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多个时辰后,涵虚城终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纷纷扬扬,散落在每一寸土地上,白雪皑皑,宛如一个童话般的世界。
天气已是很冷了,在街上,依然可以看见几个寥落的行人,裹着厚厚的貂裘,或者穿蓑戴笠,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出现,忽又消失。
在秦裂的世界中,下雪的天气永远都是孤独的,一个人躺在月影楼的窗前,更多的时候,秦裂是不会让那些丽人来陪自己的。
她们大多都是虚情假意,干这一行的,只要你有钱,她们便会把你当做大爷供奉,而绝不会对你有什么真情流露,她们都是深谙这个世道的人。
秦裂往往会选择坐在窗前,手提一壶玉酒,看着窗外的涵虚城飘雪千里,浮生皑皑,银装素裹,蓦然,一种孤独感,就会油然而生,却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
这个世界,广阔无边,而自己的世界,却又寂静无涯,究竟哪里才是自己的家?
秦裂在昏迷之前的那一刹那,似乎感受看到了徐岸和鬼狐两个人从红梅林中走出来,接下来的事,秦裂就不清楚了。
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周围的空气都很温暖,而秦裂自己的身体却没有多少力气,拖着病弱的身子从床上撑起来的时候,眼前的景象都是陌生的,然而却有一股淡淡的女儿香传出来。
自己不该是昏倒在涵虚城郊外的吗?难道是徐岸将自己救到这里来的?
江小鸢呢?她不是死在了自己的怀里吗?那她的尸体会怎样呢?
秦裂想到江小鸢就莫名的一股心痛,自己的伤虽然是拜她所赐,但最后,她不顾一切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乐华麟的刀时,又让秦裂感动万分。
为什么她不相信我呢?为什么不肯相信?
秦裂心中万分难过,但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江小鸢最后的结局是选择了为秦裂而死,可是乐华麟的罪名却没有宣之于众,那么凭自己的力量如何才能对付乐华麟呢?
乐华麟的武功比他厉害,而起对付乐华麟,就相当于对付半个涵虚城,这无疑是飞蛾扑火。
秦裂在床上坐起,忽然门帘被拨开,一个大约十四五岁的清秀少女姗姗走了进来,看到秦裂坐在床上,立刻露出了惊喜的表情,道:“你终于醒了啊,我就说嘛,凭我的医术,主人根本不用担心。”
秦裂迷茫了,这个女子是谁?她口中的那个主人又是谁?
“我怎么会在这里?”秦裂问道。
“是主人看你躺在我们院子前,便将你捡了回来。”少女嫣然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月衫儿。”
“秦裂。”秦裂思虑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名字说了出来,如今自己被涵虚城下令通杀,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取自己的性命来向乐华麟大城主邀功呢,但秦裂感觉,眼前的这个少女,并不是什么坏人,而起还救了自己的性命?
想到这里,秦裂不疑惑了,自己不是混到在涵虚城郊区的红梅林中的吗?怎么会昏迷在涵虚城里呢?难道是徐岸将自己带到自己这里来的?
这里的主人跟徐岸又是什么关系?肯收留自己这个所谓的涵虚城叛徒?
“呀!你就是秦裂啊,把涵虚城闹得风风雨雨的人就是你啊,你真厉害。”月衫儿一副崇拜的表情,秦裂僵在脸上的笑容更是无奈,这还真是个不谙世事的孩童,将涵虚城闹得风风雨雨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乐华麟跟军师,还有白仙儿,这个阴谋本就是他们三人一起策划的。
“见笑了。”秦裂黯然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呢?这是他目前所要思考的问题。
“那个,秦公子啊,我们主人说等你醒了就让你去见她,我们快去吧。”月衫儿睁大了水汪汪的眼睛,微笑道。
“那我们走吧。”
月衫儿领着秦裂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便到了议事厅,但月衫儿好像并没有再次止步的样子,秦裂也显得疑惑?一般主人见客人都是在议事厅里才对的啊。
月衫儿看出了秦裂的疑惑,笑道:“秦公子快走啦,主人在闺房等你呢。”
闺房?她主人是个女的?秦裂霎时觉得这不科学,哪有女人随便把一个还未见面的男子带到闺房里去的啊。
秦裂恍然大悟,难道月衫儿的主人,自己相识?那又会是谁呢?秦裂猜测不到。
又走了一截青石板路,秦裂随着月衫儿终于来到那位所谓主人的闺房之中。
闺房里散发着一股股檀香,熏香燎人,墙上,挂着几尊佛像,有如来,观音,东来佛,等等。
墙上还挂了几幅字画,其中有一幅字画吸引了秦裂的眼球。
字画上写:佛说,五蕴六毒是妄,将因果都念做业障,虔诚皈依,是痛苦才懂得绝望。
秦裂被这些字深深的吸引了,是痛苦才懂得绝望,而自己不正是吗?总想在绝望中抓得一线生机,但却渺无结果,然而,命中注定的事,逃不脱的便是这因果轮回。
今日之因必有明日之果,而明日之果便有今日之因。
阮浅的离开,江小鸢以及江叶城主的死,都跟自己牵扯得到关系吧,这便是所谓的因果轮回吗?
