长发真的要舍弃半边了么,即使我知道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我心里依然无法忍受这样的屈辱。
  “杨贤弟,你准备好了么,准备好了便让惠娘动手罢”
  于庄无奈的对我说着,无更加无奈的走到了一个凳子旁边坐了上去,这时惠娘拿着一把刮刀走到我的身后,我闭上了眼睛,感到了额头一阵凉意,眼泪瞬间便倾注了整个眼眶,然后不争气的掉了下来,我的脑间晃过了我的父母,你们会原谅我么,这每一刀刮下的都是父母曾经赐予我的,这每一刀刮下的都是我身为华夏的灵魂,你们真的可以原谅我么,萧刚、总督大人、小桐、大佬刀,他们一一的从我脑间闪过,我这就去给你们报仇了,如若不成功,我便下去陪你们,可是你们看到我这个样子会有什么样的感慨呢,我又有何颜面到泉下去见你们呢,我将自己的肉体出卖给了贼人,我希望你们不要怪罪于我,等着我,你们的血不会白白流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