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轶的脸上还是保留着一丝被伪装的惊异,尽管隐藏的很好,但是还是让气氛莫名其妙的和他的表情一起纠结着。
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面对面前这位如此渊源的房东,刘轶有一种想要求助的充动。
所有的回忆铺天盖地的袭来,仿佛有了一线生机,他好像看见了诗小雨,看见了她在电梯间里按下楼层键然后不自然的对迎面而来跌跌撞撞赶电梯的他笑了笑,看见了她用手理了理乌黑的卷发,看见了她在电梯门打开那一瞬间的光彩照人,所以他们初次相遇的场景。
她像一本童话,让年轻的刘轶转眼回到童年的美好。
他想起来清晨的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照在她洁白的皮肤上,他们在公园的小路上漫步;他想起来黄昏的街道上,诗小雨长裙飘飘,踩着雨后的柏油马路静静的走,和着晚霞她纯净的笑容;他想起来路灯下,她略显疲惫的面容,还努力的微笑让世界看见她高傲的背影包括爱她的人,然后转身再重新捡起心里的碎片,一遍一遍温习自己的痛苦。
刘轶不敢再想,想到她他会感觉到她骄傲的目光,瘦削的脸庞,迷人的微笑,还有温暖的体温。
无论怎样,陶然就是刘轶的希望,他要通过陶然找到诗小雨,就算陶然有再多的恨也要让她明白小雨对于他有多么重要,也要求她帮忙找到小雨。
想到这刘轶觉得头脑膨胀,喉咙发紧,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开始紧张,黑白格子的衬衫闷的他快要不能呼吸,大概是心理作用,紧张焦灼混杂着思念的忧伤还有一瞬间的惊喜,他的表情那么复杂而又不自然。
他说出的词语像是祈祷更像是哀求:“帮我找到她,好么。”
一句话仿佛用尽了他这么长时间所有的坚持,他是男人,他要抗下所有,从中国到英国,放弃工作,放弃一切,为了找到她,不管她是不是记得过去发生的事,哪怕要重新认识重新开始,只要让他看见诗小雨的眼睛,看见她的笑,那么一切都值得。
而面前的女人,三十岁只给了她一份独特的安逸气质确丝毫没有一丝岁月的痕迹,她是那么平静,那么不可侵犯,只是轻轻的说:“不”,在她心里,她最无法原谅的就是诗小雨,一个让她用青春换来的幸福一瞬间崩塌,她又怎么会忘记发现身边躺着的最爱的人爱上了别人,她又怎么会忘了迟翰宇说出离婚时坚决的表情。
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会原谅毁坏她幸福的人,更何况是要再次听到诗小雨的名字看见迟翰宇这个人。
陶然的指尖不自觉的陷进了掌心的指纹里,她有足够的理由歇斯底里,有足够的理由把刘轶这样莽撞的孩子拒之门外,有太多的事作为论据让陶然盛气凌人占上风,但是她懂,事实是她被一个更年轻更貌美的女孩子破坏家庭,再多的委屈,再多的不解和疑惑都敌不过她离婚的事实。
陶然闭上了眼睛,纤长的睫毛微微的颤动,眼角一瞬间闪过一丝光,转眼便不被任何人察觉。
往事如烟,一缕缕的在眼前飘过,在最美的年纪里最年青的日子里她和迟翰宇相遇在异国的春日下,那时的陶然恬静美丽对这个来自同样国家的男生有着格外的好感,她喜欢他阳光下鼻尖上的汗珠,喜欢他T恤衫上微微掉色的图案,每天从学校走过,无意间撞上他的目光,虽然害羞但还是忍不住多看几眼。
知道后来偶然的生日聚会,大家都在一个小小的华人朋友圈里说着家乡话,迟翰宇的声音让陶然感觉那么亲切,两个人一起聊天,一起喝可乐,最后迟翰宇送陶然回到公寓,并且和她说改天一起喝咖啡。
陶然把一个女孩青春里对爱情全部美好的向往都寄托在迟翰宇一个人身上,在异国他乡,她不需要有多大的港湾可以停靠,只希望能有一个比她的辛酸更让人安逸的感觉,只希望能有一个肩膀,一个真心的人可以依靠。
直到迟翰宇向她求婚她仍然胆战心惊,不敢确定她的爱情可以修成正果,更多的还是欣喜吧,她爱迟翰宇那么多,而他也终于肯为这个安逸的女孩屈下膝盖,带上戒指。
两个年轻的心没有任何附加的条件就被贴在了一起,建立了自己的小家庭,一年后,他们的宝宝也出生了,陶然终于肯放下心里一直的顾虑,有了孩子这样才是完整的家,那个时候迟翰宇似乎也更加受到了学校的青睐,学院看中了他身上不懈的努力,他也顺利的留在了学校做了导师。
家庭事业还有大家说的最俗的也是最不可少的金钱,这些他们都有,经历了爱情,承受了清苦,可以过上小资的平静的日子了,可是上天怎么会让事情顺利的进展。
宝宝三岁的时候陶然决定要继续工作,孩子交给隔壁的太太帮忙照看,好在太太年纪稍大既有耐心又有经验。
陶然工作很努力很认真,经常加班,回家常常是九点钟,宝宝已经在隔壁太太家睡着了陶然就抱着宝宝回到家里,看着禁闭的房门,漆黑的卧室,把宝宝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轻轻的走出卧室。
借着月光找到台灯的开关拨打她最熟悉的号码:“老公,还在加班么,什么时候回来?”即使再累也保持着温柔而又担心的语气。
“最近又新带了几个学生,在研究课题,你早点睡,我等会就回去。”
接下来就是双方三秒钟空白的沉默,接着陶然就会准时听到“滴滴滴……”,那声音直戳人神经最敏感的地方。