“秦公子,貌似对这些画像与字画挺敢兴趣的啊。”话声是从帘子里发出来的,秦裂知道这便是月衫儿的那名主人,但秦裂认识的人中信奉佛的,还真没有,他们这些人,生于寒夜,流于杀戮,怎会跟那些怀有慈悲,纤尘不染的佛教徒攀上关系呢?
“姑娘说笑了,在下常与生死擦肩,又怎敢企及这些净土。”秦裂暗叹道。
“秦公子现在还有伤在身,之前受过几次重伤,都还没有好的完全,此次新伤旧伤一并复发,秦公子可在我的府上静养几日,缺什么可跟衫儿说。”帘子里面女主人缓缓道。
“多谢姑娘。”初次相遇便能用此番情义对待秦裂,秦裂心中不由得小小的感动,也不知道这女主人跟徐岸究竟是何关系。
在她府上静养的这几日,月衫儿就陪着秦裂的身边,给他解闷,同时也给秦裂说着外面的消息。
乐华麟担任城主,其夫人江小鸢被秦裂所杀,涵虚城无数弟子义愤填膺,都像将秦裂碎尸万段,而此时徐岸已经背弃乐华麟而叛变到军师的帐下。
军师雄才伟略,有意争夺其城主之位,便将老城主留下的书信解封于世,现在各大酒肆里都相传着,江叶跟乐华麟同流,一起谋害了老城主。
也有人将信将疑,认为这是军师的诡计,无非就是想夺得城主的宝座,但是,这个消息就想蛊一样,一旦种下了人们的心中,就会生根发芽。
徐岸的背叛也让很多人蠢蠢欲动的想要投靠军师,但是很多人都停在了原地,跟随着现任的城主乐华麟。
军师的遗诏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但这却昭示着,军师跟乐华麟已经开战了,秦裂弑杀城主的消息,很快便被这一则消息给淹没了。
桃林居半日,世上已千年。秦裂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没想到自己受伤的这几天竟然发生了这么多大事,或许军师与乐华麟的火并,自己也能趁虚而入,为江叶城主和江小鸢报仇。
经过几日的静养,秦裂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觉得也是时候该离开这里了,叨扰了这里主人的几天,秦裂也有些过意不去。
于是秦裂便向她辞行,虽然在这里住了几天吗,可是秦裂却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女主人隔着帘子道:“出家人从来不念红尘之中的姓名,你叫我了情便好。”
院子外的大雪纷纷扬扬,秦裂若有所思,了情,了却一番痴情吗?
这个时候,秦裂默然想到了白仙儿,这段情已经了却了吧。随即秦裂闭眼,阮浅一身红衣巧笑嫣然的表情又出现了自己的脑海里,这是自己还未了解的吧。
其实秦裂也不太知道对阮浅什么感情,说是爱慕也谈不上,但她离开了,自己却生出了一种舍不得的感情,天涯海角,总想再见她一面。
可是人海茫茫,有缘再见,但天意弄人,缘分又在何处?
秦裂不由得暗叹,帘子里的女主人道:“公子似乎有些心事,我最近学了首琴曲,能解人之忧,不妨谈给公子听。”
说着,琴音婉转谈来,淡雅清新,令人耳目焕然一新。
院子外的飞雪飘至,秦裂打开了房门,站在门槛旁,道:“在以前的两年,总有个女子会陪着我度过一个个冬至,,看一场又一场飞雪,可如今,却不知道她身在何处,真想再见她一面,然而又遥遥无期。”
帘子里的琴声戛然而止,整个空气都仿佛冻结。
秦裂疑惑道:“姑娘,怎么了。”
“没,没事。”了情又开始波动琴弦,那种意境再次回档在空气里,纷纷扬扬,犹如这大雪一般,所有的不快与烦恼,都飘到了九霄云外。
“姑娘,可知道徐岸为何会投到军师帐下吗?”秦裂道,徐岸背弃乐华麟,秦裂能理解,可投靠军师,秦裂纵容有一万个理由,都做不出来。
“不知。”了情淡淡的道。
“姑娘与徐岸不是好友吗,会不知道?”
“有人告诉过你,我跟他是很好的朋友吗?不过是萍水相逢,打过几次交道而言。”了情说的平淡,秦裂也不多想,这些繁琐的事,始终都是与自己无关的。
“曾经,本也约定好了一个男子,在飞雪前饮酒,消磨时日。可是现在出家人不宜饮酒,那段孽缘,也只能就此作废了。”了情的琴音已经大变,似哀婉,似叹息,似孤寂。
秦裂心中蓦然一动,双眼紧紧的盯着帘子,那里面的了情,他看不真切,但是,在秦裂的脑海里,却浮现了一个身影,那是一个红衣女子,有着颠倒众生的面容。
原来所谓的缘分,就近在咫尺,但又为何,相隔天涯。