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又坐到了床上,他没有再说出什么话,只是看着我在笑,他的笑容在此时让我感到很慈祥,仿佛又见到了总督大人一样,如若他不是建虏,我想我们会亲如父子一般的对待对方吧,看到他如此的笑容让我更加愧疚地泪如泉涌,我很难想象我会如此容易下手,或许他是累了吧,我可以看到他的眼神里有一种解脱,那是我自降生以来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眼神,我转身离开了皇太极,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出了清宁宫,总督大人、萧刚,以及那些为了守护天下所殒命的诸位将士,我为你们报仇了,我亲眼看到了皇太极服下毒药,你们在九泉之下可以心安理得的托生了,我我活下来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虽然我并不是很兴奋,是对是错,一切都交给上苍来定夺吧,皇太极永远都是我心中的一个秘密了。
  走到了清宁宫的门口只有几十步路,但是我全身竟然虚脱了起来,靠着门柱我沉思了良久,还在回味着刚才的那一幕,无可自拔地回味着那一幕,皇太极只身拿起了两碗便喝下,人如若死的时候还能有此豪迈,大概在世间也无憾了吧。
  门口那图桂和两名黄马褂侍卫的尸体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能悄无声息的将三具尸体运走对于于庄来说也算不得什么难事了,我不知道现在自己要去哪里了,或许死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吧,我一时无法接受皇太极的离去,况且是我亲眼目睹他的离去,从明天开始,建虏内部便要出现混乱了,如若不出意外的话睿亲王多尔衮便会执掌大权吧,不过这一切已经与我无关了,本来我活下来便是为了给总督大人和萧刚报仇,现在仇已经报了,我真的没有再活下去的欲望了。
  不远处走来了两个人影,定睛看去,正是小年子和张世学,小年子急匆匆地走到了我的身边然后小声地问道:
  “得手了吗?”
  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就像是什么东西卡住了我的喉咙,我用泪眼婆娑的面容看着小年子,然后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小年子和张世学都激动的落泪了,我理解他们此时此刻的心情,他们是与我不一样的心情,对于一个矛盾的人来说除了悲喜交加再没有别的语言可以形容了,但是小年子和张世学却是一种来自内心的欣喜,这大概是由于他们处心积虑已久的愿望突然达成而所致吧,我无力在替他们想着这一切了,我现在只想找一个地方静一静了,或是,祭奠一下皇太极。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熊熊地火光,小年子异常惊讶地喊道:
  “崇政殿…崇政殿失火啦。”
  崇政殿!那可是皇太极平时开朝会的地方,如若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于庄放下的火吧,他居然连崇政殿都敢烧,这冲天的火光已经映澈了整个夜空,就连天上的云此时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夜天的火光已经将这座皇城笼罩了起来,我们三人无不为此时此刻的场景瞠目结舌。
  小年子近乎于疯狂的喊道:
  “快,快,杨大人,张太医,快跟我走,这火定是于大人放的,我真没想到于大人竟然如此之大的胆量,崇政殿他都敢烧,我们怕是今日要与他一起死于非命了。”
  小年子说罢后便开始掉头奔跑,我和张世学也跟着他一起跑了起来,一路看见许多太监与侍卫拿着水桶和沙土前去崇政殿救火,此时没人注意到我们三人究竟要去干什么了,甚至也没有去管皇太极的清宁宫了,因为守护皇太极的人早已经被于庄杀死了,我们三人来到了敬事房旁边的一间简陋的房子里躲了起来,小年子惊恐的说道:
  “我和于大人相约好了,他到时候会来此地与我们汇合,能不能跑出皇宫就看我们的造化了,于大人当日只是说会放一把火,可谁能想到他居然会去烧了崇政殿,如若早知道他如若胆大妄为,我断不可给画那地图了,赶紧求神拜佛吧,祈祷咱们这次真的能活着跑出去了。”
  张世学的脸上也是一阵的惊恐,他们仿佛此时都已经感觉到了害怕了,我心中也一阵狐疑,向来行事谨慎的于庄为何非要去烧那崇政殿呢,难道他不知道那崇政殿是这座皇城异常重要之地么,就算于庄一个人可以安然无恙的脱身,但是他可以保证能把我们三人一起解救出去么,我的心里也不禁开始了害怕,刚刚大义凛然的面容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自己一直就是一个懦弱的人,这才是我的本性啊。
  外面嘈杂的声音愈演愈烈了,仿佛震耳欲聋一般,大概宫里除了我们三人都赶去救火了吧,这个时候张世学说道:
  “既然皇太极已死,那老夫便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如若可以跑出去那便是最好,如若老夫没能回到关内,还请二位将老夫的这块玉佩带回去埋到关内的土壤里,也算是了结了老夫的归乡之愿,就请二位收下吧。”
  说罢张世学便从腰间解下了一块玉佩,屋子里漆黑一片,我们谁都没有看清那玉佩的摸样,小年子摸了摸便放到自己的怀中,便没有再理会张世学,其实张世学大可不必如此,就算现在有人发现了皇太极已经过世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他的头上,他只是思乡心切了才会做出如此举动,我拍了拍张世学的肩膀然后说道:
  “张太医,不必如此绝望,于兄他会来救我们的,他是锦衣卫,做出如此之事乃是家常便饭了,他一定可以救我们三人逃出去的,就算我们没有逃出去,那皇太极的死因也怪罪到您,所以还是敬候佳音吧。”
  张世学沉默了,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我看着他垂老的脸庞上充满了无奈,我满怀希望的看着他,希望他坚定自己的信念,坚信于庄真的会来救我们出去的,虽然我也不知道于庄会不会真的来救我们出去,但是此时除了期望,我们三人实在别无他法了。
  不一会,房屋的门不知道被谁推开了,迎面走进了一个身着萨满法师长袍的男子走了进来,这人不是于庄是谁,我们三人看到于庄进来的一瞬间都喜行于表,他走到了我们身边然后低声的说道:
  “杨贤弟,事可成否?”
  “事已成,于兄。”
  “哎呀我的于大人,您老人家总算来了,您可把奴才吓死了,咱们赶紧走吧,这鬼地方奴才是一刻也不想再待了,您赶紧救我们出去吧。”
  小年子哭出声音喊道,于庄却并没有理会他,而是拍了拍我身上的灰尘,然后声音放大了一点,温和的说道:
  “苦了你了,杨贤弟。”
  本来已经干涸的眼眶此时又溢出了泪水,千言万语也比不上于庄对我的一句安慰,当日从松山城逃出来的时候我们便一直企盼着这一刻,可当这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我们才发现自己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此时的于庄脸上已经被熏的漆黑了,哪里还像当年在松山城内那个英武的锦衣卫。
  我们四人都顿了顿思绪,然后于庄对着大家说道:
  “我们走吧,今日在下一定带着你们活着离开这沈阳城。”
  崇政殿的大火已经把整个皇宫的夜空都照亮了,我们四人刚刚走出来便感觉无所遁形了,周围都是太监和侍卫,但是没有会在意我们,我们走到了我和小年子来时的那条路,就是那条挑粪者所走之路,那里的两个侍卫还在,他们并没有去崇政殿救火,其中一个便是当日的李爷了,小年子走了过去,媚笑着对着李爷说道:
  “呦,李爷,今个又是您当值啊,我要出城替皇上寻些药材来,这不还有张太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