陶然不敢多想,这个星期她已经是第四次听到这样的说辞了,这样的理由简单单调的重复着,但是陶然却没有一次想要跳出这种节奏的勇气,一次又一次在心里不断问然后再给自己安慰,最后淹没在这样循环的节奏里,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深夜,静静闭着眼睛,感觉他的脚步靠近,紧接着就会闻到他们刚刚相恋时总去的那家餐馆的味道。
陶然连呼吸都变得难过,一遍一遍在心里劝自己:大概只是太晚了肚子又饿了于是就去餐馆吃点东西,或者和很多留学生一起去坐一坐,自己不应该怀疑什么,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信任。
过了一会她听到迟翰宇的声音变得有规律而且沉重,她觉得不再多想,明天还要做早饭,还要照顾孩子,还要工作。
努力让自己入睡,接着就会被莫名其妙的梦惊醒然后发现枕边的眼泪。
陶然不想再想起过往的日子,对于她来说家庭是她的全部,她没有办法忍受自己的家庭被破坏也不可能原谅一手摧毁了她家庭的女人。
更何况,现在要让自己再去面对破坏家庭的当事人,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不可能的吧。
陶然的手指轻轻的理了理耳边的发丝,然后起身走上了楼梯。
转身眼泪便从心底涌上,无声的打在她的衣领上。
刘轶觉得自己的希望就在一瞬间离自己远去,他不想再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么长时间,他为了找到诗小雨费劲周折,一个男人的所有心力都放在一件事上但是至今没有任何回报。
在他和诗小雨之间他并不确定还有多少可能,他只觉得他想坚持,不论过程多么艰难,他始终要找到诗小雨。
他要重新认识那个给他温暖的女孩,他要重新告诉她他的名字,一切像刚开始那样,那样简单美好,他要好好保护他爱的人。
他焦急愤怒激动,但是时而又会真实的感受到那份来自自己心里的孤独和盲目。
陶然的不原谅只是暂时的,她还不理解,她还不知道诗小雨是怎样的女孩子,对于这两个人来说有太多的误会,刘轶需要一个好的时机,一个恨平静的下午让这一切明晰,让陶然明白。
但是接下来的几天,陶然仿佛变成了隐形人,刘轶除了往返于各家医院和疗养中心之外,在家的时间里几乎看不见陶然的影子,又是看见她的鞋摆在门口,但是房门确实紧紧的锁着,屋里没有一点光。
刘轶变得更加心急同时又十分的愧疚,他觉得是自己太早的向她提出这个请求,而且又那么过分,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有这样的反应也可以理解。
但是已经快一个星期了,刘轶和陶然始终没有机会和陶然面对面。
早上,刘轶吃了几片火腿,匆匆忙忙的喝了几口牛奶就赶紧跑向地铁站。
“今天再找三家医院。”
他不确定诗小雨是不是改了名字,或者是不是在这座城市,他能做的就是迈进他能接近的每一扇门,祈祷在打开门的一瞬间就能看见他最爱的人。
就在昨天,他以为自己看见了诗小雨,于是他不顾医院有多少患者,就那么自私的跑了一路,后来发现,不过是和诗小雨一样外套的日本女孩。
那一瞬间,让人听到了一瞬间燃起的希望破碎的声音。
他喜欢注视着周围的人,去找他最熟悉的眼神,去看看是不是他和诗小雨其实一直都相距不远,看着看着地铁来了。
刘轶背了背肩上的包走进了地铁。
汹涌的人潮衬托着他空荡荡的心,不知道是第几次,他看见相似的背影,一样乌黑的头发,然后转眼间又会消失不见。
今天要去三家医院,两家疗养院还有一家社区医院。
刘轶希望自己能快点跑完每家医院,这样或许就会早点找到她。
英国的天气总是让人感觉湿润而且舒适,刘轶走进医院,询问护士是否有这样一个病人,每次他得到的回答都是:没有。
这样捞针的方式说白了就是一种信仰,或者是一种自我安慰,自己劝自己,自己给自己希望。
他在医院的走廊里坐着,牛仔裤兜里的电话突然震动,拿出电话是自己的铁哥们:“还在英国呢,什么时候回来啊,你这样我们挺担心啊,为了一个已经忘了你的人竟然这么执着,就是找到他能怎么样呢,你确定你们的爱情能重新建立?还是你确定诗小雨就能和你回去,哥们,缘分这回事说白了不是靠坚持就能得来的啊,我们也都是心疼你……”刘轶的脑袋里只是嗡嗡的回想,他的坚持也许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他不知道怎么办怎么再去继续。
这样游荡出了医院,游荡在马路上,刘轶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方向,他一下子坐在路旁的椅子上,把所有压力和负担都压在上面,细长的手指托着额头,默默的叹气,可能是风吹的他有一些不自然吧,他抬起头打算看一看,他掺杂着失望的眼神随意的被风吹来吹去。
就在这个时候,马路对面的女孩子,淡黄色的外套罩着谈蓝色碎花的连衣裙,沿着路边的石砖走,熟悉的眼神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但是他是那么的确定,同时也确定她身边的迟翰宇,拉着她的手臂走进拐角的面包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